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從地下室門口蠕動著延伸進來，像一團濃稠的石油，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林小雨屏住呼吸，手指緊握銅匕首，血玉墜在胸前劇烈震動，仿佛一顆不安的心臟。

那團黑影逐漸凝聚成形，變成了周教授的模樣——或者說，一個扭曲變形的周教授。他的脖子拉長得不成比例，四肢關節反向彎曲，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不斷蠕動。最可怕的是他的臉，五官不斷變換位置，時而擠在一起，時而分散到夸張的程度。

“小雨...“它用周教授的聲音呼喚，卻夾雜著無數其他人的回聲，“別躲了...我看到你了...“

林小雨咬緊牙關，一動不動。地下室冷冽的空氣刺痛了她的肺部，但她不敢呼吸。黑影周教授的頭顱旋轉了整整一圈，然后突然定格，直勾勾地“看“向她藏身的角落——盡管那里一片漆黑。

“啊，在這里。“它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滿口尖牙。

林小雨知道躲藏已無意義。她站起身，銅匕首橫在胸前。“你到底想要什么？“她聲音嘶啞，卻出奇地鎮定。

黑影周教授歪著頭，這個動作讓他的頸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想要什么？當然是完成百年前開始的儀式啊。“它向前邁了一步，身體像提線木偶般不協調地擺動，“林墨軒大人獻上了他的妻子和長子，換取長生。每一代林家都必須有人自愿成為'虛'的容器，否則全家遭殃。“

“自愿？“林小雨冷笑，“那些被你們吞噬的人，哪個是自愿的？“

“哦，親愛的，你太天真了。“黑影周教授的聲音突然變成了一個女人的，溫柔而危險，“每個人都有欲望，有弱點。林文浩想要學術成就，周文淵渴望年輕活力...至于你爺爺...“它又變回周教授的聲音，“他想保護你。“

林小雨的胸口一陣刺痛。“不許提我爺爺！“

“為什么不呢？“黑影周教授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近得能聞到它身上腐朽的氣息，“林教授是我見過最固執的人類。為了你，他抵抗了整整三十年。“它伸出細長的手指，劃過林小雨的臉頰，觸感像冰冷的蝸牛，“你知道為什么你是最后的環節嗎？因為你是林家血脈中最純凈的一個，從未被世俗欲望污染...完美的容器。“

林小雨揮動銅匕首，金光劃過黑影周教授的手臂。它尖叫著后退，被劃傷的地方冒出黑煙。“你這個小賤人！“它咆哮著，聲音變成了多重混合，“你以為那把小刀能救你？儀式已經開始了，你逃不掉！“

地下室突然劇烈震動，墻上的家族圖譜脫落，露出后面隱藏的另一幅畫面——一個復雜的符文陣，中央是林小雨的名字，周圍連著所有被吞噬的林家成員名字。

“看到了嗎？“黑影周教授的身體開始融化，重新變成那團黑色粘液，“你的命運早已注定。要么自愿加入我們，要么看著所有你愛的人一個個死去。就像你父母——“

“我父母？“林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們怎么了？“

黑色粘液發出咯咯的笑聲：“車禍，對吧？多方便的解釋。實際上，是他們試圖帶你遠離這里，違背了契約。“它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指向符文陣上的兩個名字，“所以他們必須死。“

林小雨的視線模糊了，憤怒和悲傷如潮水般涌來。她一直以為那真的是一場意外...

“你撒謊！“她怒吼著沖向那團黑色粘液，銅匕首在前方劃出金色的弧線。

黑色粘液分裂開來，避開攻擊，然后又迅速合攏。一部分粘液纏上她的腳踝，冰冷刺骨的感覺立刻順著腿向上蔓延。

“憤怒吧，小雨，“它低語道，“憤怒會讓你的靈魂更加美味。“

林小雨掙扎著，但黑色粘液像鐵箍一樣牢固。她突然想起血玉墜，用空著的那只手緊緊握住它。玉墜立刻變得滾燙，紅光從指縫間溢出。

“爺爺，幫幫我！“她在心中吶喊。

玉墜爆發出耀眼的紅光，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從中浮現——是爺爺！他的靈魂伸出手，觸碰那些黑色粘液。粘液立刻像被燙到般縮回，發出嘶嘶的聲音。

“小雨，記住，“爺爺的靈魂聲音縹緲，“它最怕的是林家血脈聯合起來的力量。玉墜里有我們所有人的記憶和力量...“

黑色粘液重新凝聚，這次變成了一個陌生老者的形象——高瘦，鷹鉤鼻，眼神銳利如刀。他穿著民國時期的長衫，胸前掛著一面小銅鏡。

“林墨軒...“林小雨立刻認出了他，血玉墜中傳來強烈的排斥感。

“愚蠢的女孩，“林墨軒的聲音比冰還冷，“你以為靠那點微薄的血脈之力就能對抗'虛'？我是它最忠實的仆人，百年來為它挑選最優質的祭品。而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林小雨感到一陣惡心。“你不是我的高祖父，你是怪物！“

林墨軒大笑，笑聲中夾雜著玻璃碎裂的聲音。“怪物？不，我是被選中者！'虛'賜予我永生，而我為它提供新鮮靈魂。這本是公平交易。“他向前一步，地下室的氣溫驟降，“但你爺爺破壞了平衡，他藏起了你，拒絕獻祭。現在，是時候糾正這個錯誤了。“

