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哇塞啊,大姐!有你的詞,咱們得獎可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丁凈一邊反復看著詞稿,一邊發自肺腑地說。
“我希望《太陽》是首死灰復燃的歌,節奏能夠跌宕起伏,有層次感。”舒然直截了當地說。
“可是現場可不一定能感受得到,能一開始就激昂歡快才能帶動觀眾投票。”林易不假思索地回復。
“這是你們樂隊第一次參加大舞臺活動,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當然,我作為助演嘉賓,其他的由你們決定,我不過多干涉。”
“舒然,你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這種場合肯定是要趨利避害呀,能帶動觀眾輕易熱場子,拿投票,達到目標,為什么不要?這種時候可沒有人在乎我們校園樂隊,沒必要舍大取小吧?”眼鏡憤憤地說。
舒然沒有說話,只是拿出藍色撥片彈出兩種不同的節奏、斷句。
“Whenyourdreamsareshroundedinacage.”(當你的夢想被困在籠子里。)
一種是降調,另一種是升調,聽起來都是不錯的處理。在舒然用速度,節奏把控的升調處理后,聽起來也能引人注意。而降調的處理更多了一些靈魂與質感。
答案顯而易見。
“那就按大姐說的吧,林哥,眼鏡你們準備準備。”
砰——丁凈語畢,眼鏡就摔鼓槌而出,隨著鼓槌從鼓面到地面,由砰砰聲填滿了本該安靜的音樂教室,這種刺耳的聲音發出后才盡顯十分不合時宜。
“隊長,當初本就是你央求我們留下來的,我們也是在看在和你情誼的面子上才答應。當然,這次有這種機遇能夠投機取巧獲得票數贏,為什么要費心盡力啊?我們都是成員一份子,你從來都是為我們做決定,去滿足你自己的心意,一邊又像和事佬一樣配合你去表演。”林易留下一句話,也離開了,只留下一陣迅疾的風。
這陣風剛好吹進了丁凈的心里,吹得他心癢癢。
“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演出了,當下你還是先想一想怎么完整的唱完吧。我這part沒有問題,兩種版本也都沒有問題。我說的跌宕起伏是時間基于內部團結的前提下,做出你覺得長遠且穩妥的計劃。眼下不說時間,連他們的意愿都沒有定下。你還是先考慮考慮眼下的事情吧。”舒然看著丁凈并沒有打算做什么的意思,于是取出小盒子,再次把藍色玻片裝了回去。
當房間只剩丁凈一個人的時候,丁靜卻暗自嘆了口氣。他用手用力捂著臉,用力閉著眼睛,無力與疲憊灌滿了自己的身體,哪怕是突然吹過了一陣熱風,也帶不走自己的無奈。
還有五天,丁凈用心默念這場倒計時,只會越來越沉重。如果說最初那首《太陽照常升起》,是為了鼓勵,為了鼓勵無數個像他這樣每天都有無盡憂愁的人,第二天都會重見天日。那么這首《太陽》更多是掙扎與煎熬,等待著自己戰勝。直至個個擊破,才能見到太陽。
丁凈并不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戰勝。因為他害怕自己沒有這種魄力與勇氣。他只想等著太陽出來,再去迎接它。
過往,他總是一次次拼盡全力去擊破現實中的,心中的困獸。可是,當永無止境的困獸撲面而來,每當磨難接踵而至的時候,他就會察覺到恐慌。
所以丁凈并不喜歡這首《太陽》,她更喜歡的是《太陽照常升起》。
二、
