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靈一族的圣地,坐落在南疆最深處的密林之中。
這里的樹木高聳入云,每一棵都仿佛活了千年,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將陽光切割成斑駁的碎金,零零散散地灑在厚厚的腐葉層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草木清香,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
“就是這兒了。”聞人醉收斂了渾身的騷包勁兒,壓低了聲音,那張俊美的臉上滿是凝重,“木靈一族平日里不喜外人打擾,尤其是在這獻祭大典將近的節骨眼上,族地周圍的守衛比平時森嚴了十倍不止。”
他指著前方一片被瑩瑩綠光籠罩的區域:“看見那片光幕沒有?那是木靈一族的‘青木結界’,擅闖者會被藤蔓瞬間絞成肉泥。我們得從我以前掏鳥蛋時發現的一條狗……咳,一條秘徑進去。”
跟在后面的孔靈月顯然對這種偷偷摸摸的行徑很是不屑,她高傲地一甩那五彩斑斕的華麗長發,低聲嘀咕:“本公主的‘非誠勿擾’大會,搞得跟做賊似的,真是有失身份。待會兒那些青年才俊看到我,會不會覺得我排場不夠大?”
沈知意簡直想給她鼓掌,都什么時候了,這位孔雀公主的腦回路依然如此清奇。
“放心,公主殿下。”沈知意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叫‘反差萌’。你想啊,你先是低調潛入,最后在萬眾矚目之下華麗登場,這種從神秘到驚艷的轉變,更能抓住那些男嘉賓的心。這叫‘欲揚先抑’,懂嗎?高級玩家的套路。”
孔靈月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有道理。”
沈知意懶得再理她,跟著聞人醉鉆進了一個被巨大樹根遮掩住的洞口。
穿過陰暗潮濕的秘道,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來到了一片巨大的山谷盆地,盆地中央,矗立著一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木。它實在太大了,仿佛一根撐天的巨柱,樹冠已然沒入云層,看不見頂。只是,這棵本該生機盎然的神木,此刻卻透著一股濃濃的死氣,大半的枝干都已干枯,葉片也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焦黃色。
這就是木靈一族的“通天神木”。
而在神木之下,一座座由活體植物構筑而成的精巧樹屋鱗次櫛比,無數身著綠衣的木靈族人穿梭其間,臉上都帶著一種沉重而又期盼的復雜神情。
“新雨就被關在那兒。”聞人醉指向神木主干上一個離地百米高的、由無數堅韌的活體藤蔓編織而成的巨大囚籠。
那囚籠通體翠綠,甚至還點綴著幾朵不知名的小花,看上去不像監獄,反倒像一個精美的空中花園。可身處其中的人,卻無時無刻不被那象征著“族群意志”的藤蔓所束縛。
幾人施展身法,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那藤蔓囚籠。
籠中,一個身穿白色祭祀長裙的少女正靜靜地坐在地上,她背靠著一根粗壯的藤蔓,懷里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她身形纖弱,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下,光是看著那個背影,就能感受到一股化不開的絕望和孤寂。
“沐新雨?”沈知意試探著輕喚了一聲。
少女的肩膀微微一顫,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清麗絕倫的臉,眉眼如畫,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帶著一種草木精靈般的空靈感。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雙本該如林間清泉般澄澈的眸子里,沒有恐懼,沒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靜,以及平靜之下,一簇不甘熄滅的、倔強的火苗。
“你們是……聞人醉?”她認出了那只顯眼的九尾狐妖,隨即目光轉向了沈知意,“這位是……”
“我叫沈知意,季晨的朋友。”沈知意開門見山,“我們是來救你的。”
聽到“季晨”的名字,沐新雨死寂的眼眸里終于泛起了一絲波瀾,但隨即便黯淡下去,她苦笑了一下,聲音空靈又沙啞:“救我?怎么救?用他那個還沒完工的機關城,沖進來,然后被整個南疆的妖族當成邪魔外道,一起被我族長老們就地格殺嗎?”
她的語氣很平靜,卻透著一股看透了一切的悲涼。
“你果然也‘覺醒’了。”沈知意肯定地說道。
沐新雨的身體猛地一震,她死死地盯著沈知意,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你……你也……”
“沒錯,”沈知意沖她眨了眨眼,“咱們是‘老鄉’,不過我比你早一點,算是前輩。”
一句“老鄉”,瞬間擊潰了沐新雨所有的偽裝。她眼中的那簇火苗劇烈地跳動起來,死寂的眸子泛起了紅,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那不是軟弱的哭泣,而是一種找到了同類的、壓抑了太久的委屈和不甘的宣泄。
“一個月前,”她哽咽著,聲音卻無比清晰,“就在我被確定為這一代的圣女,聽到大祭司宣布要我獻祭的那一刻,我腦子里突然多出了很多東西……我知道了,我的一生,就是一場被安排好的悲劇。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成為一個‘拯救族人而自我犧牲’的英雄符號。”
“我不想死!”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骨的恨意,“憑什么!憑什么別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只是一段劇情,一個工具?我試著反抗,我告訴他們神木枯萎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可他們不聽……”
沐新雨笑得比哭還難看,她指著周圍那些將她困住的藤蔓:“他們說我自私,說我被心魔蒙蔽了雙眼,辜負了圣女的榮耀和族人的期望。長老們用‘大義’做鎖鏈,用‘親情’做枷鎖,把我囚禁在這里,等待著子時到來,等待著我像個設定好的程序一樣,走上祭壇,心甘情愿地去死!”
