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該進去了。“
身旁的李嬤嬤輕聲提醒,打斷了季如瑾的思緒。她深吸一口氣,繡著并蒂蓮的繡鞋踏過高高的門檻,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細微聲響。從此以后,這座巍峨的府邸就是她的家了。
定遠侯府比她想象中還要大得多。穿過三重門,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雕梁畫棟,飛檐翹角,處處彰顯著侯府的顯赫。可不知為何,季如瑾總覺得這富麗堂皇之下,似乎藏著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少夫人這邊請。“李嬤嬤引著她往東院走去。
一路上,不時有丫鬟婆子駐足行禮,可那低垂的眉眼下,分明藏著探究的目光。季如瑾不動聲色地將這些盡收眼底,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東院是世子的居所,也是她今后要居住的地方。院中種著一株老梅,枝干虬結,想來年歲不小。樹下擺著一張石桌,桌上放著一本翻開的書,旁邊還有一盞未喝完的茶。
“世子爺方才還在看書,聽說少夫人回來了,便去前廳候著了。“李嬤嬤解釋道。
季如瑾點點頭,目光在那本書上停留片刻。是本《孫子兵法》,書頁已經泛黃,邊角處還有折痕,顯然是經常翻閱。
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季如瑾轉身,就見世子身著月白色錦袍走了進來。他生得極好,俊朗非凡。可那雙眼睛卻冷得像冰,不帶一絲溫度。
“見過世子。“季如瑾福身行禮,動作標準得挑不出半點錯處。
“免禮。“世子的聲音也冷,像是冬日里的寒風,“既入了侯府,便是自家人了。只是有句話要說在前頭……“
他頓了頓,目光在她臉上定住:“侯府不比尋常人家,規(guī)矩多,是非也多。你既做了世子夫人,就要謹言慎行,莫要惹是生非。“
季如瑾心頭一緊,面上卻不顯,“妾身明白。“
“明白就好。“說完,也不等她回應,便大步離去。
季如瑾站在原地,望著世子的背影,若有所思。這位世子爺,似乎并不如傳聞中那般溫潤如玉。不過也是,能在侯府這種地方安然長大的人,又怎會簡單?
“少夫人,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李嬤嬤說道。
季如瑾收回思緒,跟著李嬤嬤往正院走去。一路上,她暗暗記下路線,將所見所聞都刻在腦子里。這是她在季家時就養(yǎng)成的習慣。永遠保持警惕,做好準備。
正院里,老夫人正在用茶。見季如瑾踏入,便放下茶盞,笑瞇瞇地招手,“快過來,讓祖母瞧瞧。“
季如瑾上前行禮,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細細打量,“果然是個標致的人兒,難怪我那孫兒一眼就相中了。“
這話說得季如瑾一愣。她與世子的婚事,分明是圣上賜婚,怎么到了老夫人嘴里,倒成了世子相中了她?
正疑惑間,外頭傳來一陣笑聲,“聽說新婦來了,我可得好好瞧瞧。“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她生得極美,可那美中卻帶著幾分凌厲,像是帶刺的玫瑰。
“這是你二嬸。“老夫人介紹道。
季如瑾連忙行禮,“見過二嬸。“
二夫人上下打量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難怪能入得了我們侯府的門。“
這話說得有些陰陽怪氣,季如瑾卻只當沒聽見,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聽說你是季家的女兒?“二夫人突然問道。
“是。“
“哪個季家?“
“家父季明遠,現(xiàn)任工部侍郎。“
二夫人輕笑一聲,“原來是那個季家。“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季如瑾一眼,“難怪了。“
季如瑾心頭一跳。二夫人分明是話里有話。可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老夫人就開口了,“好了,新婦初來乍到,你們就別為難她了。瑾兒啊,你先回去歇著吧,明日再來請安。“
季如瑾行禮告退,走出正院時,還能聽見二夫人的笑聲,“母親這是心疼孫媳婦了?“
回到東院,季如瑾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久久不語。今日所見所聞,處處透著古怪。世子的冷淡,老夫人的慈愛,二夫人的敵意,還有那些下人探究的目光......
這一切,都讓她感到不安。
“少夫人,該用晚膳了。“丫鬟珠兒進來稟報。
季如瑾起身,正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世子呢?“
“世子爺說有事,讓少夫人先用。“
季如瑾點點頭,心里卻更加疑惑。新婚第三日,世子就避而不見,這未免太不合常理。
用膳時,她注意到桌上的菜色。都是些清淡的菜式,倒是合她的口味。可奇怪的是,每道菜里都放了香菜,而她最討厭的就是香菜。
“這些菜是誰安排的?“她問身旁的珠兒。
“是二夫人吩咐的。“珠兒答道,“二夫人說,新婦初來,怕吃不慣侯府的菜,特意讓人準備了些清淡的。“
季如瑾眸光一閃。二夫人怎么會知道她的口味?除非......有人特意調查過她。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一凜。看來,這侯府的水,比她想象中還要深得多。
用過晚膳,季如瑾獨自在院中散步。夜色漸深,月光如水,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她走到那株老梅樹下,伸手撫摸著粗糙的樹干,突然摸到一處凹凸不平的地方。
借著月光,她仔細看去,發(fā)現(xiàn)樹干上刻著幾個小字:小心二房。
季如瑾心頭一跳,連忙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后,才松了口氣。這字跡已經有些模糊,顯然刻了有些年頭了。會是誰刻的?又為什么要刻在這里?
她正思索著,就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竟是世子。
“這么晚了,怎的還不歇息?“他問,聲音依舊冷淡。
“妾身睡不著,出來走走。“季如瑾答道,下意識地往樹干前站了站,擋住那行字。
世子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后的樹干上停留片刻,“夜里風大,早些回去歇著吧。“
說完,轉身離去。
季如瑾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位世子爺,或許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