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帝師陸昭的關門弟子,我非但沒有一步登天,反而成了帝師府的眾矢之的。
陸昭門下,皆是王公貴胄、世家子弟。
而我,“沈星”,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形容猥瑣的“泥腿子”,瞬間成了他們眼中的一根刺。
“聽說了嗎?老師收了個關門弟子,據說是從外面撿來的。”
“撿來的?什么貨色,也配和我們同窗?”
“一身窮酸氣,看著就倒胃口。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搭上了老師。”
刻薄的議論聲,總是在我背后響起。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排擠。
給我住的,是下人房旁最破舊的一間屋子。分給我的書籍,是缺頁少字的殘本。就連食堂的飯菜,打到我碗里時,也只剩下些殘羹冷炙。
我毫不在意。
這些比起前世我所受的苦,不過是撓癢癢罷了。
我只是沉默地看書,沉默地吃飯,沉默地將所有鄙夷和嘲諷,都化作了筆下的力量。
很快,就到了帝師府的第一次月考。
陸昭親自出題,題目是《論君臣之道》。
所有人都以為,這次的魁首,非吏部尚書家的公子王浩莫屬。
他文采斐然,又是這群人里的頭兒,平日里最看我不順眼。
考試那天,他甚至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一錠銀子丟在我腳下,輕蔑道:“窮鬼,拿著這個滾吧。別臟了我們清源書齋的地。”
我沒理他,只是默默撿起了那錠銀子,放進懷里。
然后,提筆,答卷。
成績出來那天,整個書齋都炸了。
魁首的位置上,赫然寫著兩個字——
沈星。
而王浩,僅僅名列第三。
他像看鬼一樣看著我,臉色漲成了豬肝色,當場失態地大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一個泥腿子,怎么可能考過我!老師,他一定是作弊了!”
陸昭坐在上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哦?你說他作弊,證據呢?”
王浩一噎,支支吾吾道:“他……他……”
陸昭冷哼一聲,將我的卷子直接摔在了王浩臉上。
“自己看!他的文章,立意之高,格局之大,是你這種只知之乎者也的蠢材能比的嗎?通篇旁征博引,無一處錯漏,你告訴我,他如何作弊?”
王浩被罵得面紅耳赤,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昭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聲音冷得像冰。
“我陸昭的門下,不論出身,只論才學。再讓我聽到有人以出身論人,就給我立刻滾出去!”
整個書齋,鴉雀無聲。
從那天起,再沒人敢當面挑釁我。
但暗地里的排擠,卻變本加厲。
而我也樂得清靜,終日埋首于書海。
帝師府的藏書閣,浩如煙海,許多都是市面上見不到的孤本。這里,是我夢想的天堂。
我像一塊干癟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知識。
這期間,發生了一件讓我心驚膽戰的事。
京城的夏日酷熱難耐,書齋里設有浴堂,供學子們沐浴。
為了不暴露身份,我總是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最后一個去。
那天,我以為浴堂已經沒人,便解開了緊緊纏繞在胸前的束胸帶。
那瞬間的輕松,讓我幾乎要喟嘆出聲。
可就在這時,浴堂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王浩那張討厭的臉,出現在門口。
“沈星,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他的話音,在我看到他的瞬間,戛然而生。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完了!
就在我腦中一片空白之際,一件帶著清冷墨香的外袍,忽然從天而降,將我裹得嚴嚴實實。
陸昭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后,他高大的身軀,將我完全擋住。
他看著目瞪口呆的王浩,語氣淡漠,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
“王浩,你眼花了,滾出去。”
王浩像是被扼住了喉嚨,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沒敢多說一個字,狼狽地退了出去。
浴堂里,只剩下我和陸昭。
水汽氤氳中,我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他都看到了?
陸昭沒有轉身,只是淡淡地說道:“以后小心點。”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我卻在他轉身的瞬間,看到他微微泛紅的耳廓。
我心中巨震,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涌上心頭。
他,一定知道了。
這個認知,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頭,讓我坐立難安。
接下來的日子,陸昭待我,似乎并無不同。依舊是嚴苛的老師,偶爾會對我展露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他越是這樣若無其事,我心里就越是發毛。
他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而我,則是網中的獵物。
很快,鄉試的日子到了。
京城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了嗎?丞相家的公子沈云程,才華橫溢,此次鄉試的解元,非他莫屬了!”
“是啊,據說沈公子早有佳作傳出,連幾位文壇大家都贊不絕口呢!”
我聽著這些傳聞,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沈云程,我為你準備的舞臺,已經搭好了。
你準備好,粉墨登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