“現在作文競賽已經結束了,英語競賽和數學競賽也已經擬定好了人選,這次競賽與往年大有不同,是以集營的方式將數學,物理和英語三組人結合起來,共同參加為期十八天的篩選。”班主任志文在講臺上義正言辭的說著,底下是一班人馬發出中性筆的摩擦聲。
“胡有杉同學和舒然同學將分別以平均文科組數學第一名和年級組英語第一名代表學校參加本次競賽。本次集營將于下周一在校門口集合出發。另外,據說這次比賽取得名次有加分的可能,參加競賽的一定要重視……”
競賽的事情,舒然雖然已經早有準備,但并未預料到竟然換了形式。
“胡有杉。”直至課堂筆記寫完最后一筆,舒然才忙不迭地叫胡有杉去填表。
三、
志文看到了二人。與上課時嚴肅的神情不同的,慈祥地招呼二人坐在辦公室的小沙發上。
“宋老師,我們需不需要準備什么?”胡有杉在看到舒然填表之際,插空問了一句。
“生活用品備齊就不用準備其他的了,據說是在一所學校分校上課,其他時間自由安排。至于你們衣食住行的,可能到時候都由學校派發的老師為你們安排好。”
志文一邊苦口婆心地叮囑了他們很多,胡有杉硬是一字不差的聽他“絮絮叨叨”。
“哎,老宋!該開會了。”年級組徐主任兼理一班班主任一邊敲著門,一邊盯著他們看。
胡有杉半鞠躬笑對曾經班主任老徐。老徐也親切地笑了笑。
“你們班不是有倆要去競賽的嗎?怎么就看見小胡一個人……”
隨著聲音越來越遠,胡有杉才意識到舒然已經不知何時就離開了。
胡有杉看著桌子上那沓報名表首頁——舒然,女。2000年10月1日出生……表格上簽名潦草尖銳,字寫的十分修長纖細。
“能夠獲獎的字。”胡有杉暗自想。
這是距離胡有杉與舒然第一次相遇的第五年。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年少年宮受到“進達”大股東的贊助,開展了少年機械模型的比賽,本是百無聊賴之際。可能受到老胡的鼓勵,胡有杉才拿著自己組裝過的飛機模型獨自報名了這場比賽。
可是比賽不但需要模型設計,還需要演講概念、過程等雜七雜八。胡有杉正是受到老胡的優秀演講能力傳承,獲得了第一名。意料之中。
只不過頒獎的時刻比獲獎的時刻可能更令胡有杉難忘。
胡有杉到現在記得舒然一襲白裙十分顯眼地上臺為獲獎者們頒發獎杯與鮮花。在本就狐臭未干的年紀,舒然眉眼間就有種與同年紀小孩與眾不同的氣質。以至于時至今日,胡有杉都難以忘記。
五年后,當胡有杉徹底與英雄夢想揮手自茲去時,他再度回憶起本是浪漫的故事橋段時,腦海中閃現的不是五年前自己還置身于江湖之中,少女一襲白裙匆匆閃爍。而是時過境遷,教室穿堂風之中小寐的同班同學兼后桌。
如果說世界是個圓,那我們都在圓中兜兜轉轉。從第一圈相遇到第二圈圓變成緣。從此,胡有杉與舒然,慢慢有了交集……
四、
“大姐,妥了!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經過我們的不懈努力,冠軍已經是我們囊中之物了!”丁凈收拾心情的速度似乎十分迅猛,看到舒然進入教室后異常澎湃地說。
這一天的排練在四人的配合下意想不到的順利,還真就應了丁凈說的有了沖擊冠軍的可能。
“什么也別說了!剩下的四天還得加緊訓練,爭取沒有什么紕漏。”丁凈像是下了某種決定,堅定地說。
“燈光什么的別忘了聯系舞臺負責人那邊,很重要。”舒然一邊提醒道。
“那都妥妥的!至于投票的事,我會把能拉上‘親人們’都去投票的。”這話似乎是專門應對眼鏡與林易二人說的,說話對象的轉變十分明顯。
二人可能是由于前一天磋商顯得有些不自在,終究是沒再說什么。
由于表面上看上去的團結與利益分配,剩下的四天倒也十分順利,《太陽》的練習有了足夠量的積累,至于質的轉變,就在于看最終的舞臺了。
那幾天里有人一切如常,有人有所期待,同時也有人提心吊膽。
