閃光燈像針尖般扎進視網膜。
林星野站在發布會舞臺中央,耳后的聲紋刺青在鎂光燈下泛著淡金色的光。他穿著件oversize的白色衛衣——左袖口沾著幾點顏料,是今早調試設備時蹭上的鈷藍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話筒支架上的防噴罩。
“關于這次復出...”主持人刻意停頓,把話筒遞到他唇邊,“有什么想對質疑者說的嗎?”
星野的視線越過人群,落在最后一排的輪椅上。小雨今天戴著呼吸面罩,畸形的右手正按在特制傳感器上,通過肌肉電流控制著舞臺側面的燈光矩陣。
“我帶了新朋友。”他突然轉身,從口袋里掏出那臺鷹骨合成器。當指尖按下第三個藏文數字鍵時,整個場館的音響系統突然播放出念青唐古拉山的風聲,混著某種類似心臟跳動的低頻震動。
記者們的錄音筆集體爆出刺耳反饋。
凌晨三點的演播廳像個巨大的金屬腔體。
星野跪在舞臺中央,用螺絲刀調整著效果器的參數。他昨晚在浴室滑倒,右膝淤青在緊身牛仔褲下隱隱作痛,但此刻更讓他分心的是耳返里持續不斷的電流雜音。
“再來一次。”他對著空蕩蕩的觀眾席說。
伴奏響起時,星野發現自己的聲帶像被凍住了。這不是普通的失聲——他能感覺到聲紋刺青下方的肌肉在痙攣,仿佛有無數根鋼針沿著喉管內側生長。當他強行發出第一個音時,喉結上的疤痕突然滲出細小的血珠。
“停!”音響師從控制臺沖出來,“你聲帶出血了!”
星野用舌尖舔掉唇上的血銹味。這讓他想起十二歲那年,福利院的鋼琴F鍵被他的鼻血染紅后,音準反而變得異常精確。
“繼續。”他扯掉耳返,把小雨的呼吸機監護儀接進了調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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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和醫院耳鼻喉科的燈管嗡嗡作響。
“聲帶小結合并出血,還有這個...”主任醫師指著核磁共振影像上喉部的異常陰影,“疤痕組織里嵌著金屬微粒,可能是當年玻璃酒瓶的碎片。”
星野盯著診室墻上的聲波圖。那是某個歌劇演員的治療記錄,波形規律得像印刷出來的五線譜。而他的聲紋圖則像暴風雨中的海面,在某個高頻區間突然裂變成鋸齒狀的尖峰。
“必須立即手術。”醫生敲了敲片子,“否則你永遠無法正常發聲。”
星野摸了摸耳后的刺青。格桑說過,這里的皮膚下面埋著《癌》的原始頻率。
“如果...”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我想保留這些鋸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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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診所的無影燈在瓷磚上投下淡藍色光暈。
“最后確認一次。”穿白大褂的男人調整著內窺鏡,“只取出危及血管的碎片,其余金屬微粒保留,并且...”他指了指星野喉結上的疤痕,“在這里植入震動傳感器?”
星野點頭時,脖頸處的皮膚繃緊。他能感覺到冰涼的麻醉針沿著聲帶輪廓移動,但拒絕使用全身麻醉——格桑警告過,某些頻率的感知能力會在意識消失時永久損傷。
手術刀劃開表皮的瞬間,他聽見了。
不是疼痛的尖叫,而是某種類似鋼琴調音叉的純凈泛音。隨著鑷子深入喉部肌肉,那些埋藏多年的玻璃微粒開始共振,奏出一段他七歲那年未完成的《暴雨協奏曲》。
“天啊...”護士手中的器械盤突然顫抖起來,“所有金屬物品都在震動...”
星野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的傷口在發光。不是血的反光,而是那些被刻意保留的金屬碎片,正隨著他喉部的微小震顫,發出幽藍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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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工體的夜空飄著冰雨。
六萬名觀眾戴著特制的骨傳導耳機——這是星野團隊研發的新設備,能把聲波直接轉化為顱骨震動。舞臺中央沒有樂隊,只有一臺連接著無數醫療儀器的三角鋼琴。
“第一首歌。”星野對著話筒說,聲音經過喉部傳感器的處理,帶著某種非人類的金屬質感,“獻給所有被縫合的傷口。”
當他的手指落在琴鍵上時,大屏幕同步顯示出喉部植入物的實時震動頻率。那些曾被醫生視為病理異常的鋸齒狀聲波,此刻化作席卷全場的電子風暴。更詭異的是,每當唱到高音部分,星野脖頸上的手術疤痕就會透出藍光,像條嵌在皮膚下的微型銀河。
小雨的輪椅被推上舞臺時,雨勢突然變大。她的呼吸面罩接入了音響系統,每一次艱難的吸氣都變成樂曲中的休止符。當星野唱到“把疼痛都譜成光”這句時,女孩突然摘下面罩,用盡全身力氣按下一個琴鍵——
那個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傳入所有觀眾顱骨的同時,體育場頂棚的積雪同時崩塌。六萬人集體捂住后頸的瞬間,直播衛星云圖顯示,以工體為中心產生了直徑1.5公里的圓形無雨區。
第二天,《自然》雜志發表了題為《人類聲波對局部氣象的影響》的論文。而星野在醫院病床上醒來時,發現枕邊放著張腦電圖——那是昨晚某位神經科觀眾偷偷記錄的,他的大腦顳葉在聽到特定頻率時的反應波形,完美復刻了《小星星》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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