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著血腥味鉆進江晚舟鼻子里,她盯著地上那灘越積越大的血漬,指尖因為用力攥著文件而泛白。陸霆淵順著墻壁慢慢滑坐到地上,黑色風衣下擺散開,像折翼的鳥。
“別愣著。”林若薇從后面推了她一把,聲音里帶著少見的急切,“還不快叫救護車!”
江晚舟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屏幕亮起來的瞬間,林若薇突然按住她的手腕:“等等!不能叫救護車。”
“什么?”江晚舟的聲音都變調了,“你看他流了多少血!”
“陸振宏還在樓里。”林若薇壓低聲音,眼神掃過走廊兩端,“你想讓他知道陸霆淵跑出來了?別忘了這份報告是從哪兒來的。”
江晚舟看著文件上那抹刺目的紅,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是啊,這份證據能要了陸振宏的命,他怎么可能輕易放過陸霆淵。
“帶上文件跟我走。”林若薇蹲下身查看陸霆淵的狀況,手指剛碰到他的脈搏就皺緊了眉,“我們送他去私立醫院。”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車窗上噼啪作響。林若薇把副駕駛座放平,讓陸霆淵半躺著,撕開自己米白色風衣的下擺給他按壓傷口。江晚舟握著方向盤的手抖得厲害,好幾次差點錯過轉向燈。
“他怎么樣?”等紅燈的時候江晚舟回頭看了一眼,陸霆淵閉著眼睛,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卻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
“不太好。”林若薇的聲音有些發顫,“血止不住,他好像傷到內臟了。”
江晚舟咬緊下唇,猛打方向盤匯入車流。雨刮器徒勞地左右擺動,前方的路模糊一片,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三年來她無數次在心里排練過重逢的場景,或冷漠轉身,或歇斯底里地質問,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她開著車,把受傷的前男友送去醫院,手里還攥著可能改變所有人命運的證據。
陸霆淵突然哼了一聲,眉頭痛苦地擰在一起。江晚舟從后視鏡里看見他的手抓住了林若薇按在傷口上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
“別費勁了。”林若薇的聲音透著無奈,“你越是亂動,血流失得越快。”
陸霆淵緩緩睜開眼,視線在車里轉了一圈,最后落在江晚舟身上。隔著雨幕和座椅靠背,那道目光依然銳利得像刀子,只是此刻多了些復雜的東西。
“文件……”他開口想說什么,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嘴角溢出細小的血沫。
“閉嘴!”江晚舟忍不住吼了一聲,聲音哽咽,“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你要是死了,三年前的事誰來解釋清楚?”
陸霆淵的眼神暗了暗,抓住林若薇的手卻慢慢松開了。江晚舟透過后視鏡看著他重新閉上眼睛,心里某個地方突然軟塌下來,又酸又澀。她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也是這樣的天氣,他撐著傘站在女生宿舍樓下,渾身濕透卻笑得一臉溫柔。
“坐穩了!”江晚舟猛踩油門,車子像箭一樣沖進雨幕。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希望他活下來,還是盼著他就此消失,只知道握緊方向盤的手指骨節泛白,手背上的燙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私立醫院的急診室亮得刺眼。當醫生宣布需要立刻手術時,江晚舟感覺雙腿發軟,差點站不住。林若薇扶住她的胳膊,遞給她一張紙巾:“他會沒事的。”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江晚舟甩開她的手,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發抖,“你知道他還活著,知道三年前的事有問題,甚至知道陸振宏的所作所為!”
林若薇沉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是。我是陸家長子陸霆川的妻子,也就是霆淵的大嫂。”
這個答案像晴天霹靂,炸得江晚舟頭暈目眩。她想起第一次見林若薇的情景,是在一個設計展上,對方主動來搭訕,說欣賞她的作品。后來兩人漸漸熟悉,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她甚至跟林若薇抱怨過那個不告而別的前男友。
“為什么要瞞著我?”江晚舟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憤怒。
“我答應過霆淵。”林若薇靠在墻上,看起來有些疲憊,“三年前他出事的時候,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讓你卷進來。陸振宏為了奪權什么都做得出來,霆淵怕你有危險。”
江晚舟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三年前那段時間,自己的畢業設計莫名其妙被人竊取,家里的小公司突然遭遇資金危機,還有那些跟蹤她的陌生男人……當時以為只是倒霉,現在想來,全都是沖著她來的。
“那份報告……”江晚舟拿出一直攥在手里的文件,紙張已經被汗水浸濕,“上面的錢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他匯的,又是誰?”
