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連綿的雷澤山巒染成一片凄艷的金紅。浩承伏在龍耳召喚出的巨大巖甲龜靈獸背上,意識在劇痛與失血的眩暈中沉沉浮浮。花虎那蒲扇般的大手看似粗魯實則小心地扶著他,勾玉則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試圖用輕松話語驅(qū)散沉悶,但浩承只覺那聲音遙遠模糊,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琉璃。鳳千儀與御飛陽并肩行在前方,金焰與銀藍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挺拔,卻也透著無聲的凝重。龍耳沉默地操控著靈獸,目光不時掃過浩承蒼白如紙的臉。
當(dāng)最后一絲天光被深藍的夜幕吞噬,一行人終于在一處背靠險峰、面臨幽澗的緩坡停下。御飛陽目光如電,掃視四周,指尖掐訣,低喝一聲:“凝!”
剎那間,山壁微光流轉(zhuǎn),巖石如同活物般緩緩移動、堆疊、塑形。不過幾息功夫,一座依山而建、風(fēng)格古樸雅致的小院便憑空出現(xiàn)。院墻由未經(jīng)雕琢的天然青石壘砌,屋頂覆蓋著厚實的苔蘚與藤蔓,院中甚至幻化出一口汩汩流淌的清泉和一株姿態(tài)虬勁的老松,與周圍險峻的山勢渾然一體,又透著遺世獨立的清幽。
夜色如墨,浸染著依山傍水幻化出的古樸小院。靈獸伏在廂房角落,背上馱著的浩承依舊昏迷不醒,臉色在搖曳的燭火下泛著不祥的青灰。白日雷澤激戰(zhàn)的痕跡——破碎的衣衫、干涸的血跡、以及那深可見骨的傷痕——在昏暗中更顯猙獰。
花虎將浩承抱進一間干凈的廂房,放在鋪著柔軟獸皮的竹榻上。浩承早已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唯有眉宇間因痛苦而緊蹙的紋路,昭示著他體內(nèi)仍在肆虐的危機。
院中石桌上,靈獸帶來的玉壺傾倒出晶瑩剔透、氤氳著濃郁靈氣的仙瓊玉露。眾人分飲,玉露入喉,化作暖流滋養(yǎng)著激戰(zhàn)后的疲憊仙體。然而,本該輕松的氣氛卻顯得有些沉悶。
花虎咂咂嘴,將玉盞往石桌上一頓,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大大咧咧地開口,試圖驅(qū)散凝重:“哈!這玉露還是老味道,解乏!喂,勾玉丫頭,聽說山下幾十里外有個凡人小鎮(zhèn),晚上有廟會,熱鬧得很!咱們?nèi)タ纯矗宽槺憬o這小子帶點人間煙火氣回來沖沖晦氣!”他綠發(fā)在夜風(fēng)中微晃,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
勾玉眼睛一亮,鵝黃的裙擺隨著她雀躍起身而飄動:“好呀好呀!悶死了!去散散心,很快回來!”她拉著花虎的胳膊,又回頭看了看浩承所在的房間,“我們給他帶些好吃的點心!”
御飛陽放下玉盞,指尖在冰冷的石桌面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fā)出沉穩(wěn)的叩響。他抬眼,目光掃過花虎和勾玉,帶著領(lǐng)隊者的威嚴:“早去早回,莫要生事。雷澤外圍雖相對平靜,但魔氣逸散之地,凡人聚集處也未必安穩(wěn)。”語氣雖淡,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心放心!有俺老花在,保管平平安安!”花虎拍著胸脯保證,拉著勾玉,兩人身影一閃,便化作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御飛陽隨即起身,銀藍勁裝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我去巡視周邊,布下警戒法陣,為明日深入雷澤腹地探路。”他對鳳千儀和龍耳略一點頭,身形如鷹隼般拔地而起,融入蒼茫夜色,氣息瞬間收斂無蹤。
院內(nèi)只剩下鳳千儀與龍耳,以及廂房內(nèi)無聲無息的浩承。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清泉流淌的淙淙聲。
鳳千儀率先起身,步履無聲地走向廂房。龍耳緊隨其后,玄衣幾乎與房內(nèi)的陰影融為一體,面容沉毅。
廂房內(nèi),空氣凝滯。鳳千儀一襲素凈的青衣,取代了白日耀眼的金紅羽衣,更襯得她眉目如畫,卻也清冷如霜。她指尖凝聚著一點純凈的金色光暈,小心翼翼地懸在浩承左臂那道被蛇妖毒爪撕裂的傷口上方。龍耳站在一旁,玄衣幾乎融入陰影。
【毒侵仙骨,反噬驚魂】
竹榻前,鳳千儀指尖燃起一縷純凈的金焰,柔和卻蘊含著強大生機,緩緩貼近浩承肩胛處那處被蛇妖毒牙貫穿、此刻已變得烏黑發(fā)紫、邊緣隱隱滲出腥臭黑氣的傷口。
金焰甫一接觸那翻卷的皮肉,然而,,異變陡生!
