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瘴濃稠如墨汁,翻滾著不祥的暗紫色與幽綠色光暈。鳳千儀周身金輝流轉,艱難地在毒瘴中開辟通路。御飛陽緊隨其后,銀藍勁裝沾染了點點暗色瘢痕,劍氣如霜,精準地斬開前方盤結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毒藤和冒著氣泡的粘稠泥沼。龍耳面色凝重,指尖掐訣,一層流轉著星輝的清光護罩籠罩四人,隔絕著最致命的毒息,護罩的光芒在魔瘴沖擊下如水波般蕩漾。勾玉小臉緊繃,她放出的靈蝶剛飛出護罩范圍,便如同冰晶投入熔爐,瞬間化為細碎的光點消散。
“魔瘴濃度遠超預估,護靈陣消耗急劇增加!”龍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方位無誤?”御飛陽沉聲問,目光卻始終鎖在前方鳳千儀的側影上,見她腳下微滑,立刻伸手虛扶其腰,“當心流泥。”
鳳千儀借力站穩,金眸銳利掃視四周:“龍耳師兄的星盤指向無誤,核心就在前方。但…”她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困境初現與毒人現身】
四周濃稠的瘴霧如同被無形之手撥開,數道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他們的出現,讓這死寂的魔域陡然增添了一抹詭譎的妖艷。
為首的是一個女子,身姿曼妙,肌膚呈現出一種冷玉般的瓷白色,卻隱隱透著幽綠的脈絡,如同上好的翡翠內蘊流光。她長發如墨,卻并非純粹的黑,發梢末端流淌著液態金屬般的暗紫色,在瘴氣中微微飄拂。她的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雙唇是飽滿的深紫色,眼瞳則像是兩枚融化的琥珀,瞳孔深處有細小的、不斷旋轉的墨綠色漩渦。她赤足踩在污穢的泥沼上,足尖點過之處,泥水非但不沾,反而凝結成一片片墨玉般的晶花,旋即又被新的污穢覆蓋。
她身后,佇立著數個同樣奇異的“人”。有的肌膚如半透明的琉璃,內里可見幽藍的液體緩緩流動;有的發絲如同活物,是纖細的、閃爍著磷光的毒蛇;還有的指尖修長,指甲是剔透的紫水晶,流轉著危險的光澤。最年幼的那個,看起來不過孩童模樣,皮膚是奇異的珍珠白,眼瞳是純凈的銀灰色,只是當他無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旁邊一株扭曲的、通體漆黑的荊棘時,那堅韌的毒荊棘竟在瞬間失去了所有色彩,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化作一蓬灰白的粉末,簌簌落下!
“止步,外來者。”為首的女子開口,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清脆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帶著劇毒的韻律,“此地,污沼部族領地。生者,止步。”
勾玉驚得捂住了嘴,并非因為恐懼的外貌,而是因為那非人的、混合著極致美麗與致命氣息的妖異感。
龍耳瞳孔微縮,低聲道:“小心!他們是活的毒源!接觸即死,氣息可腐萬物!”
仿佛印證他的話,一個有著琉璃肌膚的男性毒人微微呼出一口氣,那氣息帶著淡淡的、如同月下幽蘭的甜香,飄向附近一棵高達數十丈、樹皮如黑鐵般的巨樹。香氣觸及樹干的剎那,那巨樹龐大的樹冠如同被無形的火焰舔舐,瞬間枯萎、焦黑,粗壯的樹干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布滿蛛網般的黑色裂紋,最終轟然倒塌,化為一地漆黑的朽木塵埃!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劇毒!”勾玉的聲音帶著顫抖。
更多的妖異身影從瘴霧中顯現,將他們隱隱包圍。他們并未立刻攻擊,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這片絕地孕育出的精靈,美麗,卻帶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就在雙方對峙,氣氛凝滯之際,一個身影從眾毒人身后緩緩走出。他看起來年長許多,身形依舊挺拔,面容帶著歲月雕琢的痕跡,卻無損那份妖異的俊美。他的長發是純粹的銀白色,如同流淌的月光,披散在身后。他的眼瞳是深邃的祖母綠色,里面沉淀著智慧與無盡的疲憊。他穿著一襲用某種奇異黑色絲線織成的長袍,袍角點綴著細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幽藍晶體。
“夜曇,”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目光掃過鳳千儀四人,最終落在為首的女子身上,“退下。”
名為夜曇的女子微微頷首,無聲地退到他身后半步,如同最忠誠的影子。
“我是墨漓,污沼部族的族長。”銀發男子的目光如同實質,落在鳳千儀身上,“說出你們的目的。此地,非生者該踏足之處。”
鳳千儀上前一步,金眸清澈,毫無懼色地迎上墨漓的目光:“為‘沼靈花’而來,救人命。無意冒犯貴地,但勢在必行。”
“沼靈花?!”墨漓那雙深邃的祖母綠眼瞳中瞬間掀起波瀾,震驚、痛苦、以及一絲深藏的渴望交織而過。夜曇和其他毒人的臉色也瞬間變了,空氣中彌漫的毒息似乎都躁動了幾分。“癡心妄想!”墨漓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金屬般的鏗鏘,“那是維系我族延續的唯一希望!百年一瞬,花開之時,是我族得享片刻‘新生’之刻!錯過花期,等待我們的便是永墮毒淵,受萬毒噬心之苦,直至生命燃盡,不得一日安寧!你們,要奪走我們唯一的喘息之機嗎?”他的話語帶著悲愴的力量,周圍的毒人眼中都流露出深刻的痛苦和對“新生”的渴望。
