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咕感覺手臂被抓得更緊了。
月娥咬牙:“真是顯著她了,容呤姐姐都未……”
林咕悄悄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小聲些,讓雪君姐姐聽到了會惹麻煩?!?/p>
況且第一個上也不算是好事,除非她能真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本事。
月娥又從她身上嗅到了令人安心舒緩的氣息,忍不住貼過去靠近,在跪坐的一群舞姬當中,像是兩只相互依偎的小鳥。
“知道了,謝謝阿林?!?/p>
在另一人的體溫相貼的作用下,林咕冷靜的目光落在廳內(nèi)濃郁得凝聚成絲的靈氣上。
她按著膝蓋思索片刻,微微勾唇。
銀鈴從紗簾后走出來,微微仰著下巴,還未開始就十分得意,仿佛花主之位已然落入囊中。
她攏臂站在中央。
樂聲漸起,由輕而重,她的舞姿也如同誤入塵世的鳥雀。
璇身起跳時嬌小的身軀仿若停留在空中,落下時輕巧而優(yōu)雅,與那張張揚可愛的臉格外相稱。
林咕認真的瞧著他的舞姿口中發(fā)出輕輕的贊嘆,身后卻傳來雪君的聲音:“阿林姑娘,我家大人說您忘了約定,特意讓我來請您過去。”
月娥震驚的看著前一刻還和她貼在一起的妹妹,下一刻就被那位大人特意差人請進去。
眼里明晃晃的寫著“你騙我”的控訴。
林咕比她還茫然,與雪君對視幾秒后,最終敗在他堅持的眼神中,只好起身跟在她身后。
穿過雪君替她掀起的簾子。
她看向坐在案幾后的嚴棘,他坐在那里脊背挺拔而舒展,雙手放在大腿上,面具后的眼睛落在外面仿佛并未察覺隔間內(nèi)多了個人。
林咕在前樓主眼神的頻繁示意下提起裙擺落后他一步,跪坐在嚴棘身后的軟墊上,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酒杯。
猶豫著提起酒壺,斟了一杯放在他的手邊。
站在兩人身后的鄔政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又被嚴棘動動手指定在原地。
大人從不碰他人經(jīng)手的東西。
他也有些奇怪為何大人還要單獨讓林咕進來。
林咕放下酒杯又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沒有要使喚自己的意思,就干脆將目光一同看向外面。
那道隔絕他人的視線的紗簾,從內(nèi)往外看去竟然視若無物,絲毫不影響觀察,簡直是修真界版本的單面鏡。
她看銀鈴的演出有些入神,未曾察覺的鄔政遞過來的眼神。
“如此好看?”
林咕毫不猶豫的點頭。
金縷閣不愧是天離最負盛名的酒樓,走了一大批舞姬,底蘊也仍十分豐厚。
悅耳的琴音如小雨墜落枝頭,在平臺中央躍動的身姿就是那只在風雨中仍然生機勃勃的鳥兒。
銀鈴是有備而來的。
她摩挲著膝蓋,想到自己也能重新像他一樣在眾人眼中起舞,心里不禁生出一些忐忑之余的期待。
一只手在她身前的桌面上敲了敲,將空酒杯放到她面前,被手套包裹的修長手指不經(jīng)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回神?!?/p>
林咕后知后覺的閃了閃眼睛,抬手為那只空掉的杯子注滿酒液。
琥珀色的液體在白玉杯中波光粼粼的晃蕩又被一只纖細柔軟的手提起湊近,嚴棘面具后的眉頭微動,落在林咕身前不遠處的手指微動。
又點了點桌面。
那只手旋即再次將酒杯放下安安靜靜的退了回去。
嚴棘剛剛抬起的手自然而然的轉(zhuǎn)了個彎,落在剛剛好放在手邊的酒杯上,漆黑的皮面與剔透的玉色交織,在靈動的樂聲當中平白生出幾分性感。
他端起酒杯輕嗅,身體微微前傾,手掌搭在桌面視線落在紗簾外,注意力卻不自覺被身邊傳來的淺淡香氣引得分神。
掌心一道道深刻的印記與不久前無法形容的暖意交織。
他從未想過有人的靈力會是那樣的……干凈。
嚴棘喜歡干凈的東西。
他現(xiàn)在甚至有些嫉妒碰過她的人了。
聽聞嚴一找到那個命定之人了。