每每經過一天學習之后的“漫漫長夜”,丁凈在夢中都會有所踟躕,是醉生夢死之后也要抱起吉他,拿起鼓槌在空中不斷的敲……幾個長夜,足以折磨丁凈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盡管被噩夢糾纏,丁凈一時卻也來不及疲憊。
所以看似有所期待,不過是無數個提心吊膽所積累的結果。
五、
舞臺、觀眾在這一天都如期而至。
按部就班的8月份,夜晚的蟬叫聲被逐漸高亢的音響打斷,百無聊賴在那一天似乎無處遁形。就坐的親朋好友舉起自己的杯子,不斷宣揚著友誼天長地久,一個個小燈被拿在手中,舉過頭頂,就要將平時的路燈取代,一切都變得不那么循規蹈矩了……
“嗨!今天夠帥啊,隊長!”眼鏡與林易看見早在后臺化妝后的丁凈,不禁發自內心的贊嘆。
語罷,就吸引了整個后臺所有人的目光。丁凈作為一中的校草第一競爭者,顏值自然是不賴的。至于第二個競爭者,便是能與他媲美的胡有杉。只不過二人風格和長相都大有不同,丁凈具有成熟男人的英氣,濃顏系長相足夠出彩。但是丁凈更多的是具有“親和力”,就代表了他會收到足夠多的男粉絲的歡迎與喜愛。而胡有杉更多的是一種溫和,冷淡的長相加上為人低調謙讓,增加了神秘面具,所以更受女同學的喜愛。
“那是!哪天不帥呢?”丁凈察覺到更多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后也沒有謙虛。
“剛才我抽到了12號,最后一個登場。”舒然與往常隨性的裝扮截然不同,不僅換成了搖滾朋克的服裝風格,還特意用了妝發點綴,顯然是十分重視的。
“哇塞!不愧是大姐,手氣就是好!”丁凈一邊拿著譜,一邊夸贊著舒然,卻連頭也沒有舍得抬起來。
“我說一下昂,無論如何答應大家的事情,一定會信守承諾的。無論如何,金香樓的包廂咱都訂好了。當然了,也不用擔心,我把能叫上的人脈都招呼上了,所以不用擔心是零票。”丁凈似乎像下了最后通牒,就只是為了安定其他兩個人的不安分。
“你這就多想了吧?有我們四個國際singer的加持下,自然是不會錯的。”眼鏡似乎也聽出了丁凈字里行間的懷疑,便收起了往日的情緒,真心實意地拍了拍丁靜的后背表示安撫。
“是啊,無論結果是什么都無所謂了,兄弟第一!”林易說著便向三人伸出手。
四個少年在那一刻無比真摯,每個人都懷著內心的期待,哪怕曾經有過摩擦與傲慢,在那一刻也都在傾然間消失,堅定地為曾經或當時的音樂夢畫著句號或省略號。
“少年夢想總有無限可能!少年們總會失魂落魄,但他們都著力于追逐著太陽,現在就讓意氣風發的少年們帶著曾經的失意去勇敢地追逐太陽吧!下面有請最后12號的四位選手為大家帶來一首《太陽》,掌聲歡迎!”
撲面而來的掌聲,終究打敗了曾經惴惴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死灰復燃后的希望與信心。我們追逐太陽,追逐它的熱烈與光芒,不怕粉骨碎身,我們披荊斬棘,不懼怕任何。
就這樣,少年們帶著勇往直前的信念更好地詮釋了這首歌曲。
“Whenyourdreamsareshroudedinacage.”
……
“Theblackmisthasdisappearedandthesunhasrisen.”
由低沉到高亢,光怪陸離的光也沒有遮住少年們極具層次的演出,反而異常閃耀。
不怕刺穿雙眼,觀眾們也跟著音樂跌宕起伏。好像是前11個表演壓抑了他們本來就發自內心的興奮與近似膨脹的快樂。就在那一刻,不到四分鐘的表演終于迎來了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