嗤——!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那烏黑的傷口竟驟然騰起一股濃稠如墨的黑氣,一聲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那墨綠色的毒素仿佛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翻騰起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腥甜腐臭,猛地反撲向金焰!不僅瞬間吞噬了鳳千儀試探性的靈力,更沿著那縷靈力反向侵蝕而上,一股陰冷、污穢、帶著強烈毀滅意志的力量直沖鳳千儀指尖,金焰劇烈搖曳,發(fā)出刺耳的嘶鳴,竟有被污濁、吞噬的跡象!!
更可怕的是,當(dāng)鳳千儀再次金色靈力試圖深入傷口,驅(qū)散那盤踞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墨綠色毒素時,那黑氣仿佛有生命般,順著鳳千儀指尖的金焰,不僅瞬間吞噬了鳳千儀試探性的靈力,更沿著那縷靈力反向侵蝕而上,直沖鳳千儀指尖,金焰劇烈搖曳,發(fā)出刺耳的嘶鳴!竟要逆流而上,侵襲她的仙體!
鳳千儀清冷的眸中瞬間掠過十分的驚詫,但反應(yīng)快如閃電。她指尖微震,那縷金焰驟然爆開,化作一道薄如蟬翼的金色光幕,硬生生將那反噬的黑氣隔絕、震散!然而,光幕之上,竟也留下了一道細微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黑色侵蝕痕跡,雖然瞬間被金焰凈化,但那瞬間的反噬之力,已清晰無比。
鳳千儀悶哼一聲,指尖金光驟然黯淡,白皙的皮膚瞬間染上一抹詭異的綠意,指尖微微顫抖,一絲血跡從被腐蝕的皮膚滲出。
鳳千儀看著自己指尖那抹迅速蔓延的綠意,如同活物般貪婪侵蝕的綠意,體內(nèi)精純的天鳳真火本能地洶涌奔騰,帶著焚盡八荒的怒意,才堪堪將那絲陰毒污穢之力逼退、凈化。她抬眸看向浩承臂上那如同擁有生命的毒傷,她波瀾未定的眸子里掠過清晰的驚愕與凝重:“此毒…專克仙體神元。尋常仙法靈力,非但不能療傷,反成其養(yǎng)分,助其壯大,侵蝕更深。”
龍耳一直緊盯著傷口的變化,此刻他一步上前,沉聲道:“師妹,我來試試。”他伸出寬厚的手掌,掌心涌出溫潤如水的深藍色仙力,帶著大地般厚重的治愈氣息,緩緩覆蓋向傷口。
然而,同樣的情景再次上演!深藍仙力接觸到烏黑傷口,如同泥牛入海,非但無法驅(qū)散毒素,那黑氣反而更加活躍,如同貪婪的毒蛇,纏繞上龍耳的仙力,試圖沿著手臂脈絡(luò)侵蝕而上!
他輸入的湛藍靈力本是中正平和,護持為主,卻被那毒素中蘊含的詭異力量瘋狂吞噬、瓦解,甚至隱隱有反噬其本源的跡象!龍耳臉色一白龍耳悶哼一聲,手臂肌肉瞬間繃緊,額頭滲出細密汗珠,掌心藍光大盛,猛地撤回手掌,強行將那試圖攀附的黑氣震開,掌心竟也留下淡淡的焦痕,臉色卻凝重得如同寒潭。
“好霸道的毒!”龍耳聲音低沉,帶著難以置信的震動,“非但無法祛除,竟能污穢仙靈本源!反噬仙力!這絕非尋常妖毒!”
龍耳凝視著那猙獰的傷口,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再次響起:
“腐仙瘴。”三個字,如同冰珠墜地,寒氣四溢。
鳳千儀猛地抬頭,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震動:“上古兇物‘腐仙瘴’?傳說中能蝕仙骨、污神源,令仙神墜凡的禁忌之毒?那赤練蛇妖…怎會…”
“它盤踞雷澤萬載,吞噬無數(shù)生靈污穢,更深處或許沾染了上古遺留的魔瘴本源,其毒已生異變,蘊含了一絲‘腐仙瘴’的特性。”龍耳語氣沉靜,目光如刀鋒般刮過浩承昏迷的臉,“此毒霸道,以純粹仙力強行祛除,只會遭其反噬,加劇其威能,加速侵蝕中毒者生機,甚至…污染施救者。”
他頓了頓,指尖的藍焰緩緩熄滅,留下一個冰冷的結(jié)論:
“仙法…奈何不得。”
仙法奈何不得!這對高高在上的百圣山天驕而言,是何等震撼與挫敗!連鳳千儀的金焰和龍耳的大地之愈都無法驅(qū)散的毒素,其兇險程度遠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