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就是發展的那么奇怪，蘇棠母女幾人剛到裴家，裴家正好一家人在院子里閑聊。

趙蘭心剛和陳氏打了招呼，裴家院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眾人都嚇了一跳，看去，

“大郎……”

“郎君……”

趙蘭心和陳氏一前一后驚呼，一個是好奇蘇光怎么來了，一個想著裴知白怎么這個時間回來了。

只見裴知白整個人半倚在蘇光身上，臉色蒼白如紙，額上還沁著細密的汗珠。

裴硯一個箭步上前扶住父親另一邊：“阿爺可是身子不適？“

裴知白雖面帶病容，眼神卻清明如常，他環視一周，目光在幾個孩子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上揚：“阿徽也有朋友上門了啊?！?/p>

聲音雖輕，卻透著幾分欣慰。

趙蘭心連忙解釋：“這是家里幾個不成器的孩子，因著有事要請教嫂子，這才貿然登門。“她邊說邊示意蘇槿幾個上前見禮。

陳氏見裴知白望向自己，不解地眨了眨眼。

裴知白看了眼送自己回來的蘇光，想著還是該給眾人提個醒，臉色愈發凝重：“進屋說?！?/p>

眾人跟著進了裴家堂屋。裴徽手腳麻利地端茶倒水，蘇槿見狀也上前幫忙，其余人面面相覷，都被裴知白難看的臉色嚇住了，偏他又執意不肯回房休息。

堂屋內一時靜得落針可聞，只聽得見茶壺倒水的聲響。

裴知白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似乎在斟酌該如何開口。

裴知白緩緩飲了口水，沉聲道：“兩個月前，楚王遇刺身亡?！?/p>

屋內眾人一時茫然。

裴硯最先反應過來，聲音發緊：“是...陛下所為？“

裴知白搖頭，“梁王?！?/p>

說完，場面安靜下來。

蘇棠已經反應過來，雖然她不知道楚王梁王有什么仇，但一個王爺，把另外一個王爺都干掉了，如今朝廷還穩定嗎？

想到這里，蘇棠艱難的吞了吞口水，眼中是對未來的擔憂。

裴知白從說話起，就在觀察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除了裴硯，蘇棠是最先有反應的人。

然后陳氏和裴徽也皺起了眉頭，其次是趙蘭心，其他蘇光和剩下兩個女兒，都是茫然的看著大家，不知道怎么都不說話了。

裴知白心中有數了，既然蘇家有人能聽得懂，那就告訴他們吧。

裴硯見父親微微頷首，這才繼續道來。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靜謐的堂屋內顯得格外沉重：

“當年陛下登基時年紀尚小，朝政盡歸攝政王執掌。“

蘇棠聞言，只覺一股寒意自脊背竄上。年幼的帝王，手握大權的攝政王，再加上方才所說的楚王遇害...這朝堂之上，怕是早已暗流洶涌。

裴硯眉頭緊鎖，繼續道：“第一位攝政的趙王，在位僅兩年光景，便被莊王所害?！?/p>

蘇棠心頭一震，手中的茶盞險些脫手。她原以為楚王便是第一位攝政王，卻不想...

“而莊王...“裴硯的聲音愈發沉重，“在位不足兩年，就命喪楚王之手?！?/p>

“如今梁王弒殺楚王，“裴硯抬眼看向蘇棠，眼中閃過一絲復雜，“而楚王...執政才一年有余?！?/p>

蘇棠只覺喉頭發緊，聲音不自覺地發顫：“那...朝中如今還有幾位王爺？陛下...陛下如今多大年歲？“

裴硯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溫聲答道：“除梁王外，尚有遠在益州的益州王。此外...“他略一沉吟，“先帝的兩位皇叔仍在世，只是年事已高?！?/p>

“至于當今圣上，“裴硯輕嘆一聲，“今年...方才十四歲?！?/p>

十四歲——蘇棠心頭一跳，這個年紀的少年帝王，會甘心繼續做傀儡嗎？那些虎視眈眈的王爺們，又會容他親政嗎？

堂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只聽得見窗外的鳥叫。

蘇棠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不是...快打仗了？“

在場沒人說話，但聽了這話，臉色都難看的不行，這些事，也不是他們幾個平頭老百姓可以左右的。

說完這些，大家都沒了興致。

趙蘭心見裴知白神色不好，估計還病著，今日就不好繼續再說他們家糧食的事情了，幾人起身告辭回家。

送走蘇家眾人后，裴硯與陳氏一左一右攙扶裴知白回房，“父親怎么回來的這般快？”

裴知白靠在床榻上，沒有立即回答，反而先問道：“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裴硯點頭，好得不能再好了，似乎從未病過一樣。

裴知白松了口氣，按理說父子兩人都在縣城，就算一個住學里，一個住外面，那也是有聯系的，不至于裴硯病了，直到被送回家，裴知白都沒有出現。

只因在裴硯病的前幾天，裴知白被幫著干活的張家，派遣到了隔壁縣，說是那邊生意出了問題，其他賬房先生都沒有裴知白厲害。

而且裴知白不僅是賬房先生，張家家主很敬重裴知白，有什么拿不準的，還會問裴知白，所以這幾年張家的生意才越來越好。

結果前腳裴知白離開，第二天裴硯就落了水，最后還是張家聽了此事，想辦法促使他們將人送回長家灣的。

張家生怕裴硯在裴知白出差的時候出事，那還不得結仇，張家立馬給裴知白送了信。

可張家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后了。

裴知白接到消息的時候，就立馬結束手中的事情，好在那邊的事情也做完了，也算對得起張家了，因為趕路太急，心中又滿是焦急，這才病了。

“此事絕非巧合?！芭嶂卓吭诖差^，聲音沙啞，“我已向張家請辭?；貋砬埃踩タh學給你請了長假。“

“父親是說...“裴硯心頭一震，“蘇家妹妹的猜測...“

裴知白閉目長嘆，再睜眼時目光如炬：“不出兩年，天下必亂！“

他壓低聲音，“陛下年歲漸長，野心勃勃。這次梁王能順利除掉楚王，背后少不了陛下和太后的推波助瀾?！?/p>

說到這里，裴知白忍不住重重拍了下床榻：“老婦誤國！“

木床發出“嘎吱“一聲響，驚得窗外枝頭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裴硯忍不住小聲道：“先帝駕崩前，怎么不把當今太后也帶走。”

當今圣上能登上大位，純粹是時也命也。先帝子嗣最后竟只剩下這一根獨苗，偏生這位皇子生母卑微，不過是個掌燈宮女。

當年先帝醉酒，燈下看美人，一時興起臨幸了她，先帝雖給了個低等位份，卻很快將這對母子拋諸腦后。

誰曾想，就是這一夜露水姻緣，竟讓這宮女懷上了龍種。

更沒想到的是，隨著其他皇子相繼離世，這個最不受重視的皇子，反倒成了唯一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