墻上的符文陣開始發光，一個個名字亮起血紅色的光芒。林小雨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她，向陣法中央移動。

“小雨！“爺爺的靈魂擋在她面前，但被林墨軒一掌擊散，化作點點紅光回到玉墜中。

“老東西總是礙事，“林墨軒冷笑，“但這次他救不了你了。“

林小雨拼命抵抗那股拉力，但無濟于事。她的腳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離陣法中央越來越近。絕望中，她看向手中的銅匕首和血玉墜。

爺爺的話在腦海中回響：“它最怕的是林家血脈聯合起來的力量...“

一個瘋狂的想法閃過腦海。林小雨停止抵抗，反而主動向陣法中央沖去。這個舉動顯然出乎林墨軒的意料，他愣了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林小雨用銅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掌，讓鮮血浸透玉墜，然后高高舉起。

“林家所有被你們傷害的靈魂，“她大喊，“現在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

血玉墜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無數半透明的人影從中涌出——有年輕的林文浩，有中年男女（她直覺那是她的父母），還有其他許多陌生的面孔。他們一起撲向林墨軒和黑色粘液，糾纏撕扯。

陣法開始不穩定地閃爍，林小雨感到拉力消失了。她趁機沖向墻壁，用銅匕首劃破那個符文陣。匕首所過之處，符文如同被火燒過的蜘蛛網，迅速卷曲消失。

“不！“林墨軒尖叫著，試圖擺脫那些靈魂的糾纏，“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是我給了你們永恒的存在！“

“是永恒的折磨！“爺爺的靈魂再次出現，比之前更加凝實。他與其他靈魂一起，將林墨軒推向陣法中央。

林小雨繼續破壞符文，直到整個陣法支離破碎。隨著最后一道符文消失，地下室劇烈震動，墻皮大塊剝落，露出后面隱藏的一面巨大銅鏡——這才是真正的“虛“的本體！

銅鏡表面布滿裂痕，無數蒼白的手從裂縫中伸出，似乎想要逃離。林墨軒看到鏡子，臉上露出真正的恐懼。

“不...不要把我送回去...“他哀求道，“我還可以為您收集更多祭品，主人...“

黑色粘液突然拋棄了他，全部流向銅鏡。林墨軒被爺爺和其他靈魂抓住，拖向鏡子。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們的祖先！“他歇斯底里地掙扎。

“你誰都不是，“林小雨冷冷地說，“只是一個背叛家人的可憐蟲。“

在最后關頭，林墨軒的臉上突然浮現出詭異的笑容：“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只要還有一個林家人活著，'虛'就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它會等待，會誘惑...就像對我做的那樣...“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拖進了銅鏡。其他林家靈魂轉向林小雨，爺爺站在最前面。

“小雨，現在，“爺爺急切地說，“用匕首刺穿鏡子！但要小心，這會釋放所有被困的靈魂，包括'虛'的本體。“

林小雨看著巨大的銅鏡，那些裂縫正在擴大。“然后呢？怎么徹底消滅它？“

爺爺的靈魂露出悲傷的表情：“必須有一個林家人自愿成為容器，將它永遠封印在體內。這是我當年沒能做到的...“

林小雨的心沉了下去。“所以...必須有人犧牲？“

爺爺點點頭：“理論上，是的。但...“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碎裂聲打斷。銅鏡中央出現了一個大洞，黑色粘液如洪水般涌出。林小雨來不及多想，沖向銅鏡，銅匕首高舉。

“小雨，等等！“爺爺喊道，“還有另一種方法！“

但已經太遲了。林小雨將匕首狠狠刺入銅鏡中心。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嘯響起，鏡子爆炸成無數碎片，黑色粘液如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沒有固定形狀的陰影。

“虛...“林小雨仰頭看著這個可怕的實體，感到一陣本能的恐懼。

虛沒有五官，但林小雨能感覺到它在“看“她。一個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既像嬰兒的啼哭，又像垂死者的呻吟：

“自由...終于...饑餓...“

爺爺和其他林家靈魂形成一道屏障，擋在林小雨面前，但虛輕易地掃開了他們。它向林小雨伸出無數黑色觸須，每一根都張開了滿是尖牙的嘴。

“來吧...成為我...成為永恒...“

林小雨知道該怎么做。她握緊銅匕首，看向爺爺的靈魂：“告訴我，怎么成為容器？“

爺爺的表情痛苦而復雜：“用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臟，同時呼喚'虛'的真名。但小雨...“

“它的真名是什么？“

“我們不知道，“爺爺絕望地說，“林墨軒從未告訴任何人。“

虛的觸須越來越近，林小雨能聞到它們散發出的腐臭味。她看著手中的銅匕首和血玉墜，突然注意到兩者接觸的地方發出奇特的共鳴。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她猛地將血玉墜按在銅匕首的刀刃上，用盡全力一劃。

玉墜碎裂，里面儲存的血液和記憶全部釋放出來，在空中形成一幅幅畫面——林家的歷史，所有被吞噬者的最后時刻...以及一個被刻意隱藏的秘密。

在林墨軒第一次接觸“虛“的畫面中，他跪在一個山洞里，面前是一面古老的銅鏡。鏡中浮現出三個字符，林墨軒虔誠地重復著：

“XūWúZhī“

“那就是它的名字！“爺爺驚呼。

虛的觸須距離林小雨只有幾寸遠，她深吸一口氣，高舉銅匕首：

“XūWúZhī！以林家血脈之名，我命令你——“

虛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所有觸須同時向她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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