龍耳敏銳地捕捉到關鍵:“片刻新生?族長,可否詳述?或許…我們的目的并非絕對沖突。”
墨漓看著龍耳沉靜睿智的目光,又掃過鳳千儀身上純凈的金輝和御飛陽凜冽的劍氣,似乎在評估他們的分量和意圖。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疲憊更甚,緩緩道出了污沼部族的宿命:他們本是誤入雷澤的凡人,被腐仙瘴毒徹底侵蝕、改造,變成了如今這美麗而致命的形態。他們無法觸碰任何生靈,指尖掠過,草木化灰,呼吸吐納,巨樹凋零,飛禽走獸沾之即化白骨。劇毒不僅縮短了他們的壽命,更讓他們每時每刻都承受著萬毒噬心般的痛苦。唯有百年一開的沼靈花,其綻放時散發的至純凈化之力,能暫時壓制他們體內的劇毒反噬,給予他們短暫的“新生”——身體恢復接近常人的形態,不再散溢致命毒息,能短暫地感受陽光的溫度,觸碰花瓣的柔軟,甚至品嘗清水的甘甜。一旦錯過花期,等待他們的就是意識在劇毒折磨中逐漸沉淪、崩解,最終在無盡的痛苦中化為這片毒沼的一部分。
“所以,”墨漓的聲音帶著沉重的嘆息,“沼靈花,是我族延續的命脈。你們,沒有資格奪取。”他身后的毒人們,眼中那份對“新生”的極致渴望,瞬間化作了冰冷的敵意。
鳳千儀沉默片刻,金眸中光芒流轉。她抬起手,并非攻擊,而是掌心向上,一縷精純溫和的金色火焰跳躍而出,散發著安撫靈魂般的溫暖生機。“若我說,”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如同穿透迷霧的鐘聲,“你們本是常人,只是意外受這等苦,我或許有秘法,能緩解你們體內萬毒噬心之苦?雖不能根除腐仙瘴毒對你們身體的根本改變,但可大幅減輕你們日常承受的痛苦,延長你們身體恢復接近常人的時間,讓你們在等待花開的漫長歲月里,也能稍得喘息…甚至,未來未必不能找到徹底解決這魔瘴之毒的契機。以此作為交換,我們只求一朵沼靈花瓣,如何?”
此言一出,污沼部族一片死寂。所有毒人,包括族長墨漓和夜曇,都難以置信地看向鳳千儀。減輕痛苦?延長清醒?這簡直是他們深埋心底、不敢奢望的救贖!
“你…所言當真?”墨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雙祖母綠的眼眸中,沉寂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名為“希望”的漣漪。
“我鳳千儀,言出必行。”她語氣篤定,指尖輕點,那縷金焰化作一枚小巧玲瓏、流轉著溫潤生機的金色符文——“清心固元印”。“此為誠意。”她目光轉向那個珍珠膚色、銀灰眼瞳的孩童,“我可先為這位小友施術,緩解他此刻的痛苦。”
孩童阿木感受到那金色符文散發出的溫暖舒適的氣息,純凈的銀灰色眼眸中流露出強烈的渴望和一絲怯生生的祈求,望向墨漓。
墨漓看著阿木眼中純粹的痛苦和希冀,再看看鳳千儀手中那枚充滿生機之力的符文,以及她清澈堅定的金眸。他沉默著,銀白色的長發在瘴氣中無風自動。周圍的毒人們也屏住了呼吸,空氣中彌漫的敵意被一種巨大的、小心翼翼的期待所取代。
終于,墨漓仿佛下定了巨大的決心,緩緩頷首:“好…若此印真能緩解阿木之苦…污沼部族,愿為爾等引路。但只取一瓣!若敢欺瞞…”他祖母綠的眸子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周身散發出凜冽的毒息威壓,“污沼部族,縱使拼盡最后一絲靈智,也要讓爾等…永葬此澤!”
鳳千儀立刻為阿木施術,清心固元印融入其體內。阿木小小的身體明顯放松下來,緊皺的眉頭舒展,臉上痛苦的神色被一種舒適的安寧取代,他甚至對鳳千儀露出了一個極其微弱、卻無比純凈的笑容。這一幕,如同陽光刺破陰霾,極大地撼動了所有目睹的毒人。夜曇冰冷的眼神也融化了一絲,看向鳳千儀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和…期待。
在墨漓的命令下,毒人們收起了敵意。夜曇深深看了鳳千儀一眼,轉身在前引路。她行走間,足下墨玉晶花綻放又湮滅,巧妙地引導眾人避開最危險的毒瘴渦旋和流沙陷阱。
御飛陽始終寸步不離地守在鳳千儀身側,替她擋開偶爾從側面襲來的、被驚擾的毒瘴沖擊波。他的守護沉默而堅定,唯有在她專注施術、金輝映照側臉時,那雙寒星般的眸子里才會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專注與柔和。勾玉默默看著御飛陽挺拔如松的背影一次次為鳳師姐擋下危險,那專注守護的姿態讓她心頭莫名一悸,一種陌生的、帶著酸澀與悸動的感覺悄然滋生,臉頰微熱,連忙低下頭掩飾。龍耳則全神貫注于地形和毒人狀態,手中玉簡光華流轉,不斷推演著路徑與潛在危機。
終于,穿過一片由巨大、扭曲的黑色水晶構成的“骨林”,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巨大、翻涌著七彩毒泡的沼澤出現在眾人面前。沼澤中心,一塊僅容數人站立的、漆黑如墨的礁石上,一株形態奇異的植物正含苞待放!它的根莖深扎于污穢的毒泥,花苞卻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純凈玉白色,散發著朦朧的、如月華般的清輝,將周圍濃稠的七彩魔瘴都逼退開數尺,形成一片奇異的凈空。
“沼靈花!即將綻放!”龍耳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