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夜色，沉沉地壓在靖王府的琉璃瓦上。白日里金碧輝煌的殿宇樓閣，此刻只剩下飛檐斗拱猙獰的剪影，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凜冽的寒風卷著零星的雪沫，在空曠的庭院中打著旋兒，發出嗚咽般的低鳴，更添幾分陰森鬼氣。
王府西北角，一處廢棄多年、堆滿雜物的柴房深處。沈清辭屏住呼吸，背脊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石壁，指尖下，是一塊布滿灰塵、毫不起眼的青磚。她按照前世記憶中，那個被趙衡酒后失言、得意忘形間透露過的位置，用力一按一旋！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驚雷般在死寂中響起的機括轉動聲！
面前的石壁，竟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一股混合著泥土腥氣和陳年霉味的陰冷氣流，撲面而來！一條深不見底、向下延伸的狹窄石階，赫然出現在眼前！
密道！
靖王府直通書房的密道入口，果然在此！
沈清辭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前世，這條密道是趙衡炫耀自己狡兔三窟、掌控一切的資本，卻成了今生她刺向他心臟的致命匕首！她深吸一口帶著腐朽氣息的冰冷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側身閃入縫隙，反手輕輕將石壁復原。
絕對的黑暗瞬間吞噬了她。唯有手中一顆鴿卵大小、散發著微弱瑩光的夜明珠，映照出腳下濕滑陡峭的石階和兩側粗糙冰冷的石壁。空氣凝滯污濁，每一步踏下，都帶起細微的回音，在死寂的通道中無限放大，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她如同最謹慎的獵豹，將感官提升到極致。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眼睛借著微光，死死盯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前世抄家時的絕望哭喊，父親兄長浴血的身影，趙衡那張虛偽深情的臉撕開后露出的猙獰……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輪番閃現，化為一股冰冷的恨意支撐著她，驅散了深入骨髓的恐懼。
石階漫長而壓抑，仿佛沒有盡頭。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的坡度終于變得平緩。通道前方，隱約透出一線微弱的光亮，還有……極其模糊的人聲！
沈清辭立刻吹熄了夜明珠，將自己徹底融入黑暗，如同壁虎般緊貼石壁，屏住呼吸，無聲無息地向前挪動。
聲音越來越清晰。是趙衡！還有一個極其陌生、語調生硬怪異、帶著濃重異域口音的聲音！
“……王爺，我主對您的誠意，深表贊賞。此番若能成事，割讓云朔三州，歲貢翻倍，絕無虛言！”陌生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許諾。
“哼，”趙衡的聲音響起，帶著慣有的風流倜儻，此刻卻透著一絲壓抑的興奮和不易察覺的貪婪，“使者放心，本王答應之事，自會辦到。邊關烽火已起，蕭燼嚴那莽夫被死死拖在漠北，正是天賜良機！只要你們的大軍按約定時間，佯攻雁回關，牽制住玄甲軍主力，待本王這邊……”
沈清辭的血液瞬間凍結！云朔三州？！割讓？！歲貢？！佯攻雁回關？！
趙衡！他竟敢！竟敢私通北狄！割裂國土！引狼入室！只為牽制蕭燼嚴，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前世沈家被構陷的“通敵叛國”，原來并非空穴來風，真正的賣國賊，竟是這個道貌岸然的靖王！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殺意瞬間沖垮了理智！沈清辭的指甲深深嵌入冰冷的石壁，留下幾道白痕。她恨不得立刻沖出去，將這賣國求榮的畜生千刀萬剮！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鐵銹味在口中彌漫。不能！絕不能沖動！她需要證據！需要將他們此刻的密謀，釘死在恥辱柱上！
密道出口，就在書房一面巨大書架的后方。沈清辭借著書架的陰影和幾卷散落在地的卷軸作為掩護，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昏黃的燭光下，書房內的景象映入眼簾。
趙衡一身暗紫色蟒紋常服，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一只精致的白玉酒杯，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他對面，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穿著北狄貴族特有的翻毛皮袍、面容粗獷、眼窩深陷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腰間，赫然掛著一枚造型奇特、鑲嵌著綠松石的狼頭銅牌——北狄王庭使者的信物！
更讓沈清辭瞳孔驟縮的是，趙衡身前的書案上，攤開著一張極其詳盡的北境邊防輿圖！趙衡的手指，正點在地圖上雁回關的位置，而那名北狄使者，也正俯身看著地圖，低聲說著什么！
天賜良機！
