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萬法歸寂碑”化作漫天光塵，整個心燈禪窟的結構也走到了盡頭。頭頂那只被“虛空饕餮符”啃得奄奄一息的天罰之瞳，不甘地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最終與崩塌的空間一同湮滅。

四方定界樁發出一聲哀鳴，光芒散去，恢復成巴掌大小的樁子，自動飛回了沈知意手里。

禪窟之外，陽光重新灑落，那股令人窒息的天道威壓也隨之煙消云散。

蘇清衍和沐新雨腿肚子還在打顫，臉色發白，像是剛從十八級臺風眼里爬出來，連滾帶爬地跟在沈知意身后，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看沈知意的眼神，已經從看“大腿”進化到了看“人形天災”。

而枯榮禪師，這位佛國最后的守護者，此刻卻像個打了雞血的老頭，原本干癟的身體里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他走在最前面，腳步沉穩，腰桿挺得筆直，那雙渾濁的老眼里，燃燒著一種名為“希望”的火焰，炙熱得嚇人。

“引路人，您剛才那一手，顛覆因果，化劫為緣，已是通天之能。”他回過身，對著沈知意深深一揖，姿態恭敬到了極點，“但‘天道書閣’，乃是此界法則之源，其兇險程度，遠勝今日百倍。在直搗黃龍之前，老衲想請您……先去一個地方。”

沈知意正琢磨著自己那“突破天際”的KPI，聞言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老爺子，還有什么壓箱底的寶貝？一次性拿出來唄，我這人怕麻煩。”

“不是寶貝，是‘試煉’。”枯榮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是能讓您更清晰地理解、甚至駕馭‘因果’這把雙刃劍的地方。您剛才修改佛國心魔之劫，好比用大錘砸開了鎖，雖有效，但動靜太大，也容易傷到門框。可若要潛入‘天道書閣’那等地方，您需要的，可能是一根能于無聲處穿針引線的……繡花針。”

說著，他領著眾人穿過已經恢復平靜的禪院，來到了一片幽靜的竹林深處。

竹林中央，是一方碧波蕩漾的蓮池，池中只生長著一朵巨大的、仿佛由七彩琉璃雕琢而成的蓮花。蓮花并未盛開，花苞緊閉，卻有無數細微如發絲的光線在花瓣間流轉，交織成一幅幅轉瞬即逝的畫面。

“此乃‘萬象因果蓮臺’，是我佛國先賢坐化前，以畢生對因果的感悟所化。”枯榮指著蓮臺，聲音中帶著敬畏，“它能映照出天地間真實存在的，尚未了結的因果糾葛。進入其中，便如同親歷他人之命運。引路人，您可以在其中，嘗試運用您的力量。”

“行吧，那就試試。”沈知意打了個哈欠，覺得這事兒還挺新鮮。

她一步踏出，身形便落在了那巨大的琉璃蓮苞之上。

眼前光影一閃，周遭的竹林蓮池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燈火輝煌的府邸。靡靡之音入耳，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脂粉與酒氣。

她發現自己成了一個旁觀者，身體是虛幻的。不遠處，一個穿著華服的青年正將一名梨花帶雨的女子推開，女子眼中滿是絕望與不解。

“為什么？張郎！你我海誓山盟，為何你要聽從母命，娶那尚書之女！”

“你休要再胡攪蠻纏！”青年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決絕，“我娘說得對，你我門不當戶不對，只會誤了我的前程！你走吧！”

系統面板適時彈出。

【檢測到因果糾葛：癡男怨女，愛而不得。】

【劇本核心：因惡婆婆棒打鴛鴦，導致一對有情人終成陌路，女子郁郁而終，男子悔恨一生。】

【宿主可嘗試修改因果，撥亂反正，可獲得樂子值。】

“就這？”沈知意撇了撇嘴，感覺自己像是被拉來看了一出八點檔的狗血劇。“多大點事兒啊。”

她覺得枯榮老和尚有點小題大做，這不就是改個設定嗎？簡單！

她心念一動，調出【劇本編輯器】，對著那青年的母親，一個看上去就尖酸刻薄的老婦人，下達了指令。

“把‘[人物設定：尖酸刻薄，嫌貧愛富的惡婆婆]’，給我改成‘[人物設定：通情達理，全力支持兒子自由戀愛的開明母親]’！”

【指令確認！劇本邏輯微調中……消耗樂子值100000！】

指令下達的瞬間，幻象中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

只見那老婦人突然一拍大腿，拉著那哭哭啼啼的女子，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哎呀我的好兒媳！是娘糊涂了！什么尚書之女，能有我兒子的幸福重要嗎？你們的婚事，娘包了！”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和和美美、喜結連理、洞房花燭。幻象中的男女主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最終，整個幻象如同一面破碎的鏡子，轟然消散。

【叮！宿主成功修正一樁因果，化解怨侶，樂子值+2000000！】

【當前樂子值：1779604350！】

“搞定，收工。”沈知意拍了拍手，正準備離開，臉色卻猛地一變。

毫無征兆地，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傷與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心神！那不是她的情緒，卻真實得讓她心臟抽痛。眼前仿佛出現了幻覺，她看到了那個女子在孤燈下日復一日地等待，看到她咳血而亡，看到了那個青年在墳前痛哭流涕……那是原版劇本里，長達十年的心碎與悔恨！

