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感覺自己的鼻尖被點了一下，抬頭一看，果然下雨了。

看了看自己手里敞著口的土豆片，沒法子，只能找最近的屋檐一鉆。

可一進去，林卓就后悔了，她看見旁邊——一個她補課時總能在街邊看到的女人，臉上涂的花花綠綠，一身起球的黑色包臀裙搭配勾邊的絲襪，頭發也燙的不倫不類。一看就是爸媽口中不三不四的女人。

在狹小的屋檐下，她們不得不靠的很近，就著那股劣質香水味，林卓開始吃土豆片，吃到炸的焦脆的豆餅時，一個渾身煙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女人旁邊。他們心照不宣的走了，走之前那個男人的眼神還在林卓身上反復打量。

身上還穿著C校的校服，裹得很嚴實，扎著不高也不低的馬尾辮。由于蹲在地上，看不清臉和身材。正當他想說一些冒犯的話時，菜佑娣挽了挽他的胳膊：“李大哥，人家就是一普通學生，咱們好久沒見了，我還怪想你的。”那個男人點點頭，菜佑娣打著傘，他們一起消失在街道里。

林卓松了口氣，嫌惡的撇撇嘴。早知道就不抄近道了，“這破學校什么地理位置，對面凈是些惡心貨。”她小聲抱怨，連土豆片都不想吃了，看了看天，雨又變大了。沒辦法，拿出了爸媽特意給自己準備的老年機，撥通了電話，過了好一會才接通。

“媽，你們回來了嗎，我在這里被雨困住了。”

“你忘了，媽媽今天有晚自習，沒有同學和你一起嗎。”

林卓沒搭茬，一方面是她跟朋友鬧了不小的矛盾，故意繞到這條路躲著她，一方面想著都已經說被困住了還要問，只是說：“那我爸呢，他最近不是不代課了嗎。”

“你爸最近剛升校長，今天還要值班，你自己想辦法吧，你怎么不跟同學一起走呢，都說了你們學校對面的城中村很危險，非不聽……”

“行了，知道了，我自己想辦法。”林卓掛斷了電話，她有些煩躁，初中又不是志愿填報，住在哪上哪，當初怎么不把房子買到A校那邊。把兜里的錢拿出了數一數，十五塊三毛，根本不夠買傘。還想打電話，剛摁亮就沒電關機了。

“操”她踢了踢旁邊的泔水桶，又趕忙躲開。“什么運氣，真是。”又在雨中站了半個小時，林卓跺了跺酸痛的腳，對漸漸黑了的天感到絕望，她幾乎都想冒雨趕回家了。

就在這時，她看見那個女人向她走來，“小妹妹，我看你在這里站了好久，這傘借你用，趕緊回家吧，天黑了不安全。”

她看起來已經洗過澡了，那股難聞的香水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洗發水混合著女人體香的味道。衣服也變成了普通的條紋長袖和牛仔褲，就是上衣黑色的部分洗的有些發白。

“謝……謝謝”，林卓有些無措，她猶豫著接過女人手里的傘，一滴水落在她的手腕上——是女人頭發上的。“我怎么還給你呢。”

女人指了指街道：“你送到那家足浴店，我有時候不在，你告訴老板是還菜姐的傘就行。”女人甩了甩頭發，撐著那把透明的傘走了。

林卓突然大聲說：“我是初二五班的林卓，我一定還，謝謝蔡姐。”

女人回頭沖她點點頭，說：“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林卓回到家，果然是意料中的一片漆黑。她熟練地在黑暗中開燈，把側邊潮濕的外套和褲子脫掉，把傘撐在陽臺上，然后沖了個澡。然后她進了房間鎖了門，百無聊賴地開始寫作業。說是寫作業，其實敷衍的很，寫不了幾面就開始看小說——四大名著。其它的小說在一次深夜偷看的時候被她媽媽撕了一本，剩下的也搬去了老家的舊房子里。

在讀到孫悟空第一次被唐僧趕走時，她終于聽到了門開鎖的聲音。

爸媽顯得有些疲憊，林卓從屋里探出腦袋，皺了皺眉頭：“媽……”你們辛苦了。

“你怎么把水搞得到處都是，都說了把傘甩一甩再往家里那，多少次了，老是不聽。”李傳莉邊擦地邊疊疊不休，“我的話你從來是不聽的，這邊是木地板……”

林卓于是把關心的話咽了下去，回到房間把門一鎖。

林傳芳換了鞋，走進廚房熟練地開火，煮那袋剛買的生餛飩。“少說兩句，她也累，你也累。”

“我教育小孩的時候你就隔著搗亂，你也不是好東西，一天到晚臟的要死，不洗手就開始做飯。”

林卓聽著外面的爭吵聲，撇了撇嘴。繼續看《西游記》，孫悟空又被八戒請回來了，傳來了兩聲“咚咚”的敲門聲。“你爸的餛飩煮好了，出來吃。”

林卓趿著拖鞋走了出去，熟練的拿起碗開始吃餛飩，先吃上面的兩個蛋，然后餛飩陷就涼的差不多了。

“月考成績可下來來，考的怎么樣。”林傳芳有些疲憊地問。

“不太好，年級134，應該只能上一中。”林卓邊戳臥雞蛋邊回答。

“你英語這次考的怎么樣，及格了沒。”林傳芳皺了皺眉頭。

“87，差一點，可我數學考了136。”林卓小聲地說，一邊往自己嘴里塞餛飩。

“怎么給你換了那么多老師，英語老是學不好，你自己到底可用心學來。我聽你黃老師說你聽寫老是不過關，可是真的。”林傳芳有些不耐煩，自從坐上餐桌，林卓的眼神就沒正眼看過他。

“他就是個老賤貨，我就是不想上他的課，我們班的英語成績年級最差，又沒水平有沒人品。”林卓放下吃了一半的餛飩，轉身向房間走去。

“站住，怎么說老師呢，你小學開始英語就沒好過，也能都怪到老師頭上。你們班又不是每個人英語都不及格，你怎么就不跟好的比呢。”李傳莉從淋浴間走出來，看著林卓，眼神里冒著火。

林卓只好靠著門框，把臉正對著父母。

“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馬上就初三了，我們二中的房子都買好了。到時候直接填二中，你滑到三中你自己想一想，丟人的是你，我也懶得說你，英語也沒有那么難學吧。”林傳芳看著林卓，轉身去收碗，“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卓回到房間，她甚至不想出去刷牙，把臉埋在床上邊錘床邊哭。哭完了擦干眼淚，看看表已經11點了，她探出腦袋看了看，媽媽應該睡了，爸爸還在刷碗。她走到淋浴間前快速地刷完牙，回到房間繼續寫數學作業，再把英語語文抄完，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