沈清辭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她強壓下激動，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飛速掃過書房內的布局——書架的位置，門窗的方向，燭火的明暗……
就是現在！
趁著趙衡側身去拿酒壺、北狄使者低頭看圖、燭火因微風而搖曳閃爍的剎那！沈清辭如同鬼魅般從書架陰影中無聲滑出！她的動作快到了極致，卻又輕盈得如同羽毛落地，沒有帶起一絲風聲！
目標，直指書案上那張攤開的邊防輿圖旁，一支蘸飽了朱砂墨的狼毫筆！
她甚至不敢去碰那張價值連城的輿圖原件，生怕留下任何痕跡。她的指尖精準地捏住那支狼毫筆的筆桿末端，飛快地在那張輿圖旁邊一張空白的宣紙上，以最快的速度、最簡練的筆觸，勾勒出雁回關附近的地形輪廓！同時，朱砂筆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關鍵的山口、河流、關隘位置，點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紅點！這些紅點，正是趙衡方才手指點過、與北狄使者密謀的“佯攻”路線！
快！再快！
沈清辭的手腕因為極致的緊張和速度而微微顫抖，額角的冷汗瞬間滲出。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王爺，”北狄使者忽然抬起頭，濃重的眉毛皺起，似乎對某個細節有所疑慮，“雁回關東側那條無名山谷，地勢險要，貴國在此處……”
趙衡端著酒杯的手一頓，目光也重新落回地圖上。
沈清辭的心臟驟然停跳！她毫不猶豫，如同受驚的貍貓，猛地縮回手，將那支朱砂筆輕輕放回原位，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影子，瞬間向后疾退！
就在她身影重新沒入書架陰影的同一剎那！
“嗯？”趙衡的目光掃過書案，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他似乎覺得……那支朱砂筆的位置，好像……挪動了一點點？還有那張空白的宣紙上……怎么多了些……淡淡的紅痕？
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冰冷直覺，瞬間攫住了趙衡！他猛地抬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利箭，狠狠射向書房內所有可能藏匿的角落！
“誰？！”一聲厲喝，如同驚雷，在寂靜的書房中炸響！
北狄使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渾身緊繃，手瞬間按住了腰間的彎刀！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沈清辭淹沒！暴露了！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快過意識！在趙衡厲喝出聲、目光掃來的瞬間，她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轉身，朝著來時的密道入口方向亡命狂奔！
“有刺客！”趙衡的怒吼和北狄使者拔刀的鏗鏘聲同時響起！書房外的侍衛被驚動，沉重的腳步聲和兵刃出鞘的銳響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
“攔住她！格殺勿論！”趙衡氣急敗壞、充滿殺意的咆哮穿透了門窗！
沈清辭的心沉到了谷底！密道入口就在前方，但身后的追兵已至！書房通往密道的門被撞開，兩名王府侍衛兇神惡煞地撲了進來！刀鋒在燭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寒芒！
生死一線！
沈清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她沒有絲毫猶豫，猛地將手中那顆作為光源的夜明珠，狠狠砸向撲在最前面的侍衛面門！
“嘭！”
夜明珠碎裂！刺眼的強光和細碎的晶體碎片瞬間爆開！
“啊！我的眼睛！”猝不及防的侍衛發出一聲慘嚎，捂著眼睛踉蹌后退！
沈清辭借著這瞬間制造的混亂，身體如同游魚般從兩名侍衛中間的空隙猛地穿過！她甚至能感覺到刀鋒貼著后頸皮膚劃過的冰冷寒意！
沖入密道！她反手狠狠拉動墻壁上一根不起眼的鐵鏈！
“轟隆！”
沉重的石門在她身后轟然落下！將追兵的怒吼和腳步聲暫時隔絕！
暫時安全了？不！
沈清辭沒有絲毫停留，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落下的石門是否牢固！她沿著來時的陡峭石階，用盡全身力氣向上狂奔！肺腑如同火燒，雙腿沉重如同灌鉛，冰冷的石壁刮擦著手臂，帶來火辣辣的疼痛！但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逃出去！必須逃出去！懷里的那張染著朱砂紅痕的宣紙，就是趙衡通敵叛國的鐵證！絕不能落入他手！
身后的密道深處，傳來沉悶而瘋狂的撞擊聲！是趙衡的人在撞門！那石門雖厚重，但支撐不了多久！
快了！出口就在眼前！
沈清辭已經能看到柴房雜物堆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即將沖出柴房密道入口的剎那！
“砰！”
柴房那扇破舊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狠狠一腳踹開！木屑紛飛！
門口，赫然堵著三名身著王府侍衛服、手持鋼刀、面色猙獰的大漢！冰冷的刀鋒在雪夜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死亡的寒光！