“是老爺子。”林若薇嘆了口氣,“霆淵出事前查到陸振宏挪用公款,準備收集證據舉報。老爺子知道后表面上批評他不顧親情,暗地里卻一直在調查。你畢業后要創業,霆淵跟老爺子提過,后來這筆錢就打過去了,只是用了隱蔽的方式,連霆淵當時都不知道。”
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江晚舟和林若薇同時沖了上去。
“手術很成功。”醫生摘下面罩,語氣卻不太輕松,“子彈避開了要害,但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在ICU觀察48小時。而且他的身體……似乎長期處于營養不良和精神高壓狀態,恢復起來會比較慢。”
江晚舟的心稍微放下一些,卻又被醫生的話刺得生疼。長期營養不良?精神高壓?這三年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護士把陸霆淵推出來的時候,他還在昏迷中。臉上沒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疏離,長長的睫毛垂著,像個脆弱的孩子。江晚舟看著他蒼白的臉,想起他剛才在走廊里遞給自己文件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
“你去休息吧,這里有我。”林若薇拍了拍她的肩膀,“明天還要去工作室交接項目,你不能倒下。”
江晚舟點點頭,卻沒有動。她站在ICU門口,看著玻璃窗里那個躺著的男人,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就是她愛了三年、恨了三年的人?為什么真相明明就在眼前,她卻覺得更加迷茫了?
不知站了多久,手機突然響起來,屏幕上顯示著“工作室”三個字。江晚舟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
“晚舟姐,不好了!”實習生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剛才有幾個自稱星耀集團法務部的人過來,說要終止和我們的合作,還說……還說你用非法手段騙取項目,要起訴我們!”
江晚舟的心咯噔一下,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抖。陸振宏到底還是動手了!
“別慌。”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他們有沒有出示什么文件?有沒有說具體原因?”
“就給了這個。”小李哭著說,“說是你涉嫌商業欺詐,用抄襲的方案參加競標,現在原作者已經向他們舉報了。”
商業欺詐?抄襲?江晚舟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的設計怎么可能抄襲?那是她熬了無數個通宵,改了幾十遍才確定的方案!
“他們人還在嗎?”江晚舟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恐慌。
“走了,說明天還會來。”小李抽泣著,“晚舟姐,我們現在怎么辦啊?要是真被起訴,工作室就完了!”
江晚舟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工作室是她的心血,是她這三年來唯一的依靠,她絕不能讓它毀在陸振宏手里!
“小李,你聽我說。”江晚舟的聲音異常冷靜,“把我們所有的設計原稿、草圖、修改記錄,還有參考資料全部整理出來,備份到云端。記住,是所有的,包括我畫廢的那些。”
“好……好的。”小李雖然害怕,但還是聽話地答應了。
掛了電話,江晚舟靠在墻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陸振宏這是要趕盡殺絕啊!不僅要除掉陸霆淵,還要毀掉她的事業,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需要幫忙嗎?”林若薇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她身邊,手里拿著一杯溫水。
江晚舟接過水杯,搖了搖頭:“不用。這是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林若薇看著她倔強的側臉,嘆了口氣:“陸振宏既然敢這么做,肯定是有備而來。你一個人應付不了的。”
“那又怎么樣?”江晚舟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不服輸的光芒,“三年前我能白手起家,現在就算一無所有,我也能重新再來。他想毀了我,沒那么容易!”
林若薇看著她,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跟霆淵一模一樣,都是不肯認輸的性子。”
江晚舟的心跳漏了一拍,避開林若薇的目光看向ICU病房:“我跟他不一樣。”
“是嗎?”林若薇意味深長地說,“那你為什么在這里站了兩個小時?為什么聽到他可能醒不過來的時候,手抖得連杯子都快握不住了?”
