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掠過廣袤的烏蘭草原,掀起層層金色的草浪,一直延伸到天際。遠處,一群野馬奔騰而過,鬃毛在風中飄揚,馬蹄聲如雷鳴般震撼大地。天空湛藍如洗,幾只蒼鷹盤旋在高處,銳利的眼睛掃視著草原上的一舉一動。
“族長,前方發現鹿群!“
赫連朔勒住韁繩,抬起手示意身后的狩獵隊伍停下。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瞇起,目光穿透搖曳的草浪,鎖定在遠處那片移動的褐色身影上。陽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勾勒出堅毅的輪廓。他身著深褐色皮甲,腰間別著一把鑲嵌寶石的彎刀,整個人如同一尊草原上的戰神雕像。
“布日古德,帶人從左翼包抄。“赫連朔的聲音低沉有力,像草原上滾動的悶雷,“巴圖,你從右翼。記住,我要那頭最大的公鹿,它的角將掛在部落議事廳的墻上?!?/p>
兩名壯碩的草原漢子領命而去,馬蹄聲漸漸遠去。赫連朔獨自留在原地,手指輕輕撫過彎刀的刀柄。這把刀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刀身上的每一道劃痕都記錄著部落的榮耀與血淚。
十八歲那年,父親在與東部部落的沖突中戰死,年輕的赫連朔在血與火中接過族長之位。七年來,他用鐵腕手段統一了草原西部各部落,讓赫連部成為烏蘭草原上最強大的勢力。然而,權力背后是無人知曉的孤獨。每當夜幕降臨,獨自站在草原上仰望星空時,他才能卸下族長的威嚴面具,變回那個失去父親的少年。
“族長,包圍圈已經形成?!安既展诺碌穆曇舸驍嗔撕者B朔的思緒。
赫連朔點點頭,猛地一夾馬腹,黑色戰馬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草原風迎面撲來,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灌入他的鼻腔。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與胯下的戰馬、腳下的草原融為一體,仿佛生來就屬于這片遼闊天地。
鹿群察覺到危險,開始四散奔逃。赫連朔的目光鎖定那頭體型碩大的公鹿,它頭頂的鹿角如樹枝般分叉,在陽光下閃爍著青銅般的光澤。公鹿察覺到追捕者的意圖,猛地轉向,朝一片灌木叢沖去。
“想逃?“赫連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從馬鞍旁取下長弓,抽出一支羽箭。他在奔馳的馬背上穩穩拉開弓弦,肌肉繃緊如鋼鐵般堅硬。箭矢破空而出,精準地射中公鹿的前腿。
公鹿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踉蹌幾步卻沒有倒下,反而更加拼命地向前沖去。
“頑強的家伙?!昂者B朔收起長弓,拔出彎刀,加速追了上去。
灌木叢越來越近,公鹿的身影時隱時現。就在赫連朔即將追上時,一陣異樣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鹿的叫聲,而是人的驚呼,而且還是女人的聲音。
赫連朔猛地勒住韁繩,戰馬前蹄高高揚起。他警惕地環顧四周,右手緊握彎刀。草原上出現陌生人是危險的信號,尤其是現在東部部落正虎視眈眈的時候。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聲音來自灌木叢后方,帶著明顯的顫抖和絕望。赫連朔猶豫片刻,還是驅馬向前。穿過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微縮——
五匹草原狼圍著一棵孤零零的老榆樹,樹下蜷縮著兩個身影。一個中年婦人已經昏倒在地,而護在她身前的是一位年輕女子,手中握著一根樹枝,正徒勞地揮舞著試圖驅趕狼群。女子穿著赫連朔從未見過的服飾——淡青色的長裙已經沾滿泥土和草屑,卻依然能看出其精致的剪裁和質地。這不是草原人的打扮。
最讓赫連朔震驚的是女子的面容。即使被恐懼扭曲,那張臉依然美得驚人。白皙的皮膚在草原陽光下如羊脂玉般溫潤,柳葉眉下是一雙含著淚卻倔強不屈的眼睛。當女子轉頭看向突然出現的赫連朔時,他感覺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
狼群察覺到新的威脅,其中兩匹轉向赫連朔,露出森白的獠牙。
“退下!“赫連朔用草原語厲喝一聲,同時彎刀出鞘,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頭狼低吼著,卻沒有退縮。草原狼素來狡猾,它們能感覺到眼前的人類不好對付,但饑餓驅使它們不愿放棄到嘴的獵物。
赫連朔冷哼一聲,從馬鞍上取下號角,吹出一長兩短的信號。片刻之后,遠處傳來回應,布日古德和巴圖正帶人趕來。
狼群開始躁動不安。頭狼最后看了一眼樹下的“獵物“,發出一聲不甘的嚎叫,帶領狼群消失在草叢中。
年輕女子手中的樹枝終于掉落,她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卻仍不忘護住昏迷的母親。她抬頭看向馬背上的赫連朔,嘴唇顫抖著想說些什么,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草地上。
赫連朔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女子面前蹲下。他粗魯地抓住女子的手腕檢查,發現她手臂上有幾道深深的抓痕,血跡已經浸透了半邊衣袖。
“你被狼抓傷了。“他用生硬的中原官話說道。草原部落與中原商人常有往來,作為族長,赫連朔掌握了一些基本的中原語言。
女子虛弱地點點頭,用純正的官話回答:“多謝壯士相救...我母親...她昏過去了...“
赫連朔皺眉看向昏迷的中年婦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算平穩。這時,布日古德帶著幾名戰士趕到,看到眼前的情景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族長,這是...“
