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淌過安家莊園的雕花窗欞,落在了練功房的地板上。安娜穿著一身正紅色的練功服,盤腿坐在蒲團上,右腕那只青黛送的雕花銀手鐲泛著溫潤的光,——小紅正像條活的紅瑪瑙手鐲盤在里面,蛇鱗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起伏,幫她疏導著運轉的五毒教內力。“收勢吧,今天生辰,別累著。”青黛推門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塊溫熱的毛巾,藥香混著清晨的草木氣,在房間里蔓延了開來。安娜緩緩睜眼,那雙鳳眸清亮有神,目光穩穩的落在了前方的銅鏡上,若不細看,絕看不出她其實看不見。此刻她身形比兩個月前清瘦了不少,肩背線條利落,再不見從前的虛胖。她抬手摸了摸銀手鐲,小紅像是接收到了信號似的,輕輕蠕動著從鐲子里探出了頭來,吐了吐信子。
娜諾端著溫水緩步走了進來,深藍色的長發垂在肩頭,看見小紅時自然的笑了笑:“小紅今天也醒得早呢。”她身后跟著蹦蹦跳跳的安美,小姑娘穿著粉色小熊睡衣,手里攥著塊沒吃完的餅干:“二姐,大姐,姥姥說今天除了壽桃以外,還有草莓蛋糕!”安娜接過了水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溫暖,目光看似落在安美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知道了,小饞貓。”娜諾幫她理了理微亂的紅發,隨后說道:“大哥快到了,張媽說司機剛過石橋。”
院門外的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安杰拖著行李箱走進了客廳時,目光第一時間就被樓梯上的身影牽住了——安娜穿著酒紅色連衣裙,從前豐腴的手腕如今細得能被紅繩圈住,唯有右腕的銀手鐲格外惹眼,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更讓他心頭一動的是,妹妹的眼神清亮,正“望”著樓下,神情自然得像能將他的身影看得真切似的。“安娜。”他放下了行李箱,聲音里帶著驚訝。記憶里總穿寬松衣服的妹妹,如今像被時光細細打磨過,清瘦卻挺拔,紅發垂在腰側,襯得脖頸愈發修長。
“大哥。”安娜笑著走了下來,抬手時,銀手鐲里的小紅被驚動了似的,微微昂首露出了赤紅的鱗甲。她的目光穩穩的落在了安杰肩頭,仿佛清晰瞧見了他臉上的疲憊。安杰這才看清,那在安娜手腕上的竟是條小蛇,正像活的手鐲盤在那里。“這是小紅?”他記的安娜提過本命蠱的名字,只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安娜點頭,指尖輕輕敲了敲銀鐲,小紅便溫順的縮了回去:“它很乖,平時幫我順通經脈呢。”
娜諾走上前,輕聲道:“大哥好,我是娜諾。”安美撲過去抱住了安杰的腿:“大哥!你答應給我帶的巧克力呢?”安杰笑著從行李箱里拿出了一個金色盒子,又取出了一個絲絨盒遞給了安娜和娜諾:“這是給你們的手鏈,刻了平安扣。”遞禮物時,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了安娜的銀手鐲——那小蛇竟真的像首飾般乖巧,與妹妹的氣質奇異的融合在了一起。
上午十點,管家福伯穿著筆挺的燕尾服,手里拿著個燙金名冊走進客廳,微微躬身道:“姥爺,老夫人,夫人,林家、趙家、李家和王家的車已經到門口了,林董和趙總說想先過來跟安董聊聊合作的事。”安建國放下了手里的茶盞,對安文道:“那你去書房等著,我陪老夫人在這兒歇會兒。”宋學梅笑著點頭:“去吧,讓瑤兒招呼女眷們。”
