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寒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易昇緊了緊圍巾，拖著行李箱走出南京南站。作為職場新人，這是她工作以來第一次出差，出發前她反復檢查著文件資料，心里還頗有點緊張。站臺頂棚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濺起細碎水花，這潮濕的氣息讓她想起大學時代那個春日的南京之行。彼時的梧桐樹剛抽出嫩綠新芽，如今已是枝椏交錯，在冷風中抖落最后幾片枯葉。

推開酒店房門的瞬間，房間里只擺放著整齊的工作文件和略顯孤單的行李箱。初次出差的緊張感始終縈繞心頭，前兩天的會議排得滿滿當當，易昇跟著團隊穿梭在南京的各個寫字樓間，連窗外梧桐樹的影子都無暇多看。她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時刻緊繃著神經，認真記錄每一個要點。

直到第三天中午，所有任務順利完成。領導那句“下午休息，晚上返程”讓易昇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她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望著街道，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糗事——在NJ市政府門口拍照被警衛揮手制止，當時慌亂逃跑的模樣現在想來仍覺得好笑。她清楚地記得當時同學調侃她，干啥啥不行出洋相第一名。

走出酒店，易昇準備掃一輛共享單車去地鐵站。指尖即將觸到二維碼的瞬間，身后突然傳來急切的聲音：“你好，這個車能不能讓我先騎走，我現在真的有急事，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

她轉身望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站在面前。男孩穿著淺色牛仔外套，蓬松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眼睛大而明亮，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易昇估摸著他也就20歲出頭，挺拔的身形卻讓他在人群中格外顯眼，應該有一米八多。

“當然可以了，那你騎走吧。”易昇笑著退開一步，耳邊的珍珠耳釘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謝謝！”男孩連聲道謝，跨上自行車的動作利落得像一陣風。車輪碾過潮濕的地面，濺起幾星水花，轉眼便消失在街角。易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揚起，心里美滋滋地想著：“我可真是個大好人，我就是這么善良的一個小女孩。”

沒了共享單車，易昇索性步行前往地鐵站。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路，她回想起上次來南京時走馬觀花的遺憾，腳步不自覺加快。地鐵三號線的冷氣裹著廣播聲涌來，當“雞鳴寺站”的提示音響起，她深吸一口氣走出車廂。

出站口飄來若有若無的香火味，與記憶里擁擠的假日截然不同。冬日的雞鳴寺褪去了人潮喧囂，朱紅的院墻在灰藍天空下愈發沉靜。易昇記得那年春日，景區入口排著望不到頭的隊伍，人與人的體溫混著汗味，呼吸都變得粘稠。她好不容易擠到寺門前，卻被推搡的人群裹挾著打轉，最終連門檻都沒跨進，只能繞著外墻悵然離開。

此刻，她緩緩踏上青石臺階，檐角銅鈴在風中輕響。寺院里零星有幾個游客，焚香叩拜的動作從容不迫。易昇跟著人流走進大雄寶殿，檀香縈繞間，望著莊嚴的佛像，心底泛起一種久違的安寧。這遲來的一探究竟，倒比預想中更讓人滿足。

從雞鳴寺出來，易昇直奔德基廣場。記憶里藏著饞人的味道——附近老字號的灌湯包，咬開薄皮時涌出的滾燙湯汁；還有鮮香的鴨血粉絲湯，鴨腸、鴨血與脆嫩的鴨肝浸在乳白的湯里。只是那次她貪心地每樣都點了大份，吃到最后滿嘴油膩，卻仍對那份美味念念不忘。

填飽肚子后，易昇信步走進商場。櫥窗里璀璨的燈光映照著奢侈品的精致，她清楚那些價格遠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圍，便只沿著通道慢慢踱步。為避開店員打量的目光，她始終沒有踏入店鋪半步，只是隔著玻璃匆匆一瞥。從一樓到五樓，旋轉樓梯上流轉的光影在她肩頭跳躍，直到五樓入口處醒目的花展海報吸引了她的目光。

“80元入場，含畢加索真跡展區”，易拉寶上的字樣讓她心動。易昇想都沒想就掏出手機掃碼購票。穿過綴滿絹花的拱門，淡雅的花香與柔和的燈光撲面而來。她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幅畫前面，她記得這是村上隆的太陽花，明亮的黃色花瓣層層疊疊，中央的笑臉充滿活力，看著就讓人心情愉悅。于是她站在畫前，拿起手機準備拍照。突然后面一個男生的聲音響起：“美女，居然在這里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