他微微掀起面具,微涼的酒杯抵在勾起的唇邊一飲而盡,狹長黑眸中滿是漫不經(jīng)心,撥弄著酒杯。
巧了,他也碰到了他的小鳥。
林咕又一次湊到視野內(nèi)的手指打斷觀察,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再次倒?jié)M酒后,把酒壺放到他手邊的位置。
她看著老是在眼前晃蕩的大掌想了想,又將一碟點心推過去。
別光喝了,吃點東西。
那只手收了回去,林咕滿意的收回視線,卻發(fā)覺嚴棘慢條斯理的摸到手套邊緣才一點點將貼合的手套脫了下來。
林咕的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他露出的手上。
一股血腥氣帶著淡淡的藥香傳來。
戴著手套的時候還不曾發(fā)覺。
只覺他的手掌寬大而手指修長,沒想到褪去后露出的手指十分粗糲。
捻著點心不經(jīng)意露出的掌心深刻的傷痕交織,有新有舊。
舊的已經(jīng)形成厚厚的凸起的疤痕,新的皮肉仍然綻開,新鮮的血肉赤裸的暴露在外,引得人忍不住皺眉。
那只手將一塊淡黃色的點心送入薄唇,隨后用手帕隨意擦拭過指腹與掌心的傷口,看得她眉頭抽動。
這是什么癖好?
她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尊重,裝作沒看到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
正對上銀鈴一舞完畢,看過來的眼睛。
她快樂的小跑著穿過紗簾,面色紅潤的看了眼嚴棘,然后視線落在林咕身上,第一次將她看進眼里,帶上了挑釁和審視。
“阿林覺得如何?”
林咕真心實意的點頭:“很不錯,看出來你準備了很長時間。”
銀鈴秀眉一橫:“那當然,想必阿林必不可能比我這無名之輩要差,不若讓我見識一番?”
雪君提醒道:“銀鈴姑娘請這邊落座。”
然后她又公事公辦的看向林咕:“阿林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林咕:“……”
還打算多觀察幾個的算盤落空,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罪魁禍首,沒想到嚴棘恰好抬眸看過來。
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面無表情的感受到心跳加速,溫度不受控制的從脖頸升起。
她的手指不自覺朝他脫下手套的手掌探去,眼神迷離的輕點手背:“大人……”
雪君停下腳步看向被女子緩緩接近的嚴棘,黑眸不易察覺的顫動。
大人怎么一動不動……錯覺嗎?大人的耳朵似乎紅了?
銀鈴猛的扭過頭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差點被她騙過去了!
林咕簡直比她還要大膽!
林咕輕輕眨了眨眼從突如其來的朦朧柔軟的氛圍中回神,望著近在咫尺的冷靜黑眸,頭皮一炸,手指下意識輸出的少量轉(zhuǎn)換過的靈力。
余光瞥見他坎坷掌心又多出一條愈合的疤痕,迅速起身別開眼神。
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若是有傷還是不要戴手套為好?!?/p>
沒再看嚴棘的反應,她用最快的速度轉(zhuǎn)身,斬釘截鐵:“雪君姐姐請務必讓我第二個來?!?/p>
“……去吧。”
林咕掀開簾子走出去,心里慶幸還好她反應快,想到嚴棘冷漠嚴肅的黑眸布滿傷痕的掌心又有些不安。
對自己如此嚴苛的人想必對他人更是嚴厲。
她快步朝樂師走去,甚至忽略了跪坐起身后膝蓋的疼痛,眼神越來越平靜。
再次出現(xiàn)的詭異狀態(tài)被拋到腦后,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展現(xiàn)自己的價值。
不會被輕易懲罰、拋棄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