沒過多久,福伯再次進來通報:“姥爺,安董,林董、趙總、李總和王總到了。”隨著他的話音,四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手里都捧著精致的禮盒。林風集團的林董,名為林業成,率先上前,與安文握了握手,而后說道:“安董,恭喜令嬡生辰,這是我從南非帶回來的紅寶石擺件,給孩子們添個喜氣。”趙氏集團的趙總趙青涵,則將一個錦盒遞了過去:“這是剛拍下來的兩幅古畫,聽說娜諾小姐喜歡畫畫,或許用的上。”李總李晨和王總也紛紛送上了禮物,客廳里頓時響起了一陣寒暄聲,商人們的談笑聲與茶香交織在了一起,顯的格外熱鬧。
女眷們則簇擁著宋學梅走進了偏廳,趙夫人拉著安瑤的手笑道:“夫人,您可真有福氣,三個女兒都這么出挑。”她身后的趙小雅穿著鵝黃色連衣裙,蹦蹦跳跳的走到安娜身邊:“安娜姐,我媽特意讓師傅做了條紅瑪瑙項鏈,說配你的頭發肯定好看。”安娜的目光轉向了聲音來處,唇角彎起了得體的弧度,讓人完全察覺不出她并未真正“看見”小雅遞來的錦盒。李夫人和王夫人也跟著稱贊了幾句,目光掃過安娜時,只覺這姑娘眼神清亮,氣質沉靜,唯有瞥見她腕上的銀手鐲時,才忍不住停頓了一下。李曼琪和王玥跟在母親身后,偷偷交換了個眼神,注意力更多落在了那條若隱若現的紅蛇上。
午后的露臺被白色紗幔罩著,風一吹,紗幔像云朵般浮動。長桌上的三層點心塔擺的精致,司康餅的黃油香、馬卡龍的甜香混著香檳的氣泡味,在空氣里蔓延了開來。福伯指揮著傭人穿梭在其間,不時的低聲向安瑤匯報:“夫人,蘇家少爺和小姐到了,帶了自家酒莊的紅酒;陳家小姐剛打電話說路上有點兒堵,大概十分鐘到。”安瑤點頭:“知道了,讓廚房把醒好的酒先端上來吧。”
安娜坐在藤椅上,銀手鐲里的小紅探出了頭來曬著太陽,蛇鱗在光下泛著紅寶石似的光澤。她穿著正紅色魚尾裙,清瘦的手腕襯的銀鐲和紅蛇愈發奪目,目光平靜的落在了前方的花架上,仿佛在欣賞那盆盛放的繡球。安美趴在旁邊的草地上,追著蝴蝶跑,嘴里喊著:“二姐,快來幫我抓蝴蝶!”娜諾笑著跑了過去,深藍色的裙擺掃過青草,驚起了一片飛蟲。
李曼琪和王玥坐在不遠處的圓桌旁,悄悄議論著。“你看她那頭發,紅得跟火似的,還有腕上那條蛇……”李曼琪湊在王玥耳邊低語,語氣里帶著忌憚,“我媽說這樣的人身上帶著妖氣,還是離遠點兒好。”王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安娜眼神專注,神情淡然,若不是那條紅蛇太過扎眼,倒真像個尋常的名門閨秀。兩人說著,往旁邊挪了挪椅子,刻意避開了安娜的方向。
安娜雖看不見她們的動作,卻能“感受”到那兩道躲閃的目光,像帶著小刺的風。她指尖輕輕摩挲著銀鐲,小紅似乎懂了她的心思一般往鐲子里縮了縮。“別理她們。”趙小雅端著兩杯果汁走了過來,把其中一杯遞給了安娜,她笑起來時酒窩里像盛著蜜,“她們就是少見多怪,我覺的你這紅發特別好看,像電影里的女主角。”安娜的目光轉向了她,帶著真切的笑意:“好啊,謝謝你小雅。”她能“聽”到趙小雅靈體里的暖意,像春日的陽光,比點心塔上的奶油還甜。
不遠處的阿哲抱著吉他,看著安娜被陽光染成金紅的發梢,還有她腕上若隱若現的紅蛇,更注意到她始終清亮的眼神——那目光讓他覺的,她其實什么都看的見,只是不愿與那些偏見計較。他忽然覺的李曼琪她們說的“妖氣”實在可笑,那分明是種驚心動魄的美,像開在懸崖上的花,帶著蓬勃的生命力。