“噗——”

沈知意悶哼一聲，只覺得喉頭一甜，雖然沒有真的吐血，但那種神魂被撕扯的感覺，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差點一頭栽倒。

【警告！警告！宿主粗暴干預因果鏈，觸發“因果反噬”！您所修改的因果，其原本蘊含的“能量”需要宣泄口，已部分轉移至您身上！】

【天道憤怒值：？？？（極度憤怒，略微波動）】

“操！”沈知意晃了晃腦袋，強行將那股不屬于自己的悲傷情緒壓下去，臉色有些難看，“還有這說法？改個劇本還得替人挨刀？”

她明白了，她雖然修改了結果，但那個“悲劇”本身所蘊含的“勢”或者說“痛苦能量”并不會憑空消失。天道無法懲罰幻象中的人，這筆賬，就記在了她這個修改者頭上。

這時，枯榮的聲音適時地在蓮臺外響起，帶著一絲了然：“引路人，您感受到了嗎？因果如大河，您剛才所為，等于是在河道中央筑起了一道大壩。河水是擋住了，可蓄積的力量，最終會沖垮大壩，反噬自身。”

沈知意退出了蓮臺，揉著發脹的眉心，第一次對自己這金手指的用法產生了反思。

“那要如何？”

“疏導。”枯榮雙手合十，“尋找河道之所以曲折的源頭，挖開一條新的、更順暢的河道，讓水自然而然地流過去。真正的修正，是讓身處因果之中的人，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從而讓整個因果鏈，‘自圓其說’。”

沈知意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

自圓其說……么？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踏上蓮臺。

這次，光影變幻，她來到了一處血腥的戰場。

兩個身披鎧甲、面容有七分相似的將軍，正雙眼赤紅地廝殺在一起，招招致命。

【檢測到因果糾葛：兄弟反目，血海深仇。】

【劇本核心：弟弟誤以為兄長為奪帥位，設計害死了自己的妻兒，從此反出軍營，投身敵國，兩人在戰場上不死不休。】

“又是這種苦大仇深的戲碼。”沈知意這次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像個真正的偵探一樣，開始觀察整個因果幻象的“邏輯根源”。

她發現，弟弟之所以誤會，是因為他只找到了一枚屬于兄長部隊制式的箭矢。

“關鍵點在這兒。”沈知意眼神一亮。

她沒有去修改任何人的性格，也沒有去復活任何人。她只是從系統商城里，兌換了一張最低級的符箓。

【名稱：線索指引符】

【效果：讓目標人物在不經意間，發現一個被忽略的線索。】

【價格：樂子值5000。】

“就你了。”沈知意將這張符箓，輕輕點在了那個弟弟的身上。

然后，她調用【劇本編輯器】，沒有進行任何修改，只是在整個幻象的“背景設定”里，添加了一行極其微小的注釋。

【批注：敵國奸細在嫁禍時，不慎遺落了一塊刻有特殊圖騰的腰牌，掉在了案發現場的床底暗格中。】

做完這一切，沈知意便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觀。

幻象世界里，那對兄弟已經殺得兩敗俱傷。弟弟一槍刺穿了兄長的臂膀，自己也被兄長的劍氣劃破了胸膛。兩人倒在血泊里，大口喘息。

就在這時，“線索指引符”生效了。

弟弟的腦海里，鬼使神差地閃過一個念頭：“……不對，那晚，我妻子的房間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滾到了床下……”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再也揮之不去。

幻象再次快進，弟弟拖著重傷之軀，瘋了一樣潛回了早已物是人非的舊宅，在床底的暗格中，找到了那塊被他“忽略”了的腰牌。

那腰牌上的圖騰，赫然是敵國皇室的標志！

真相大白的一瞬間，弟弟呆立當場，隨后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號。他終于明白，自己恨錯了人，自己親手將利刃刺向了世上唯一的親人。

最終，幻象定格在他跪在兄長榻前，兄弟二人相擁而泣，解開心結的畫面。

整個因果幻象，如同一縷青煙，安詳、平和地消散了。

這一次，沈知意沒有感受到任何反噬，反而覺得神清氣爽，仿佛自己也放下了一樁重擔。

【叮！宿主以“疏導”方式，完美調和一樁因果，使其“自圓其說”！本次操作被天道判定為“合理修正”，而非“漏洞攻擊”！樂子值+10000000！】

【叮！宿主對因果法則理解加深，【劇本編輯器】獲得微弱升級！解鎖‘批注’功能！】

【當前樂子值：1789604350！】

【天道憤怒值：？？？（極度憤怒，趨于穩定）】

沈知意看著系統面板上暴漲的樂子值和那條全新的提示，眼睛亮得驚人。

她明白了。

以前，她是拿著錘子和改錐，對著天道這個精密儀器的外殼又砸又撬。

而現在，枯榮給了她一本《用戶手冊》，她學會了如何戴上絕緣手套，用一根繡花針，去撥動里面最精細的齒輪。

“我靠……原來搞事還能這么搞。”沈知意忍不住喃喃自語，“不直接掀桌子，而是忽悠桌上的人自己把桌子掀了……這可比單純的搞破壞，有意思多了！”

她看著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無數條看不見的因果之線，正在她的指尖跳躍。

咸魚的夢想似乎越來越遠，但……這種把天道當猴耍的感覺，好像……還挺帶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