江晚舟的臉瞬間漲紅,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是啊,她為什么會這么在意?明明應該恨他入骨才對。
“別自欺欺人了,晚舟。”林若薇的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心里還有他,這一點,你騙不了自己。”
江晚舟低下頭,看著杯子里晃動的水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還有他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當看到他倒在血泊里的時候,她的世界幾乎崩塌;當聽到醫生說手術成功的時候,她又莫名地松了口氣。
“我去工作室了。”江晚舟猛地站起身,像是在逃避什么,“這里……麻煩你多照顧。”
沒等林若薇回答,她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醫院。外面的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濕潤,但江晚舟卻覺得胸口堵得厲害,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ICU病房里的陸霆淵突然睜開了眼睛,空洞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天花板,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小李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痕。江晚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里間的沙發上休息。
桌上散落著各種設計稿和文件,江晚舟一張張翻看,試圖找到陸振宏所謂“抄襲”的破綻。她的設計理念、草圖、修改記錄……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記錄著這個方案的誕生過程,根本不可能存在抄襲!
陸振宏到底想干什么?他偽造證據,無非是想逼她放棄項目,甚至讓她身敗名裂。可是為什么?僅僅因為她是陸霆淵的前女友?還是因為她在競標會上挫敗了他的計劃?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本市。
江晚舟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江小姐,久仰大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我有些關于星耀項目的‘真相’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江晚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你是誰?什么真相?”
“呵呵,見面再說吧。”男人輕笑兩聲,“下午三點,城西老碼頭咖啡館,我等你。記住,一個人來。如果你想知道三年前陸霆淵為什么離開你,就別耍花樣。”
電話突然被掛斷,聽筒里只剩下忙音。江晚舟握著手機,手指冰涼。三年前的真相?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怎么會知道她和陸霆淵的事?
無數疑問在腦海里盤旋,讓她頭痛欲裂。去還是不去?去的話可能是陷阱,不去的話,她可能永遠都無法知道三年前的真相,無法知道陸霆淵到底為什么不告而別。
她抬頭看向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她的世界卻依舊一片黑暗。
江晚舟深吸一口氣,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不管前方是什么陷阱,她都必須去闖一闖。為了工作室,為了三年前的真相,更為了那個此刻躺在病床上,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她拿起桌上的設計稿,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線條和圖案。這是她的心血,是她的驕傲,她絕不會讓任何人輕易奪走!
下午三點,城西老碼頭咖啡館。
江晚舟推開咖啡館的門,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撲面而來。復古的裝修風格,舒緩的爵士樂,一切都顯得那么悠閑愜意,與她此刻的心情格格不入。
她四處張望,很快就看到了那個約她見面的男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著一件灰色的休閑西裝,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
江晚舟深吸一口氣,徑直走了過去。
“江小姐,請坐。”男人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
江晚舟在他對面坐下,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喝什么?”男人示意服務生過來。
“不必了。”江晚舟開門見山,“你是誰?找我到底什么事?”
男人笑了笑,摘下眼鏡擦了擦:“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峻,是星耀集團的股東之一,也是……陸振宏的表弟。”
江晚舟的心猛地一沉。陸振宏的表弟?他找自己干什么?難道是想替陸振宏當說客?
“你不必緊張。”高峻看出了她的警惕,重新戴上眼鏡,“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陸振宏,而是為了我自己,順便……也為了幫你。”
“幫我?”江晚舟冷笑一聲,“我不明白我需要一個陸家人的幫助。”
“江小姐誤會了。”高峻搖了搖頭,“我雖然姓高,但跟陸家并沒有太多感情。何況,我對陸振宏的做法,也不敢茍同。”
江晚舟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她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想說什么。
“你拿到了霆淵給你的那份報告?”高峻突然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江晚舟的心咯噔一下,警惕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整個星耀集團,沒有我不知道的事。”高峻的語氣帶著一絲得意,“包括三年前陸振宏如何陷害陸霆淵,如何偽造證據讓他身敗名裂,最后只能假裝意外身亡,遠走他鄉。”
江晚舟握著咖啡杯的手開始發抖,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站出來揭發他?”
