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那句“這方天地，也不行”，說得輕描淡寫，卻蘊含著讓空間都為之凝固的恐怖意志。他指尖的魔氣還未散去，沈知意眉心那片冰冷的清光一消失，五味雜陳的情緒便如潮水般涌回腦海。

對清玄長老之死的膈應，劫后余生的后怕，還有……看見眼前這個男人后，那份該死的心安。

“吹牛。”她腿一軟，干脆順勢靠在了他身上，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有氣無力地嘟囔，“你要是真那么牛逼，怎么不早點來？非得等我被人揍得半死，你再出來耍帥？”

體內那股龐大的世界源力還在橫沖直撞，雖然不再有被撐爆的危險，但依舊讓她渾身酸痛，像跑了三百公里障礙越野。

謝無妄低頭看著她，血色豎瞳里翻涌的怒火和殺意，在觸及她那張帶著疲憊和賴皮的臉時，竟奇跡般地平息了下去。他沒有推開她，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將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攬得更穩了些。

“本尊在修復命格枷鎖的暗傷，晚了片刻。”他的解釋言簡意賅，隨即話鋒一轉，眉頭又皺了起來，“你體內的力量很亂，像一鍋大雜燴。天道殘響的力量，還有這個世界的本源……你把它吃了？”

“差不多吧，自助餐，不吃白不吃。”沈知意翻了個白眼，正想再吐槽幾句，卻猛地察覺到什么，眼神一凝，看向了遠方。

不止是她，謝無妄也抬起了眼，血瞳中閃過一絲了然。

只見遠方的天際，幾道流光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座山巔飛來。這些氣息……很奇怪。它們既不屬于正道，也不屬于魔道，更不屬于任何一個已知的宗門勢力。每一道氣息都帶著一種掙脫了束縛的自由，以及一絲對這個新世界的……迷茫。

“看來，不止你一個‘聰明人’。”謝無妄淡淡道。

沈知意懂了。天道崩了，服務器管理員沒了，防火墻也殘了。那些跟她一樣，或多或少察覺到世界是個“劇本”并嘗試反抗的“BUG”們，現在都感應到了這片“自由之地”的誕生。

她，沈知意，這個把桌子徹底掀翻的人，就像黑夜里最亮的燈塔，把所有藏在暗處的“覺醒者”都給照了出來。

很快，第一道身影落在了不遠處。那是一個身穿破舊鎧甲、滿臉風霜的獨眼中年男人，他手持一柄斷槍，身上煞氣沖天，修為竟有元嬰后期。他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山巔和謝無妄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魔威，瞳孔一縮，但更多的卻是激動。

“老子……老子就知道！這天，該變了！”他聲音嘶啞，帶著哭腔，“老子叫王鐵柱，本該是死在三十年前北境沖鋒里的一個炮灰！可老子不甘心，憑什么老子的命就是給主角刷軍功的墊腳石？老子躲了三十年，茍了三十年，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緊接著，又一道身影飄然落下。這是一個穿著華麗丹師袍的青年，他搖著一把畫著各種草藥的扇子，臉上掛著精明的笑容：“在下錢多多，一介散修。按‘命’呢，我三個月前就該在一次煉丹炸爐中意外身亡，好為主角送上一本上古丹經。可惜啊，我是個穿越來的，知道那丹爐有問題，就提前把它賣給對家了。呵呵，想讓我死？下輩子吧！”

隨后，沐新雨帶著幾個木靈族的長老也趕到了，她看到沈知意，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知意！我就知道是你！這么大的動靜，除了你沒人搞得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有的是重生歸來的復仇者，有的是帶著記憶的穿越者，有的是像佛國老僧那樣，世代守護著世界真相的傳承者。他們種族不同，立場各異，有的人甚至彼此之間還有仇怨，但此刻，他們都望著場中最核心的兩個人——沈知意和謝無妄，眼神復雜。

他們是這個新時代的開端。

沈知意被這么多人盯著，只覺得頭大。她最煩的就是開會和當領導。她清了清嗓子，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都別自我介紹了，趕著投胎呢？我知道你們怎么回事，你們也大概知道我干了啥。簡單說，服務器我給砸了，現在世界重啟，進入自由博弈模式了。”

她頓了頓，環視一圈，懶洋洋地說道：“但是，那個被砸死的GM怨氣不散，變成了病毒，想把我們這些BUG全都給清理了。我呢，剛跟它的殺毒程序干了一架，差點被清號。所以，現在擺在各位面前的就兩條路。一，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等著被天道殘響挨個點名，做成傀儡，死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二，暫時搭個伙，先把那個最大的威脅給解決了，以后是江湖再見還是再也不見，悉聽尊便。怎么選，自己掂量。”