“抓住她！王爺有令，生死不論！”為首的大漢獰笑著，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真正的絕境！
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沈清辭的心臟！她背靠著冰冷的石壁，急促地喘息著，汗水混合著灰塵黏在臉上，狼狽不堪。懷中的宣紙如同烙鐵般滾燙。難道……重活一世，竟要葬身于此？
不！絕不！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不甘和滔天恨意瞬間爆發！她的目光掃過柴房內堆積如山的雜物——破舊的桌椅、散落的麻繩、廢棄的馬車輪軸……
就在三名侍衛獰笑著步步緊逼的瞬間！
沈清辭猛地抓起旁邊一根碗口粗、帶著腐朽鐵釘的破舊車轅，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堆放在門口附近、搖搖欲墜的一摞巨大空酒壇！
“嘩啦啦——！”
酒壇轟然碎裂倒塌！巨大的聲響和飛濺的碎陶片如同天女散花！三名侍衛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后退閃避！
就是現在！
沈清辭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矮身，從酒壇碎片和彌漫的灰塵中疾沖而出！目標不是大門，而是旁邊墻壁上一個早已破損、用木板潦草釘死的破窗！
“攔住她！”侍衛頭目反應過來，厲聲嘶吼！
刀光閃爍！兩把鋼刀一左一右，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兇狠地劈向沈清辭的后背和腰側！角度刁鉆，封死了她所有閃避的空間！眼看就要將她斬于刀下！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
沈清辭甚至能感受到刀鋒破開空氣帶來的冰冷刺痛感！她瞳孔驟縮，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無法完全扭轉，只能絕望地繃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咻！”
兩道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如同死神的嘆息，毫無征兆地從柴房外漆黑的夜空中激射而至！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
“噗！噗！”
兩聲沉悶的利器入肉聲幾乎同時響起！
那兩名揮刀劈向沈清辭的侍衛，身體猛地一僵！高舉的鋼刀頹然落下！他們的咽喉處，赫然多了一個血洞！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兩人瞪大著難以置信的眼睛，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如同兩截朽木般轟然倒地！
第三名侍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驚恐地看著同伴瞬間斃命，又看向窗外深邃的黑暗，仿佛那里潛藏著擇人而噬的兇獸！
“誰？！出來！”他色厲內荏地嘶吼著，握刀的手卻在劇烈顫抖！
這瞬間的遲滯，對沈清辭而言，已是天賜的生機！她沒有任何猶豫，身體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狠狠撞向那扇用木板釘死的破窗！
“咔嚓！嘩啦！”
腐朽的木板應聲而碎！沈清辭帶著滿身木屑和玻璃碴子，如同折翼的鳥，重重地摔落在柴房外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意和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
但她強撐著，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眼前，是王府錯綜復雜、被積雪覆蓋的庭院小徑！
身后，柴房內傳來侍衛頭目氣急敗壞的怒吼和撞門聲！密道里的追兵也即將破門而出！
必須逃！
沈清辭咬緊牙關，憑著前世對靖王府地形的模糊記憶，朝著記憶中一處偏僻角門的方向，踉蹌著亡命狂奔！冰冷的寒風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身后，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在雪夜中晃動，如同索命的鬼火！
“抓住她！”
“別讓她跑了！”
“放箭！”
尖銳的箭矢破空聲自身后響起！沈清辭下意識地撲向旁邊一座假山！
“篤篤篤！”幾支利箭狠狠釘在她剛才所在位置的雪地上！
生死時速！體力在急速流失！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
就在沈清辭感到絕望，以為在劫難逃之際！
“希律律——！”
一聲高亢憤怒的馬嘶，如同平地驚雷，猛地從前方不遠處響起！
緊接著，是混亂的馬蹄聲、人的驚呼聲和重物倒地的巨響！
沈清辭驚愕地抬頭望去！
只見前方通往角門的必經之路上，一座馬廄的柵欄不知被誰從里面猛地撞開！十幾匹受驚的王府駿馬如同脫韁的洪水猛獸，嘶鳴著、狂亂地沖了出來！它們撞翻了沿途的燈籠架，踢倒了躲避不及的仆役，將狹窄的道路瞬間堵得水泄不通！追兵的火把和人影被受驚的馬群沖得七零八落，一片混亂！
混亂的馬嘶人喊中，一個低沉急促、帶著鐵血氣息的聲音，如同救命稻草般在沈清辭耳邊響起：
“這邊！快！”
