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就死在“加班”這兩個字上了。

真的，一點兒都不夸張。

凌晨三點半，寫字樓還亮得像個巨型棺材，鍵盤聲噼里啪啦，敲得人心煩意亂，跟催命符似的。

她眼前發花，屏幕上的Excel表格糊成了一片馬賽克，胃里空得直泛酸水，就靠一杯涼透了的速溶咖啡吊著最后一口氣。

“林昭，那個PPT……明早，哦不，今天早上九點，王總開會要用，你再精修一下，突出一下咱們的核心競爭力，數據要更直觀，視覺效果要更沖擊力……”項目經理油膩膩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疲憊。

沖擊力？

林昭心里冷笑，老娘現在就想給你一拳，讓你體驗一下什么叫物理層面的“沖擊力”！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想把電腦屏幕砸對方臉上的沖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像個活人：“李經理，數據源那邊還沒給全，現在做的都是預估，而且這個點……視覺那邊早就下班了，我……”

“克服一下嘛！年輕人，多加點班，成長快！這都是為了你的職業發展！想想年終獎！”李經理熟練地畫著大餅，語氣不容置疑，“我相信你的能力！加油！我看好你哦！”

說完，啪嗒一聲，掛斷了。

“看好你妹啊看好！”林昭一把扯下耳機，狠狠摔在桌子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周圍幾個同樣掛著黑眼圈的同事麻木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空洞，然后又默默地低下了頭，繼續敲打鍵盤。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絕望的、行尸走肉般的沉默。

年終獎？

呵。

林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那玩意兒畫了三年了，比海市蜃樓還虛幻。

職業發展？

在這個把人當牲口用的破公司，唯一的“發展”大概就是早點猝死，還能給家里省點醫藥費。

她看著屏幕上那個改了八百遍依舊被批得一無是處的PPT，胃部的絞痛突然尖銳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

不行，得緩緩……她扶著桌子站起來，腳步虛浮地往茶水間走，想再沖一杯咖啡，或者干脆灌兩口自來水提提神。

走廊的燈光慘白慘白的，照得人臉色發青。

她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沒完沒了的KPI、老板的PUA、客戶的刁難、還有那永遠填不滿的房貸車貸信用卡……活著，真他媽累啊。像一頭被蒙著眼睛拉磨的驢，不知道終點在哪里，只知道鞭子抽在身上很疼。

“也許……真該換個活法？”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掐滅了。換？往哪兒換？這操蛋的世界，哪兒不是圍城？

外面的人想進來卷，里面的人……想死都死不起。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凌晨的城市像個巨大的、冰冷的鋼鐵怪獸，閃爍著冷漠的光。樓下偶爾有車燈劃過，像流星，轉瞬即逝。

就在這時，一股難以形容的、強烈的眩暈感猛地攫住了她！比低血糖嚴重一百倍。

眼前的一切——慘白的燈光、冰冷的玻璃、窗外的霓虹——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揉碎、扭曲、然后猛地拉遠！身體瞬間失重，仿佛從萬丈高樓一腳踏空！

“臥槽？！”林昭最后的意識只來得及爆出一句國罵。

不是吧？真猝死了？！老子的PPT還沒保存呢！李扒皮那個傻逼肯定又要扣老子工資！這他媽……也太憋屈了！

沒有預想中的劇痛，也沒有傳說中的“走馬燈”。只有一片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黑暗，和一種靈魂被徹底抽離、漂浮在虛無中的失重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萬年。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突兀地在林昭的意識深處響起：