“揭發他?然后呢?”高峻嗤笑一聲,“我一個沒有實權的小股東,拿什么跟他斗?陸振宏現在根基穩固,背后又有陸家老太太撐腰,我要是敢輕舉妄動,下一個‘意外身亡’的就是我。”
江晚舟沉默了。他說的是事實,陸振宏現在在星耀集團一手遮天,想要扳倒他,絕非易事。
“所以,你想跟我合作?”江晚舟抬起頭,直視著高峻的眼睛。
“聰明。”高峻贊許地點點頭,“我有陸振宏挪用公款、進行內幕交易的證據,你有他陷害陸霆淵的報告。我們聯手,一定能扳倒他。”
“我憑什么相信你?”江晚舟步步緊逼,“你和他是親戚,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串通好的圈套?”
高峻笑了,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江晚舟面前:“這是陸振宏近三年來的資金流向表,上面有他轉移公司資產的證據。我既然敢把這個給你,就證明我沒有騙你。”
江晚舟拿起文件,快速翻看起來。上面的數據密密麻麻,看得她頭暈眼花,但那些明顯的資金異常流向,卻像針一樣刺進她的眼睛。如果這些數據是真的,那陸振宏挪用的公款數額,遠遠超過她的想象!
“這些……你是怎么拿到的?”江晚舟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疑惑。
“這你就不用管了。”高峻收起文件,“你只需要知道,我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扳倒陸振宏,對你,對我,對躺在醫院里的陸霆淵,都有好處。”
江晚舟的心跳得厲害。她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也是一個巨大的風險。如果高峻說的是真的,那他們真的有可能扳倒陸振宏,揭露三年前的真相。但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她不敢想象后果。
“我需要時間考慮。”江晚舟站起身,“明天這個時候,我會給你答復。”
高峻沒有起身,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希望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江小姐。畢竟,機會只有一次。”
江晚舟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咖啡館。陽光刺眼,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站在街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突然感到一陣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是否正確,也不知道前路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知道,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為了真相,為了陸霆淵,也為了自己,她必須賭一次。
江晚舟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難和危險,她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因為她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當江晚舟回到醫院時,林若薇告訴她一個好消息——陸霆淵醒了。
她站在ICU病房門外,看著玻璃窗里那個臉色依舊蒼白的男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可不知為什么,竟然有些害怕進去面對他。
最終,她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病房門。
陸霆淵正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干裂起皮。看到江晚舟進來,他原本空洞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愧疚,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你來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耗盡全身的力氣。
江晚舟走到病床邊,看著他纏著厚厚紗布的腹部,想起昨天走廊里那灘刺目的血跡,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地疼。
“感覺怎么樣?”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卻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一絲顫抖。
“好多了。”陸霆淵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復雜,“謝謝你。”
“我不是為了你。”江晚舟別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三年前的真相永遠石沉大海。”
陸霆淵沉默了,病房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讓人感到壓抑。
“報告……”過了好一會兒,陸霆淵才艱難地開口,“你看了嗎?”
江晚舟點點頭:“看了。”
“你相信嗎?”他追問,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江晚舟轉過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陸霆淵,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為什么不告而別?為什么要假裝死亡?”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口,江晚舟感覺心里積壓了三年的委屈和憤怒終于找到了宣泄口。她死死地盯著陸霆淵,等待著他的答案。
陸霆淵的眼神黯淡下去,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好了,我會告訴你一切。”
“又是這樣!”江晚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三年前你也是這樣,什么都不肯說!陸霆淵,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了?”
陸霆淵看著她激動的樣子,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無奈:“晚舟,相信我,現在告訴你對你沒有好處。陸振宏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已經被卷進來了,我不能讓你再陷入危險。”
“危險?”江晚舟冷笑一聲,“從我決定接手星耀項目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身處危險之中了!陸霆淵,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只想知道真相!”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病房門突然被推開,林若薇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不好了!陸振宏帶人過來了!”