沈清辭循聲望去！只見馬廄旁的陰影里，一個穿著靖王府普通雜役服飾、身形卻異常矯健挺拔的身影，正對她焦急地招手！那人臉上沾著煤灰，看不清面容，但那雙在混亂火光映照下、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卻讓沈清辭心頭猛地一跳！
是周闖！蕭燼嚴的副將周闖！他竟然一直潛伏在靖王府？！
來不及細想！沈清辭爆發出最后的潛力，朝著周闖的方向猛沖過去！
“攔住她！放箭！放箭！”趙衡氣急敗壞的咆哮聲從混亂的馬群后方傳來！更多的侍衛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鏃在火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光澤！
周闖眼中厲芒一閃！他猛地從懷中掏出幾個黑乎乎的東西，狠狠砸向追兵最密集的地方！
“砰！砰！砰！”
幾聲沉悶的爆響！濃烈刺鼻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辛辣的氣味嗆得人涕淚橫流，視線一片模糊！
“咳咳咳！”
“是毒煙！小心！”
追兵瞬間大亂！
“走！”周闖一把抓住沖到近前的沈清辭的手臂，力道極大，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的手掌粗糙有力，帶著邊關風沙磨礪出的厚繭。
沈清辭被他拽著，跌跌撞撞地沖進濃煙和混亂的馬群之中！身后是追兵的怒吼和混亂的箭矢破空聲！眼前是濃得化不開的煙霧和橫沖直撞的驚馬！
周闖顯然對王府地形極其熟悉，他拉著沈清辭，如同最靈巧的游魚，在混亂和煙霧的掩護下，左沖右突，專挑偏僻無人的小徑和倒塌的障礙物穿行！他動作迅捷而精準，每一次閃避都險之又險地躲開流矢和驚馬的沖撞！
不知狂奔了多久，身后的喧囂和追喊聲漸漸被甩遠。當周闖猛地拉開一道隱蔽在藤蔓之后、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的破舊木門，拽著沈清辭沖入一條漆黑骯臟、堆滿垃圾的后巷時，靖王府那令人窒息的殺機和燈火，終于被隔絕在身后。
冰冷的、混雜著腐臭味的空氣涌入肺腑。沈清辭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倒在冰冷的雪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早已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黏膩地貼在冰冷的皮膚上。手臂、臉頰被木刺和碎石劃破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周闖警惕地掃視著漆黑的后巷兩端，確認暫時安全后，才快步走到沈清辭身邊蹲下，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沈小姐？傷勢如何？”
借著遠處微弱的燈火，沈清辭看清了周闖的臉。雖然沾著煤灰，但那熟悉的、帶著邊關風霜的輪廓和那雙堅毅沉穩的眼睛，正是蕭燼嚴麾下那位驍勇的副將！
“周……周副將……”沈清辭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難以置信，“你……你怎么會……”
“殿下離京前，命末將暗中潛伏京城，保護小姐周全。”周闖言簡意賅，目光銳利地掃過沈清辭狼狽的模樣，最終落在她緊緊護在胸前、已經被揉皺的衣襟上——那里，隱約透出一點刺目的朱砂紅痕。“小姐今夜……可是拿到了要緊的東西？”
沈清辭心頭劇震！蕭燼嚴！他竟然……他離京前就安排了周闖暗中保護自己？！那張催命符……那句“好自為之”……難道……他并非要取她性命？而是……一種變相的提醒和保護？
紛亂的念頭沖擊著她混亂的大腦。她下意識地伸手入懷，摸到那張染著朱砂紅痕、記錄著趙衡通敵鐵證的宣紙。紙張已經被汗水浸濕，邊緣破損，但上面那觸目驚心的紅點和地形輪廓依舊清晰！
“是……”沈清辭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將那張染血的宣紙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遞給周闖，眼中是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決絕，“趙衡……通敵賣國！與北狄密謀，割讓云朔三州，佯攻雁回關！此圖……便是鐵證！”
周闖接過那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宣紙，借著微弱的光線飛快掃過。當看到雁回關位置那些刺目的朱砂紅點和簡略卻精準的路線標記時，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震驚和滔天的怒火！握著宣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畜生！”他低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金戈鐵馬的殺意！
他猛地將宣紙貼身藏好，動作利落而謹慎。“此地不宜久留！靖王府的人很快就會搜過來！末將護送小姐離開！”
他剛要扶起沈清辭，動作卻猛地頓住！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盯向巷子深處一片更加濃重的黑暗！
“誰？！”周闖厲喝出聲，同時一把將沈清辭護在身后，另一只手已按在了腰間的短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