【滴——檢測到強烈的不甘與怨念……靈魂波動頻率符合綁定要求……正在掃描……掃描完畢……靈魂強度：中等偏下（潛力待評估）。契合度：89.7%……高于臨界值。】

林昭：“？？？”啥玩意兒？誰在說話？不甘？怨念？廢話！老子猝死在加班桌上能甘心嗎？能不怨嗎？等等……靈魂？綁定？這什么新型詐騙套路？還是我腦子缺氧出現幻覺了？

**【‘配角人生’系統綁定中……10%……50%……100%……綁定成功！宿主：林昭。】**

冰冷的電子音不帶任何情緒地宣告著，仿佛在完成一項既定的程序。

林昭感覺自己的意識被強行塞進了一個……嗯，怎么形容呢？

一個純白色的、空蕩蕩的、巨大到令人心慌的空間里。沒有墻壁，沒有天花板，沒有地板，只有一片純粹的、虛無的白光。

她低頭“看”自己，身體是半透明的，像個幽靈。

“喂！誰啊？搞什么鬼？出來！”林昭沖著這片虛無大吼，聲音在這個空間里顯得有些失真，“什么狗屁系統？老子剛猝死，心情很不好！別在這兒裝神弄鬼！”打工人臨死前的暴躁，此刻毫無保留地傾瀉出來。

管你是人是鬼是系統，惹了老娘，照罵不誤！

【請宿主保持冷靜。】

那個機械音再次響起，依舊毫無波瀾，【我是‘配角人生’系統，代號：PPL-007。恭喜你被選中，成為諸天萬界‘配角命運修正計劃’的執行者。】

語氣平淡得像在念一份超市購物清單。

“恭喜？”林昭直接被氣笑了，叉腰（雖然現在沒腰）對著虛空怒噴，“恭喜你個大頭鬼啊！我人都沒了！還恭喜？修正計劃？執行者？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活兒！說！是不是你們搞的鬼讓我猝死的？為了抓壯丁？”

【宿主猝死屬于其原生世界自然生命終結，與本系統無關。】系統007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本系統旨在維護多元宇宙故事線的穩定運行。你，林昭，因靈魂中蘊含對‘工具人命運’的強烈共鳴與不甘，被判定為最適合執行‘配角劇本’的宿主。】

它頓了頓，似乎在強調重點，【你的任務，就是成為故事里那些不可或缺，卻又注定為主角鋪路、犧牲、襯托的——完美配角。】

“完美配角？”林昭咀嚼著這個詞，一股熟悉的、被利用、被榨干的憋屈感瞬間涌了上來，比猝死前還要強烈百倍！

“哈！搞了半天，生前給老板當牛做馬當工具人，死了還得給什么狗屁主角當墊腳石？換了個地方繼續當耗材？你們他媽的是不是有病？！”

她的怒火在這個純白空間里熊熊燃燒，半透明的身體都似乎因為激動而波動起來。生前被壓榨的怨氣，死后還要被安排的憤怒，徹底點燃了她。

【請注意你的措辭，宿主。】系統007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警告的意味，【成為‘配角’是你的榮幸，也是你唯一存在的價值。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推動劇情發展，確保主角順利登頂，你將獲得‘積分’。積分可用于兌換獎勵，甚至……在任務世界結束后，獲得一次‘重生’或‘轉生’到理想世界的機會。】

它拋出了誘餌，語氣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施舍感。

“榮幸？價值？重生？”林昭嗤笑一聲，尖銳得像刀子，“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生前被忽悠‘加班是福報’，死后還要被忽悠‘當配角是榮幸’？你們這套PUA話術能不能更新一下？換湯不換藥，惡心誰呢！”

她指著虛無，仿佛指著那個看不見的系統鼻子罵：“推動劇情？確保主角登頂？意思就是讓我去當惡毒女配，然后被主角打臉？當深情男二，然后被發好人卡？當擋刀炮灰，死得不明不白？最后還要感恩戴德謝謝你們給機會？我呸！”

【宿主理解有偏差，但核心邏輯無誤。】系統007似乎懶得跟她爭辯，【配角的存在意義，就是服務于主角，服務于劇情。這是宇宙運行的底層邏輯之一。反抗毫無意義。】

它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權威，仿佛在陳述亙古不變的真理。

“底層邏輯？放屁！”林昭的怒火達到了頂點，“憑什么？憑什么主角生來就光環加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憑什么配角生來就是耗材，連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做主？就為了那什么狗屁劇情？！這他媽是什么強盜邏輯！”

生前被老板PUA，死后被系統PUA？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她林昭，生前慫，那是為了五斗米折腰！現在腰都沒了，命也沒了，就剩這點不甘和怨念凝成的魂兒了，還讓她慫？門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