江晚舟和陸霆淵同時一驚,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擔憂和警惕。
陸振宏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一場新的危機,似乎又要開始了。江晚舟握緊了拳頭,眼神堅定地看著陸霆淵:“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不會退縮。這一次,我要知道所有真相。”
陸霆淵看著她倔強的側臉,眼神復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點了點頭:“好,我告訴你。”江晚舟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動。林若薇帶來的風聲裹挾著走廊遠處隱約的腳步聲,ICU病房里的儀器滴答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她下意識攥緊衣角,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鎖門。“陸霆淵突然開口,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金屬欄桿床被他撐起時發出細微吱呀聲,蒼白手背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劇痛。
江晚舟反手按下門鎖按鈕,“咔嗒“輕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陸振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他特有的雪茄煙味,隔著門縫都能嗅到那股昂貴卻令人作嘔的氣息。
陸霆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透明氧氣管被震得滑落。江晚舟慌忙伸手去扶,指尖觸到他滾燙的耳垂時,聽見他用氣聲說:“文件藏好“。男人的喉結劇烈滾動,嘔出的血沫濺在她米白色的羊絨衫上,像極了三年前那個雨夜綻開在他襯衫上的血花。
“砰!“病房門被猛地推開,陸振宏逆光站在門口,珍珠白西裝纖塵不染。他身后跟著四個黑衣保鏢,鈦合金手表在ICU的無影燈下反射出冷光。
“真是感人的重逢。“陸振宏輕笑,目光掃過江晚舟胸前的血漬時瞳孔微縮,“我親愛的侄子,三年不見,你還是這么會惹麻煩。“
江晚舟擋在病床前,后腰抵住冰冷的儀器臺面。她能感覺到陸霆淵在身后用盡全身力氣撐起身體,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后頸。
“陸總大駕光臨。“她聽見自己聲音發顫,卻強裝鎮定,“探視時間未到,您這樣闖入是違規的。“
陸振宏向前兩步,昂貴皮鞋踩在地板上沒有聲響。他突然伸手捏住江晚舟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眼眶發酸:“江小姐,三年前差點被跟蹤狂襲擊的滋味,這么快就忘了?“
下頜骨傳來碎裂般的疼痛,江晚舟看見陸振宏眼中一閃而過的狠戾。記憶突然翻涌——三年前那個同樣下著雨的夜晚,她躲在便利店貨架后,聽著跟蹤者用刀劃開玻璃的刺耳聲響。
“放開她。“
陸霆淵的聲音喑啞如砂紙磨礪,江晚舟驚訝地回頭,看見他拔下了手背上的輸液針頭,透明液體順著蒼白手臂蜿蜒流淌。他居然站了起來,黑色病號服下的身體搖搖欲墜,卻像一把即將出鞘的鈍劍。
陸振宏松開手,江晚舟踉蹌后退撞進陸霆淵懷里。男人掌心的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衫,腹部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病號服下擺,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血洼。
“文件呢?“陸振宏撣了撣西裝袖口,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霆淵,乖乖交出來,我可以讓你的死第二次變得'意外'一些。“
江晚舟突然明白過來。她悄悄按下口袋里手機的錄音鍵,冰涼的金屬外殼在掌心沁出冷汗。陸霆淵環在她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她聽見他在耳邊低語,氣息微弱卻字字清晰:
“跑。“
話音未落,陸霆淵突然推開她,用盡全身力氣撲向陸振宏。兩個男人撞翻了儀器推車,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江晚舟趁機沖向消防通道,金屬門在身后關上的瞬間,她聽見骨頭碎裂的悶響。
樓梯間彌漫著鐵銹味,江晚舟扶著冰冷的扶手狂奔。高跟鞋在空曠空間里回響,像永不停歇的追魂鼓點。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停車場B區37號車位,后備箱有驚喜。“
她猛地停住腳步,透過安全門的小窗看見陸振宏的保鏢正從電梯間沖出來。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顯示著剛才的錄音進度條還在緩慢前進。
樓下隱約傳來警笛聲。江晚舟咬咬牙,轉身沖向另一側的員工通道。磨砂玻璃外,救護車的藍光正急促閃爍,映照著她蒼白卻決絕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