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里的炭盆燒得正旺,林晚卻覺得指尖發寒。
她跪在床沿,看著張大夫用銀鑷子夾起浸了藥汁的紗布,輕輕按在劉晉元胸口的傷口上。
鮮血立刻洇開,在米白的紗布上暈出暗紅的花。
“林姑娘,避避吧。”張大夫的手穩得像塊老玉,“這刀傷深及肺腑,得刮骨去腐——”
“不。”林晚按住床沿,指節泛白,“我要看著。”
劉晉元的睫毛猛地顫了顫。
她這才發現,他昏迷時眉頭仍緊緊皺著,像是被什么極痛的事攥住了心。
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滑進枕頭,把繡著纏枝蓮的緞面浸出深色的痕跡。
張大夫的銀刀剛觸到腐肉,劉晉元突然發出壓抑的悶哼。
林晚立刻抓住他的手——那雙手平時總溫溫的,此刻卻涼得像浸在冰水里。
她把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聲音發啞:“晉元,是我。疼就喊出來,別憋著。”
床帳外傳來腳步聲。
林天南站在門邊,手里端著藥碗,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張大夫說要用人參吊氣。”他走過來,將藥碗放在案上,目光掃過劉晉元失血的臉,又迅速移開,“當年他被野狗咬傷,也是咬著牙不哭。我就說這孩子……”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晚緊繃的肩背上,欲言又止。
“爹。”林晚打斷他。
這是她穿來后第一次喊“爹”,尾音發顫,“去歇著吧。這里有我。”
林天南的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想拍拍她的肩,又中途放下,轉身時玄色披風掃過炭盆,火星噼啪濺起。
那一瞬,火光在他眼角的皺紋里跳動了一下,像是藏了多年未說的話。
門簾落下時,她聽見他低低的嘆息,混著廊下銅鈴的輕響,散在風里。
林晚低頭替劉晉元掖被角時,耳畔忽然響起一道細微的電子提示音:
“叮——檢測到宿主感知力下降至臨界值,是否激活輔助功法推薦模塊?”
她頓了頓,手指微微收緊。
系統的聲音繼續回蕩:“當前可推薦功法:《九陰真經·殘篇》,提升感知與內息調控能力,適合雙人協同修煉。”
她沒應答,只是望著劉晉元蒼白的臉,心里翻涌起一絲不安。
之前幾次戰斗中,她都能察覺到妖氣臨近,但劉晉元總是反應慢半拍。
若不是他拼命護住要害,這一刀怕是已經要了他的命。
她討厭這種機械的冷靜,尤其是在他流淚的時候。
張大夫退下時,天已經擦黑了。
林晚守在床邊,替劉晉元擦去額角的汗,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燭火在他臉上明明滅滅,她突然想起昨夜在城墻上,他也是這樣望著她,說“要擋,我們一起擋”。
“你總是這樣。”她指尖撫過他眉峰的褶皺,聲音輕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明明疼得要死,還要笑得像個沒事人。”
“叮——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值87%,是否使用‘心靈共鳴’權限?可讀取目標當前潛意識。”系統的電子音突然響起。
林晚頓了頓,垂眸替劉晉元掖了掖被角:“不需要。我要的是他自己說出來。”
更漏敲過三更時,劉晉元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動了動。
林晚立刻坐直身子,就見他睫毛急促顫動,喉間溢出含混的囈語:“不要走……別丟下我一個人……”
她愣住。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暖黃的光里,他眼角竟掛著一滴淚,順著耳際滑進枕頭。
“晉元?”她輕輕搖他的肩,“是我,月如。”
“阿娘……”他又夢囈般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孩童的哭腔,“阿娘不要走……”
林晚的呼吸一滯。
她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母親的模樣——那個總笑著哄她入睡的女人。
她想起原劇情里劉晉元的母親早逝,父親續弦后便再沒管過他。
原來他總把溫柔藏得那樣好,是因為怕被再次丟下嗎?