一番話，簡單粗暴，卻直指核心。

在場的覺醒者們面面相覷，沒人是傻子。他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謹慎和對危險的敏銳嗅覺。沈知意的話，他們信。因為那種被世界意志鎖定的惡意，他們或多或少都體驗過。

就在這時，沈知意的腦海里，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叮！檢測到‘覺醒者聯盟’初步建立，符合‘新秩序’生成條件！】

【恭喜宿主獲得唯一稱號：‘聯盟領袖’！】

【稱號效果：1.對‘覺醒者’陣營成員擁有天然的號召力與信賴度加成。2.開啟‘陣營任務’模塊。3.樂子值獲取效率提升10%。】

【獎勵‘聯盟領袖’稱號建立禮包：樂子值+100，000，000！】

沈知意看著自己面板上那串長得嚇人的數字，嘴角抽了抽。

【當前樂子值：2，001，774，310！】

【天道殘響威脅等級：高危！】

“媽的，這‘高危’兩個字看著真刺眼。”她心里嘀咕。

一股莫名的心悸毫無征兆地襲來，仿佛有一雙冰冷的眼睛，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注視著他們這群“異類”。

沈知意臉色一變：“不好！”

她不再猶豫，直接在系統商城里吼道：“系統！給我來個最貴的預警道具！再來個能看穿敵人部署的地圖！”

【正在檢索……推薦方案：】

【1.未來預警符（模糊）：售價200萬樂子值。可窺見一次針對宿主的最大危機的模糊輪廓。】

【2.戰略部署圖：售價800萬樂子值。可具現化指定敵對勢力（天道殘響）在世界范圍內的能量布局與關鍵節點。】

“買！”

【叮！消費1000萬樂子值！道具已發放！】

【當前樂子值：1，991，774，310！】

一張泛著灰霧的符箓出現在她手中，她毫不猶豫地將其捏碎。

嗡——！

一股信息洪流涌入她的腦海。她“看”到了一個恐怖的未來景象：整個云荒大陸的天空，被無數道顏色各異、狂暴扭曲的法則線條所覆蓋，它們像一張正在收緊的巨網，最終匯聚成一場無法形容的能量風暴。那風暴所過之處，山河蒸發，空間破碎，一切的存在都被從概念上抹去，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都在瞬間化為虛無。

那不是力量的毀滅，而是“規則”的刪除！

“法則風暴……”沈知意臉色煞白，喃喃自語。

她又拿出那張所謂的【戰略部署圖】，那是一卷空白的古樸卷軸。她將其展開，卷軸自動漂浮在半空中，散發出微光。緊接著，整個云荒大陸的立體虛影在卷軸上浮現，而在大陸的各處，一個個散發著不祥金光的紅點，開始接連亮起。那些紅點，有的位于深山大澤的古老地脈，有的位于繁華城池的靈脈樞紐，有的甚至就在某些大宗門的護山大陣核心！

它們像一顆顆釘子，將整個世界釘死在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棋盤上。

“它在利用世界崩壞后，四處逸散的法則碎片，以整個大陸的地脈靈氣為引，布下一個絕殺大陣。”

一直沉默的謝無妄突然開口，他的血瞳中倒映著那副地圖，里面的光點清晰可見。作為擺脫了束縛的魔主，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看清這背后的本質。

“它不再是單純地派幾個傀儡來追殺你。它學聰明了，或者說，它只剩下這種本能了。”他聲音冰冷，“它要利用這個世界本身的力量，將我們這些不該存在的‘變數’，連同這個已經‘被污染’的世界，一同格式化。”

所有覺醒者都聽得遍體生寒。

這已經不是他們能單獨對抗的危機了。這是來自整個世界殘骸的……最終反撲。

沈知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目光掃過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后落在那張遍布殺機的地圖上。

她一把將地圖卷起，抓在手里，那雙總是帶著懶散的琉璃色眸子，此刻卻亮得驚人。

“行了，都看見了。天道要請我們所有人吃一頓‘最后的晚餐’，還是斷頭飯。”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現在，我們這些‘BUG’，得去給它這個破爛系統，做一次徹徹底底的手術了。”

“誰贊成，誰反對？”

無人言語，只有狂風卷過山巔的呼嘯，以及每個人眼中燃起的、名為“求生”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