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對這操蛋命運的血淚控訴。
聞人醉和孔靈月聽得云里霧里,完全不明白什么叫“劇情”,什么叫“程序”,但他們能感受到沐新雨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沈知意靜靜地聽著,臉上的懶散和戲謔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又是“大義”。
又是這種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集體榮譽”,就可以心安理得犧牲個體的狗屁邏輯。
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命運,同樣是被所謂的“正道大義”推出去當了替罪羊,死得不明不白。
一股無名火,“噌”地一下從沈知意心底燒到了天靈蓋。
“狗屁的大義!”
她猛地一拍身前的藤蔓,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嚇了旁邊幾人一跳。
“為你好所以你就得去死?這是什么他媽的強盜邏輯!”沈知意盯著沐新雨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聽著,沐新雨,你想活,這就比天大!什么族群榮耀,什么神木安危,都得往后稍稍!”
她霸道得不講一絲道理的宣言,讓沐新雨徹底愣住了。
“可是……神木它……”沐新雨喃喃道,這是她作為木靈族人,刻在骨子里的責任。
“樹病了,就治!想辦法治!一顆快死的樹,和一個活生生的人,哪個更劃算,這筆賬還用算嗎?”沈知意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又狂又野的笑容,“讓他們把嘴閉上,你,我保了。那棵破樹,我也順手救了。人樹兩全,這不比死個漂亮姑娘,更能彰顯我這個‘天道紅娘’的業務能力?”
【叮!宿主發出“人命大于天”的宣言,公然對抗“舍小我,成大我”的天道劇本核心邏輯,劇情偏離度+30000%!樂子值+3000000!】
【叮!宿主將救人行為定義為“彰顯業務能力”,成功將悲情劇本扭轉為商業宣傳,天道規則發生嚴重紊亂!獲得特殊評價“邏輯鬼才”!樂子值+2000000!】
【當前樂子值:35674350!】
【天道憤怒值+5000000!當前天道憤怒值:35292850!】
腦海里系統的提示音如同爆豆子一般響起,沈知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看著沐新雨那雙依舊帶著疑慮和不安的眼睛,沈知意伸出手,隔著藤蔓的縫隙,輕輕彈了一下籠中的一株已經枯萎的伴生小花。
她心念一動,從系統中兌換了一個最便宜的、價值10樂子值的“單日份濃縮生命液滴”,悄無聲息地注入了那朵小花。
下一秒,奇跡發生了。
在沐新雨震驚的目光中,那朵已經干枯得一碰就碎的小花,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變得水潤、飽滿,蜷曲的花瓣緩緩舒展,并在短短三息之內,重新綻放出了嬌艷的色彩,甚至比它從未枯萎時還要鮮活。
“你……”沐新雨失聲驚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純粹到極致的生命能量注入了那朵小花。這種手段,聞所未聞!
“看見沒?”沈知意收回手,懶洋洋地說道,“我這人,最擅長的就是干一些‘不科學’的事。所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今晚,你死不了。”
她的話,就像一道劈開絕望深淵的光,瞬間照亮了沐新雨整個灰暗的世界。希望,這個早已被她拋棄的東西,重新在心底瘋狂滋生。
然而,就在這氣氛剛好,救世主光環即將戴穩的時刻,一個蒼老而冰冷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寒冰,從他們身后響起。
“好一個‘死不了’!”
眾人心中一凜,猛地回頭。
只見神木之下,一位手持枯木法杖、身穿墨綠色長老袍、滿臉褶子如同老樹皮的木靈族老者,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他的眼神渾濁而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在他身后,數十名全副武裝的木靈衛兵已經張開了手中的藤弓,泛著幽光的箭矢,齊刷刷地對準了他們。
正是木靈族的大長老,沐蒼。
“褻瀆圣女,擅闖圣地,妄議神木……你們這些外來者,好大的膽子!”
沐蒼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他手中的法杖重重往地上一頓,整個山谷的植物都仿佛在瞬間蘇醒,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現在,滾出這里。”
“否則,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