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像一把鈍刀直接捅進凌霜的太陽穴，疼得她眼前發黑。更可怕的是，隨著尖叫聲響起，整片魂藤區突然活了過來。所有藤蔓都開始瘋狂扭動，扎在怨靈體內的根須像吸管般鼓起，將某種幽藍色的液體從怨靈體內抽出。
“住手！”她下意識抓住楚昭的手腕。
少年歪頭看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玩味：“圣女大人心疼了？”
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貼上她的，“您以前最喜歡聽它們慘叫了呢……還經常讓侍女將它們移植到盆栽里，搬回大殿欣賞。”
凌霜這才注意到，最近的幾株魂藤下方都立著小巧的玉碑，碑上刻著日期和名字。這分明是原主的收藏記錄！其中一塊較新的碑上赫然寫著：“玄天劍宗內門弟子，癸卯年四月收”。
【那個劍修，該不會是謝凜的師弟吧？！】
仿佛印證她的猜想，那株魂藤突然劇烈顫抖，藤蔓上浮現出清晰的劍紋。被它貫穿的怨靈猛地抬頭，空洞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凌霜，腐爛的嘴唇蠕動著吐出兩個字：“師……兄……”
楚昭突然輕笑出聲：“啊呀，這個還記得生前事呢。”
他指尖凝聚出一縷黑氣，“得再加把勁才行~”
“等等！”凌霜急忙攔住他，“本、本座突然想起，三區的骨花今晚要采收！我想看，你陪我去。”
她拽著楚昭就要離開，身后卻傳來噗嗤一聲輕響。回頭時，那株劍修怨靈已經被藤蔓徹底吸干，化作點點藍光消散在夜風中。最后一絲光芒里，凌霜分明看到那怨靈對她做了個口型：“快、逃……”
楚昭突然反握住她的手：“圣女大人的手好冰啊。”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強勢地擠進她的指縫，聲音甜得發膩，“阿昭幫您暖暖~”
他的掌心燙得嚇人，凌霜卻只覺得寒意徹骨。當被他半拖半拽地帶向第三區時，她余光瞥見魂藤區的邊緣……
蘇玉衡正站在結界之外，月白長衫被幽藍光芒映得鬼氣森森。他手中捧著的根本不是藥簍，而是一個正在滲血的陶罐。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這位溫潤如玉的毒公子抬起頭，沖她露出一個溫潤的微笑，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凌霜的腳步微微一頓。
【蘇玉衡怎么會在這兒，他不是應該在毒沼區養他的小寵物嗎？】
【還有那個滲血的陶罐……里面裝的什么鬼東西？！】
她下意識想抽回被楚昭扣住的手，卻被他攥得更緊。少年指腹摩挲著她的腕骨，力道曖昧得近乎警告。
“蘇神醫好雅興~”楚昭笑吟吟地開口，嗓音甜膩，眼底卻一片冰冷，“大半夜的，來骨花區賞月？”
蘇玉衡從容地將陶罐掩入袖中，月光映得他面容如玉，連唇角的弧度都溫雅得恰到好處：“聽聞今夜要采收骨花，特來取些花露入藥。”
他頓了頓，目光輕飄飄掠過兩人交握的手，“倒是楚左使……與圣女大人，很是親近。”
“那是自然~”楚昭歪頭靠在凌霜肩上，發絲蹭過她的頸側，“圣女大人最喜歡阿昭了，對不對？”
凌霜：“……”
【對你個頭！】
【你們兩個變態能不能別拿我當交鋒的借口？！】
她強忍著甩開楚昭的沖動，冷聲道：“本座只是來監工。”
目光掃向蘇玉衡的袖口，“倒是蘇醫師，深更半夜捧著個血罐子，不嫌晦氣？”
蘇玉衡低笑一聲，蒼白修長的手指從袖中探出，掌心赫然躺著幾顆晶瑩的露珠，在月光下泛著淡粉色光澤。
“圣女說這個？”他語氣溫和，仿佛真的只是在討論藥材，“骨花露需子時采集，混以心頭血，方能鎮住噬心蠱的反噬。”
說著忽然輕咳兩聲，指縫間滲出一絲血跡，“您看，剛取的，還熱著。”
凌霜胃里一陣翻涌。
【草！他說心頭血該不會是現挖的吧？！】
【等等……那陶罐里裝的難道是……】
“嘖。”楚昭突然松開她，幾步蹦到蘇玉衡面前，歪著頭打量他染血的指尖，“蘇醫師這病弱模樣，倒比骨花還惹人憐愛呢~”
指尖黑氣繚繞，“要不要阿昭幫您……徹底解脫？”
空氣瞬間凝滯。
蘇玉衡笑容不變，袖中銀針卻已滑至指間：“不勞費心。”
他轉向凌霜，語氣忽然認真，“圣女若要看采花，最好抓緊時辰。子時三刻后，骨花的人臉會開始互相吞噬。”
仿佛印證他的話，不遠處突然傳來咔嚓一聲脆響。一朵骨花猛地咬住鄰近花朵的花莖，兩張人臉扭曲著撕咬在一起，濺出的汁液落在地上，腐蝕出縷縷青煙。
楚昭噗嗤笑出聲：“呀，看來有人等不及了~”
他拽起凌霜的手就往花叢深處跑，“快！再晚就看不到最精彩的部分啦！”
凌霜踉蹌著跟上，回頭時正看見蘇玉衡站在原地，月光將他影子拉得修長孤寂。他低頭看著指尖的血，忽然將那滴血珠彈向廝殺的骨花……
轟！
兩朵花瞬間爆成血霧，而溫潤如玉的醫師，自始至終都帶著那副人畜無害的微笑。
再走幾步，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咔嚓聲。數十朵潔白如玉的骨花齊刷刷轉向他們，花心處嵌著的人臉露出詭異的微笑。
“今晚采收的品相真好~”楚昭蹦跳著跑到一具骸骨花架前，那上面盛開的花朵突然劇烈顫抖，人臉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
凌霜這才看清，所謂的花架竟是用完整的人體骨架拼接而成。肋骨被彎折成裝飾性的弧度，脊椎骨成了天然的花莖支架，而每朵花都扎根在天靈蓋鑿出的孔洞里，那些花盆分明是帶著頭皮殘片的頭骨！
“這批用了七個金丹期爐鼎呢。”楚昭指尖撫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花瓣立刻滲出淡粉色汁液，“您看，識海精華都快溢出來了。”
花苞突然啵地綻開，露出里面蜷縮的迷你人臉。那張臉只有銅錢大小，卻五官俱全，此刻正瘋狂撞擊花瓣內壁，發出咚咚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