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昭的聲音平靜而篤定,“感覺如何?”他問的不僅是身體,更是內心。
“很難受…真的很難受。”她坦誠地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共感到她被打耳光、被冤枉、被關進柴房、最后絕望自盡的時候…就像我自己在經歷那些…冰冷,窒息,心像被撕開一樣疼…尤其是她喊‘為什么不信我?’的時候…”眼神反而更加明亮銳利,“但是,沈先生!看到她最后知道真相,知道害她的人得了報應,知道自己的冤屈被洗清,看到她釋然解脫的樣子…我覺得,值了!”
她頓了頓,目光仿佛穿透了庫房的墻壁,投向了更遠處那座陰云籠罩的余宅,聲音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決心:
“余清露…她被困在那座宅子里近百年,她的怨氣比小翠強大百倍千倍…她肯定也有她的故事,她的冤屈,她的‘為什么’和‘好恨’…對嗎?她需要的,而是像小翠一樣…被看見,被理解,被…引渡?”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站起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骨節分明,沉穩有力。“起來吧。”他微微停頓,目光如炬,直視喬瑜澄澈的雙眼:“這,才是天眼賦予你窺見幽冥的能力,通靈玉成為你溝通橋梁的意義,以及…你握緊這份力量時,真正該肩負起的責任與初心。”
庫房外,陽光正好,穿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
出發前夜,沈行昭在工作室布下重重結界。“余家怨煞,根深蒂固,尤以余清露為甚。其怨氣與槐樹陰脈相連,盤踞宅邸近百年,已成‘兇地’。”沈行昭神色凝重,指尖劃過地圖上余宅的位置,尤其是那棵巨大的槐樹,“明日入宅,非為強攻,而為‘疏’與‘解’。汝之天眼與通靈玉,是鑰匙,亦是橋梁。”
“我明白了”
月隱星稀,陰氣最盛的子夜。
余宅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腐朽與怨毒氣息。外圍,沈勉帶著人無聲而高效地埋下最后一根符樁,一道無形的能量屏障悄然升起,隔絕了內外。
沈行昭與喬瑜踏入宅門。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腐朽味中夾雜著若有似無的甜膩鴉片氣息。通靈玉瞬間變得滾燙,內部血絲瘋狂搏動,仿佛在歡呼雀躍,又像是在發出警告。
他們直奔樓上書房。推開門,濃重的血味和那股甜膩的鴉片味撲面而來。地板中央那片深褐色的污漬,在沈行昭點燃的符火光芒下,顯得格外刺眼。
“就是這里…”喬瑜低語,胸口發悶。
沈行昭迅速布下小型七星燈陣,將雙玉置于陣眼,銅錢劍插在污漬邊緣。他盤膝坐于陣后,雙手掐訣:“喬瑜,持玉,立于血痕之上。心鏡澄明,神念為引,感其所感,見其所見!我為你護法!”
喬瑜深吸一口氣,踏上了那片冰冷粘膩的“血痕”。通靈玉緊貼掌心,灼熱感直透心扉。她閉上眼,心鏡運轉到極致。
場景切換至書房門外(視角來自門縫)。余清露無意中聽到父親余鴻儒與一個穿著軍裝面目陰鷙的男人密談。桌上攤開的不是古籍,而是油紙包裹的黑褐色塊狀物,余鴻儒諂媚的聲音:“…王旅長,這是上好的云土…水路已通,只要您的兵在碼頭睜只眼閉只眼…”王旅長獰笑:“…走漏風聲,小心你全家性命!”余清露驚恐地捂住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幻滅!她心目中“儒商”的父親,竟是個勾結軍閥販賣毒品的國賊!
畫面一轉
余清露偷偷潛入書房收藏起賬本,打算出門告發,卻被父親和前來余家的王旅長在客廳撞個正著。此刻他們還不知賬本在余清露身上,只知道余清露,又要出門游行。管家老周看懂眼色,帶走眾人。王旅長在沙發上坐著,一聲不吭,玩味的擦槍。
留在原地的父女正在爭執
“您在做的事才是真正的禍國殃民!那些煙土…”
“孽障!你想害死全家嗎?!今天你出去再揭漏什么,明天整個余家都為你陪葬”曾經撫摸過她頭頂的手,此刻化作鐵鉗,死死扼住了余清露纖細脆弱的脖頸!“既然如此我不如就掐死你。”
“父親……焉知與虎謀皮…………也是……無有善終……”余清露慢慢失去力氣。
余清露沒有了氣息,王旅長看到小兵示意,站起身“余老板,大義滅親,也算忠心,你要知道,吳大帥本就對上次你家這個二小姐抗議游行示威,通融過一次了。”槍支插回腰上的槍套。“副官,今天天氣不好,我先去大帥府,你幫余老板好好處理一下。”然后跨過余清露,直接走出余家。
“是”副官示意幾個人在院子的槐樹下挖個坑,草草把余清露埋了。
余鴻儒一下子頹廢的坐到原地。過了一會喊來眾人“若是夫人少爺問起來二小姐,就說小姐住校了,近日不曾在家。走漏一點,仔細你們的命”
幾日后,王旅長去而復返,臉色猙獰,因分贓不均,他突然發難,示意上峰嚴查學生亂黨勾結,逼問余鴻儒女兒下落,誓要捉拿。余鴻儒驚慌失措,沒想到王德彪翻臉不認人,他言語間露了破綻,賬本失竊,王旅長兇性大發,直接開槍,說余家是亂黨一派。
槍聲驚動了聞聲趕來的余夫人、兒子、管家等人!一場血腥屠殺在宅內爆發!最終,王旅長與重傷的余鴻儒同歸于盡!整個余家,血流成河!
而余清露的怨魂,在槐樹下“看”著這一切,滔天的恨意并未因仇人身死而消散,反而因家族覆滅、自己死亡,事件真相,理想破滅……永遠被掩埋而更加濃烈。
“就是現在!”沈行昭抓住怨氣因真相沖擊而短暫滯澀的瞬間!用近乎冷酷的意志力控制住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戒指之力。口中念誦的咒文陡然拔高,蘊含天地正氣的力量: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余氏清露,含冤受屈,真相已明,汝之剛烈,天地可鑒!汝之求索,未竟之志,當由后人承繼!靈寶符命,普告九天…解冤釋結,罪滅福生!脫離恨海,復汝本名!引魂歸兮,敕!”
喬瑜福至心靈,強忍心神震蕩,將余清露的珍珠發夾,對著那翻騰的怨氣核心,用盡全身力氣,帶著深切的共情與宣告喊道:
“余清露!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的委屈!你的不甘!你的理想,不是作為‘余二小姐’,而是作為——余清露!一個追求進步、敢于揭露黑暗的女學生!放下吧!你的恨,你的名,我們來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