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結束。陳默榨干每一秒。競賽磨礪的邏輯和專注力,終于在數學物理上鑿開裂縫。成績穩步爬升,甩掉墊底,穩居中下游。這微小進步,在外婆摩挲成績單落淚時,在班主任李老師眼中掠過驚訝時,重如千鈞。她知道,其中有江逾白圈題的功勞。
寒假寶貴。NOIP國賽集訓通知送達,鄰省基地,三周。但“食宿自理”的費用預估像冰水澆滅陳默眼中剛燃起的火焰。看著外婆為昂貴進口藥愁眉,外公翻著賬本沉默抽煙,那個“去”字卡在喉嚨。
“默默,這個…”外婆把她拉進小屋,從枕頭下摸出舊手絹包。層層打開,厚厚一疊錢,各種面額,皺巴巴。“拿著。去集訓。”
“外婆!不行!媽的藥不能斷…”陳默像被燙到。
“藥錢外公去借!去想辦法!”外婆的手鐵鉗般抓住她手腕,渾濁眼睛迸射決絕的光,“這是給你上大學的壓箱底!我們省出來的!你的路在前頭!金光大道!外婆看不懂電腦比賽,但知道那是好路!你得走!錢的事,天塌下來我們頂!”聲音哽咽卻斬釘截鐵。
陳默攥著那包帶著體溫和樟腦味的錢,重得她心口劇痛。這不是錢,是外婆外公從干癟養老金、賣廢品零錢、克扣飯菜里摳出的血肉期望!她用力點頭,逼回洶涌淚意:“…嗯!”
集訓基地,高手如云,硝煙無形。陳默和江逾白同組。高強度理論轟炸,深奧算法解析,刁鉆如迷宮的題目…壓力如巨山傾軋。陳默像塊被拋入深海的海綿,帶著悲壯的貪婪,瘋狂吸收。她比所有人都拼,常是機房最后離開的人,借著走廊燈光研讀。她背負著:外婆的血汗期望,母親眼中可能殘存的微光,江逾白無聲的厚重信任。
江逾白仍是沉默的磐石。話極少,開口卻精準如手術刀,瞬間點破她思維盲區,或分享更優路徑。在各自為戰的營里,他們的默契成了獨特風景。一次深夜鏖戰難題后,精疲力竭。
“家里…”江逾白聲音很輕,打破不談私事的界限,“…還好嗎?”
陳默手指僵在鍵盤上,沉默幾秒:“外婆外公硬扛。媽…還是不說話,像個…空殼。”聲音更低,“錢…是外婆給的壓箱底。她…把老本都掏了。”
江逾白靜靜聽著,沒追問。片刻后,他從背包側袋拿出個嶄新的、輕薄但容量標識巨大的銀色快充移動電源,外殼磨砂泛冷光。他隨手放陳默桌上。“這個,容量大,快充。基地電壓不穩。”
陳默目光從嶄新冰涼的充電寶,移到自己包里那個磨損的舊充電寶。一股暖流帶著酸澀漫過心間。他沒說安慰話,卻用最實際的方式,在她負重前行的路上,不動聲色添了塊基石。她拿起它:“謝謝。”江逾白只幾不可察地點頭,目光重回屏幕。
無聲的砝碼,深淵的沉重如鉛,同行者掌心的溫暖如光。陳默深吸一口氣,指尖帶著破釜沉舟的力度,落回鍵盤。國賽最終戰場,她必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