蘇亮不知從哪兒摸出個相機,舉起來對著安娜和趙小雅道:“笑一個!這畫面拍出來肯定好看!”安娜配合的揚起了嘴角,目光看似落在了鏡頭上,小紅像是被驚動了一般,從鐲子里探出了頭來,恰好被鏡頭捕捉到了。蘇亮看著取景框里的畫面,忍不住贊嘆道:“絕了!紅發配紅蛇,眼神還這么亮,像神話里的女神。”
安杰端著杯威士忌站在廊下,看著露臺上的景象。李曼琪和王玥縮在角落竊竊私語,而趙小雅、阿哲他們圍著安娜說說笑笑,安美和娜諾在草地上追跑,像兩派涇渭分明的溪流。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安娜總因為紅發被其他孩子指指點點,卻從不在外人面前露怯,如今這份從容更甚,連眼神都始終保持著那份不卑不亢的聚焦,讓人根本看不出她的世界其實一片黑暗。
“在看什么?”娜諾走了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輕聲道,“習慣就好,總有人不理解。”她端起桌上的馬卡龍,“不過小雅她們是真心待姐姐好,你看。”安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趙小雅正拿著塊巧克力慕斯,小心翼翼的遞到了安娜嘴邊,安娜微微側頭,動作自然得像早已“看見”,兩人笑的像朵綻放的花。
傍晚的宴會廳亮起了水晶燈,流光溢彩淌滿了整個房間。地板被打磨的锃亮,映出了賓客們旋轉的身影。福伯站在門口,微笑著引導客人入場:“李夫人這邊請,王總您的座位在主桌旁邊……”安娜換上了家族為她特制的禮服,右肩的銀手鐲泛著冷光,小紅盤在里面,蛇鱗反射出了細碎的紅芒,像綴了圈紅寶石。她的目光平靜的掃過舞池,仿佛將周圍的熱鬧盡收眼底,任誰看了,都只會覺的這是位沉靜優雅的世家千金。
李曼琪和王玥看到她,下意識的往人群后躲了躲,李曼琪拉了拉王玥的袖子,低聲說道:“你看她那樣子,真把自己當妖精了,眼神還直勾勾的。”王玥推了推眼鏡,沒說話,心里卻不得不承認,安娜的眼神太過清亮,讓她那些私下的議論顯的格外小家子氣。
“別往心里去。”青黛走到她身邊,遞過來了一杯清水,“五毒教的功法本就容易引人非議,她們不懂罷了。”安娜笑著搖頭,指尖輕輕敲了敲銀鐲:“我不在乎。”她的目光落在了青黛肩頭,帶著了然的溫和,小紅似乎應和著她的話,在鐲子里輕輕動了動。
“安娜姐,能請你跳支舞嗎?”林哲的聲音帶著笑意,他穿著白色西裝,站在燈光里像個王子。安娜點頭,將左手遞給了她——右手腕的銀鐲里,小紅安靜的盤著,像在打盹。舞步旋轉時,她的目光始終隨著林哲的引導自然移動,仿佛能精準捕捉到每一個轉身的弧度,紅發與銀鐲里的紅蛇交相輝映,明明是清瘦的身形,卻透著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感,看得趙小雅忍不住對身邊的娜諾說:“安娜姐今天真美,眼神亮得像有光似的。”
娜諾笑著點頭,目光掃過了角落里的李曼琪和王玥,她們正交頭接耳,臉上帶著不以為然。可當安娜的舞步經過她們身邊時,兩人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尤其是安娜那雙看似平靜卻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讓她們下意識的收了聲。娜諾忽然覺的,那些說“妖氣”的話,或許只是因為她們不懂,這種美太特別,太耀眼,讓習慣了平庸的人忍不住后退。
