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今日倒是準時。”林天南的聲音從演武場高臺上劈來,震得檐角銅鈴嗡嗡作響。
這位林家堡主負手而立,玄色錦袍下的腰牌墜著半枚虎符,是當年平南寇時皇帝親賜的,此刻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林晚喉結動了動。
原主的武功底子本就弱,她前世又只握過畫筆沒摸過劍,這三日雖照著劉晉元教的招式分解練,可越女劍揮到第三式時,腕骨還是酸得像要斷掉。
“開始。”林天南抬手。
第一式“探云手”——劍指挑向虛空,原該挑出三分銳氣,她的劍尖卻晃得像風中蘆葦。
第二式“破云式”,劉晉元教過她左足虛點、右膝微屈的步法,可她踩在青磚縫里的左腳突然打滑,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撲,越女劍“當啷”掉在地上。
演武場響起細碎的嗤笑。
李逍遙倚在廊柱上啃著糖葫蘆,見她栽跟頭,挑眉道:“月如妹子這劍法,倒比我教阿奴的雜耍還花哨。”
林晚耳尖發燙,彎腰撿劍時指甲掐進掌心。
她能聽見林天南的靴底碾過青磚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重——
“丟盡林家臉面!”林天南的手掌拍在她肩窩,力道重得幾乎要碾碎骨頭,“你娘當年持劍挑落南寇三員大將時,劍穗都沒抖過半寸。
你呢?”他抓起她的手腕,將越女劍硬塞進她掌心,“明日再練不好,家主之位另選他人!”
有滾燙的東西涌到眼眶,林晚咬著后槽牙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望著林天南轉身時腰間晃動的虎符,忽然想起前世漫畫里林月如的回憶——原主總說父親只愛劍不愛她,此刻倒覺得,原主說得對。
“叮——檢測到宿主情緒值觸發'屈辱'閾值,是否開啟'技能強化'兌換?”系統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林家初級劍法》熟練度滿級需消耗洗白值500,當前洗白值500/10000。”
林晚踉蹌著撞進自己房間的雕花門,越女劍“哐當”砸在地上。
她反手鎖上門,望著銅鏡里泛紅的眼睛,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盞砸向墻面。
青瓷碎片飛濺時,她喘著氣低笑:“好,我倒要看看,這金手指是不是真能改命。”
“兌換。”
暖流從丹田升起,像有人往她骨頭里灌了水銀。
她拾起越女劍隨意揮了個半圓,風聲驟然變銳——劍尖劃開的弧度精準得可怕,每一式的起承轉合都刻在肌肉記憶里,連當年林天南親授的‘回云式’收勢時該沉肩三寸,都清清楚楚。
“本次兌換消耗洗白值500,當前洗白值0。”系統提示音剛落,林晚已揮完了整套林家劍法。
她望著銅鏡里汗濕的額發,忽然扯了扯嘴角——原來所謂“天賦”,不過是系統數據庫里的一串代碼。
第二日演武場的陽光比昨日更烈。
林晚踩著晨露到場時,林天南的玄色錦袍已經鋪在高臺上。
她將越女劍往掌心一拋,又穩穩接住,劍穗上的紅絨在風里翻卷成火。
“開始。”
第一式“探云手”,劍尖挑破空氣時帶起銳響;第二式“破云式”,左足虛點青磚縫,右膝微屈的角度分毫不差;第三式“回云式”,收勢時沉肩三寸,劍脊剛好抵住后腰的玉牌——那是林夫人臨終前塞給原主的,此刻正隨著動作輕叩后腰,像極了母親當年拍她背的力道。
演武場安靜得能聽見銀杏葉飄落的聲響。
林天南的虎符不再晃動,他直起腰,眼底的震驚像被石子驚起的潭水。
李逍遙的糖葫蘆“啪嗒”掉在地上,糖渣濺在他繡著桃花的鞋面上。
“好!”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掌聲像滾雷般炸開。
林晚收劍時,瞥見林天南的手指在身側蜷了蜷,又緩緩松開——那是他每次看林夫人練劍時才會有的動作。
“進步倒是不小。”林天南咳了一聲,轉身時玄色衣擺掃過欄桿,“明日隨我去查看護山大陣。”
人群漸漸散去,林晚正擦著劍穗上的汗,青衫影子突然罩住她的鞋尖。
劉晉元抱著一摞書站在銀杏樹下,最上面那本《劍招分解圖解》的燙金書名被陽光鍍得發亮。
“恭喜表妹。”他將書放在她案頭,指尖掃過她劍穗上的紅絨,“今日這劍法,比昨日流暢了十倍。”
林晚別過臉去:“少來假惺惺。我可不是靠你同情才——“
“我沒同情你。”劉晉元打斷她,聲音輕得像落在銀杏葉上的晨露,“我只是欣賞你不愿認輸的樣子。
昨日你撿劍時,指甲掐進掌心半寸,我數過,一共七個月牙印。”
林晚的喉嚨突然發緊。
她望著他腰間晃動的青玉墜子——那是前世漫畫里她給《月如傳》男主設計的定情信物,此刻正隨著他的動作撞出清響。
“你不必總是堅強。”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梢,“偶爾軟弱也沒關系。”
薇風掀起她的衣角,林晚突然想起六歲那年。
她蹲在孤兒院后巷的垃圾桶旁,看著父母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那時她也是這樣咬著后槽牙,告訴自己“不能哭”。
后來她畫漫畫、被游戲公司邀請測試,再穿成林月如——她以為自己早把‘弱’這兩個字埋進了骨髓里,可此刻劉晉元的指尖觸到她發頂時,那層硬殼“咔嚓”裂開了條縫。
“叮——恭喜宿主觸發'情感共鳴'任務節點,獎勵洗白值200,當前洗白值200/10000。”
深夜,林晚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望著天上的月亮。
她摸出腰間的玉牌,觸手生溫——那是原主母親留下的,此刻竟像有溫度。
遠處傳來守夜弟子的呼喝:“山林方向有異響!”
她猛地抬頭。
山林的方向,傳來一聲綿長的嘶吼,像是什么龐然大物在撞斷樹木。
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腥氣,像腐爛的魚鰓混著鐵銹味。
林晚握緊了腰間的越女劍。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覺告訴她——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