“兩個中原女人?!昂者B朔站起身,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峻,“把她們帶回部落。“
布日古德面露難色:“族長,按照部落規矩,來歷不明的外人...“
“我說,帶回部落?!昂者B朔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她們受傷了,活不過今晚?!?/p>
布日古德不敢再多言,指揮手下將兩名女子抬上馬背。赫連朔翻身上馬,目光掃過那名年輕女子蒼白的面容。她正努力保持清醒,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痕。
“你叫什么名字?“赫連朔問道。
女子艱難地抬起頭,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雪...雪清瀾...“
“雪清瀾...“赫連朔在舌尖品味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它像一片雪花般輕盈純潔,與粗獷的草原格格不入。“你們為什么會出現在烏蘭草原?“
雪清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難言之隱。就在她準備開口時,一陣劇烈的咳嗽再次襲來,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赫連朔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感受到掌心中傳來的輕微顫抖。這個中原女子比他想象中還要輕,仿佛一陣強風就能將她吹走。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卻能在狼群面前挺身保護母親,這種勇氣讓赫連朔心中升起一絲罕見的敬意。
“回部落?!昂者B朔下令道,同時小心地將雪清瀾安置在自己馬前,“派人去請薩滿,她們需要治療?!?/p>
狩獵隊伍改變了方向,朝著赫連部落的聚居地前進。夕陽西下,將草原染成一片金紅色。赫連朔望著懷中昏迷的中原女子,眉頭緊鎖。他本能地感覺到,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將會打破草原長久以來的平靜。
而他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一段跨越草原與中原的愛恨情仇正悄然展開。
當赫連部落的帳篷群出現在地平線上時,赫連朔下意識收緊了環抱雪清瀾的手臂。她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氣,不像草原女子常用的香料那般濃烈,而像是雨后的青竹,清冽中帶著一絲甜意。
“族長回來了!“部落入口處的守衛高聲喊道。
隨著喊聲,族人們紛紛走出帳篷,好奇地張望。當他們看到族長馬背上昏迷的中原女子時,竊竊私語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赫連朔無視眾人的目光,徑直騎馬來到自己的大帳前。他翻身下馬,將雪清瀾抱在懷中,大步走進帳內。
“準備熱水和干凈布料,“他對緊隨其后的侍女命令道,“再去看看薩滿到了沒有?!?/p>
侍女們迅速行動起來。赫連朔小心翼翼地將雪清瀾放在鋪著獸皮的床榻上,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她的容貌。即使在昏迷中,她的美麗依然令人驚嘆——長而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張形狀完美的嘴唇,此刻因失血而略顯蒼白。
赫連朔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是草原的雄鷹,部落的族長,不能被一個來歷不明的中原女子擾亂心神。然而,當他看到她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時,一種莫名的憤怒涌上心頭。
“薩滿到!“帳外傳來通報聲。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掀開帳簾走了進來,她身上掛滿各種草藥和獸骨制成的護符,眼睛卻明亮如年輕人。老薩滿看了一眼床上的雪清瀾,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赫連朔,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族長很少對陌生人如此上心。“
赫連朔繃緊下巴:“她們在我的領地上受傷,我有責任?!?/p>
老薩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開始檢查雪清瀾的傷勢。她熟練地清理傷口,敷上特制的草藥,最后用干凈的麻布包扎好。
“狼爪有毒,但不算嚴重。“老薩滿說道,“她體質虛弱,主要是驚嚇過度和長途跋涉的疲憊。我給她熬了藥,喝下后應該能醒過來?!?/p>
赫連朔點點頭:“另一個女人呢?“
“那位夫人情況更糟,長期勞累加上風寒入體,需要更長時間調養?!袄纤_滿收拾著藥囊,“族長打算如何安置她們?“
赫連朔沉默片刻:“等她們醒來,問清楚來歷再做決定?!?/p>
老薩滿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草原的雄鷹要小心,不要被南方的云雀迷住了眼睛?!?/p>
赫連朔冷哼一聲:“我自有分寸?!?/p>
待老薩滿離開后,赫連朔站在帳中,目光再次落在雪清瀾平靜的睡顏上。帳外,草原的風聲呼嘯而過,如同遠古的低語。赫連朔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軌跡可能因為這個中原女子的出現而發生不可逆轉的改變。
他轉身走出大帳,迎著草原的晚風深吸一口氣。遠處,部落的炊煙裊裊升起,孩子們的笑聲隱約可聞。這是他一直守護的平凡生活,而現在,某種未知的變化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