安杰帶著娜諾跳舞時,目光總忍不住飄向安娜:“你姐姐現在……真不一樣了。”娜諾笑著說道:“是越來越好了。”她看著安娜在舞池里旋轉,紅發飛揚,銀鐲里的小紅偶爾探出頭來,而她的眼神始終清亮,像與這世間的光影融為了一體,隨后安杰便說道:“以前她總說自己的紅發不好看,現在卻敢大大方方的露出來了,我覺的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舞會過半,李曼琪穿著高跟鞋的腳踝突然一崴,疼的她“哎喲”一聲蹲在了地上,精致的妝容都皺在了一起。王玥慌了神,蹲下身想扶她卻又不敢用力,周圍的人也手足無措。福伯趕緊讓人去叫家庭醫生,安娜卻恰好經過,聽見她的痛呼后,腳步頓住了,目光“落”在了李曼琪身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沒事吧?我看看。”她蹲下身,雖看不見傷處,卻能“感受”到那片淤塞的氣息。“小紅,幫幫忙。”她心中輕聲說道,銀鐲里的小紅立刻探出了頭來,順著她的指尖游到了李曼琪腳踝上,輕輕舔了舔傷處。
“啊!有蛇!”李曼琪嚇的立刻尖叫了起來,想甩開卻又動不了,可下一秒,腳踝的痛感竟像被溫水漫過似的,漸漸減輕了不少。小紅已經游回了安娜腕上,盤回了銀鐲里,只露出了一個小腦袋。安娜站起身,目光依舊“望”著她,語氣平靜的說道:“過會兒就好了,淤血自然就會散開了。”李曼琪愣住了,看著安娜清亮的眼神,忽然覺的先前的“妖氣”之說格外荒謬,連聲音都弱了下去:“謝謝你。”安娜微微頷首,轉身走向了休息區,留下了身后目瞪口呆的李曼琪和王玥。
深夜的莊園安靜了下來,月光淌過回廊。安娜坐在梳妝臺前,取下了銀手鐲,小紅立刻從里面滑了出來,在她手腕上盤了兩圈,像條溫暖的紅繩。她拿起了梳子梳頭,紅發如瀑垂落,小紅便順著發絲往上爬,蛇頭輕輕蹭著她的發梢。“今天累壞了吧?”安娜輕聲說道,指尖撫過蛇鱗,此刻她的眼神終于卸下了對外的聚焦,帶著一絲放松的柔和。小紅吐了吐信子,像是在回應。
娜諾走了進來,手里拿著杯溫牛奶:“剛聽張媽說,李曼琪讓司機送了謝禮過來,是套進口的護膚品,說是謝謝你幫她治好了腳踝。”安美跟在后面,打著哈欠:“大姐,二姐,我困了。”她爬上了安娜的床,抱著枕頭滾了滾,“今天的蛋糕真好吃。”安娜接過牛奶,目光轉向她們的方向,帶著笑意:“困了就睡吧,小懶蟲。”小紅便乖巧的滑回了銀鐲里。
樓下客廳里,安杰正和安文說話。“沒想到那小蛇還有這本事。”他語氣里帶著佩服,“更難得的是安娜,現在看她的眼神,誰能想到她……”安文笑著點頭:“這孩子心里亮堂,比誰都活的明白。小紅與她心意相通,也是緣分。”他頓了頓,“那些覺的‘妖氣’的,不過是被表象嚇到了,真接觸了,自然會明白。”
這時,安杰想起了安娜蹲下身幫李曼琪療傷的樣子,紅發亮,銀鐲閃,連眼神都透著股坦蕩,忽然覺的,這樣的妹妹,比任何時候都更讓他驕傲。
夜深時,安娜躺在了床上,身邊是睡熟的安美,銀手鐲放在了枕邊,小紅蜷縮在里面,像顆安穩的紅豆。她能“聽”到小紅均勻的呼吸聲,與自己的心跳漸漸同步。窗外的月光灑落了進來,照亮了腕上未褪的練功痕跡,那是蛻變的印記,也是成長的勛章。此刻她不必再刻意維持聚焦的眼神,只在黑暗中舒展眉眼,感受著身邊的暖意,像握住了這世間最踏實的陪伴。
娜諾看著天花板,想起今天的種種——李曼琪和王玥從忌憚到驚訝的轉變,趙小雅始終真誠的笑臉,安美追蝴蝶時的笑聲,還有安娜那雙無論何時都清亮坦蕩的眼睛。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往后的日子里,總有人會被表象迷惑,也總有人能看見內在的光芒。而她們要做的,不過是坦然的做自己,像安娜的紅發,像小紅的鱗甲,帶著與生俱來的獨特,在這人世間,慢慢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