她伸手替他擦掉眼淚,輕聲道:“我不走了。但你也別再躲在我背后裝溫柔了——你疼,你怕,你委屈,都可以說給我聽。”
劉晉元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像是聽見了她的話。
林晚望著他睡夢中仍緊攥的指尖,突然想起自己剛穿來時,也是這樣把所有情緒鎖在殼里。
那時候她覺得,只有毒舌和尖銳才能保護自己,直到眼前這個總把“我替你擋”掛在嘴邊的傻子,用最笨拙的溫柔,一點一點敲開了她的心。
她低頭看著劉晉元手腕內側那道舊疤——那是他在一次任務中為救同伴留下的。
那時他還年輕,修為未穩,卻硬生生擋下了那一擊。
如今想來,若不是有她在場,他或許早已喪命數次。
林晚心中一沉,腦海中閃過林家堡防線失守的畫面。
她不能再靠運氣了。
她需要更強的力量,也需要讓劉晉元擁有足以自保的實力。
天快亮時,劉晉元的睫毛動了動。
林晚正給炭盆添炭,聽見他低低的喚聲:“月如?”
她轉身時帶翻了茶盞,青瓷碎片落在地上,驚得她踉蹌兩步,卻被他突然伸出的手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還帶著病中的暖意,指腹蹭過她腕間的薄繭——那是她畫漫畫時磨出來的。
“你醒了?”她聲音發啞,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我睡了多久?”他望著她眼下的青黑,目光軟得像春溪,“你守了整夜?”
林晚別開臉:“誰守你了?張大夫說要每兩個時辰換一次藥,我不過怕你疼死了。”
劉晉元笑了,牽動傷口疼得皺眉,卻仍望著她:“月如,你說謊時耳尖會紅。”
林晚耳尖立刻燒起來。
她索性直起身子,盯著他的眼睛:“我問你——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劉晉元的目光閃了閃。
他望著她,像是要把她的每道眉峰、每粒雀斑都刻進心里。
窗外的晨光透進來,落在他發間未束好的銀絲上,泛著溫柔的光。
“因為你讓我看見了不一樣的世界。”他說,聲音輕卻堅定,“一個不需要偽裝的世界。從前我總覺得,要溫柔,要周全,要讓所有人滿意,才能不被丟下。可你不一樣……你會罵我傻,會說我裝,會把心里的刺亮出來。這樣的你,讓我敢把藏在盔甲里的自己,也亮出來。”
林晚的心跳得厲害。
她想起穿來那天,她站在林家堡的回廊上,望著原主的畫像想:“這姑娘怎么總端著?”現在她才明白,不是原主端著,是這個世界教她必須端著。
而眼前這個人,用最溫柔的方式,告訴她可以不用。
“叮——檢測到隱藏任務‘打破溫柔假象’完成,洗白值+2000,當前7000。解鎖新權限【好感度提升·目標鎖定】,可強制目標對宿主好感度+10%(24小時有效)。”
林晚望著系統面板,突然笑了。
她轉頭看向劉晉元,他正歪頭看她,眼里的光比晨光還亮。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傻笑什么?拜月教的人還沒抓完,水魔獸的封印還沒加固——”
“所以?”
“所以從今天起,我們一起修煉《九陰真經》殘篇,這是我從藏書閣找到的。”林晚從袖中摸出泛黃的絹帛,“這篇能提升感知力,我試過了,能感應到二十丈內的妖氣。”
劉晉元坐起身,傷口扯得他倒抽冷氣,卻仍接過絹帛仔細翻看:“好。不過實戰演練也不能少——上回那三個刺客的刀法路數,我記了半本筆記。”
他說著就要下床,被林晚一把按回床上:“大夫說你要養三天!”
“三天?”劉晉元挑眉,“那怎么趕得上月底的巡邏?”
林晚一怔。
她突然想起,原劇情里林家堡的外圍防線總被拜月教滲透,正是因為巡邏的人太過疏忽。
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突然握住他的手:“晉元,等你好了,我們輪班巡查防線。我要讓所有想動林家堡的人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林月如和劉晉元,從來不是誰保護誰。”林晚望著他,眼里有光在跳,“是我們一起,護住想護的人。”
劉晉元笑了,握住她的手更緊。
晨光里,兩人交疊的影子印在窗紙上,像兩株并肩的樹,根須在地下纏作一團。
而此刻,林家堡外的竹林里,一片竹葉輕輕飄落。
葉背用蟲蛀出的細痕,正緩緩滲出血色——那是拜月教“血蝶傳信”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