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緊張的治療中流逝。當東方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時,草廬內的能量波動終于徹底平息下來。
鳳千儀緩緩收回施法的手,指尖的金焰黯淡到幾乎熄滅。她臉色蒼白如雪,額角布滿細密的汗珠,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晃,才勉強站穩。龍耳也收回了籠罩浩承的星輝,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
“如何?”龍耳看向鳳千儀。
鳳千儀金眸掃過三位傷者,聲音帶著明顯的虛弱,卻異常清晰:
“浩承體內魔種已徹底拔除,神魂在龍耳師兄的穩固下已無大礙,只需靜養恢復元氣。”
“花虎大哥體內的湮滅紫霆已被我暫時封住,但其本源暴戾,與血肉糾纏極深,非尋常手段可解,需尋更精深的雷法或至純生機之物慢慢化解。”
“至于飛陽…”她的目光落在御飛陽蒼白但已褪去大部分青黑的臉上,“腐仙瘴毒的兇性已被沼靈花瓣之力配合我的金焰強行壓制、驅散九成九。眼下他體內殘留的,已非致命劇毒,而是極其頑固、深入骨髓經絡的瘴毒‘余燼’。這些余燼如同跗骨之蛆,雖暫時蟄伏,卻難以根除,會持續侵蝕他的根基,損耗精元,若不能徹底清除,輕則修為停滯不前,重則…根基有損,折損壽元。”
她的話讓勾玉剛剛包扎好的手猛地攥緊,指尖的傷口瞬間崩裂,滲出點點鮮紅也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御飛陽,眼中滿是恐慌和心疼。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勾玉掙扎著用氣音問道。
鳳千儀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有。唯有‘九轉滌塵丹’,方能徹底煉化這等深入骨髓的腐仙瘴毒余燼,不留后患!”
“九轉滌塵丹?”龍耳眉頭緊鎖,“那是師叔‘百草翁’的獨門秘藥!煉制極難,所需靈藥更是珍稀異常,師叔常年云游在外,行蹤不定…”
“我知道。”鳳千儀打斷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刻著古樸藥鼎紋路的玉符,“臨行前,我特意向師尊求取了此物。此乃‘藥引符’,能感應師叔他老人家留在宗門附近‘藥廬’的氣息。師叔雖常云游,但每年此時前后,為采集特定晨露,必會回藥廬小住數日。眼下正是時候!”她將玉符遞給龍耳,“龍耳師兄,此符由你催動感應最為精準。師叔的藥廬,就在據此西北方三百里外的‘翠微谷’。”
“西北方…翠微谷…”龍耳接過玉符,感受著其中微弱的指引氣息,臉色卻更加凝重,“那豈不是…靠近‘雷鳴峽’外圍?”雷鳴峽,正是通往雷澤深處的必經之路!
鳳千儀金眸銳利:“不錯!雷澤異動,此地已非久留之地。”
她的目光轉向勾玉,以及床榻上呼吸漸穩的御飛陽和花虎:
“求取九轉滌塵丹的事情,刻不容緩。飛陽體內的余燼拖得越久,危害越大。花虎師兄和師妹勾玉也需要師叔的妙手回春,看看能否一并解決那雷勁侵蝕之傷。”她頓了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勾玉,你對草木靈力感應敏銳,辨識藥性強,此去藥廬,翻山越嶺,師叔園圃外常有珍奇藥草伴生,你的天賦不可或缺。”
“飛陽,”她看向剛剛恢復一絲意識、勉強睜開眼的御飛陽,“你體內余燼雖被壓制,但長途跋涉必有影響。然而,九轉滌塵丹藥性霸道,若由他人代領,師叔恐不會輕易給予。唯有你親至,說明情況,師叔看在你傷勢份上,賜藥的可能性才最大。”
“花虎大哥,”鳳千儀的聲音帶著一絲歉疚,看向剛蘇醒不久、正齜牙咧嘴揉著肩膀的魁梧漢子,“恐怕要辛苦你走一趟了。你的體魄最強悍,雷勁雖傷你,卻也暫時改變了你部分體質,對雷澤氣息的殘留物或有些微感應,或許能提前避開一些麻煩。而且,此地離翠微谷不算太遠,由飛陽和勾玉與你前往,拿到靈藥,師叔定有辦法助你。”
花虎咧開嘴,露出一個帶點痛楚卻又滿不在乎的笑容,聲音還有些沙啞:“鳳丫頭,跟俺老花客氣啥!這點傷,睡一覺就好大半了!不就是跑趟腿嘛,包在俺身上!”他試著活動了下筋骨,肌肉虬結的手臂上電光微閃,讓他“嘶”地吸了口氣,“嘿,別說,這鬼雷劈過,渾身麻酥酥的,還真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了,指不定真能當個活雷達使!”
勾玉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師姐放心!我和飛陽師兄,還有花虎大哥會在師叔那里好好養傷的!”她看向御飛陽,那目光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
御飛陽掙扎著想要坐起,花虎見狀,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穩穩地托住他的背把他扶坐起來,粗聲道:“小飛陽,省點力氣!待會兒路還長著呢。”
御飛陽雖然身體依舊虛弱無力,體內深處隱隱傳來被余燼侵蝕的鈍痛,但他的眼眸卻異常清醒和堅定。他明白鳳千儀的考量。能根除體內隱患,他求之不得。更重要的是,此行能使得大家療愈以更好地回來完成王后的任務,更是責任所在。他看著鳳千儀蒼白的臉,啞聲道:“…千儀...萬事小心...”
鳳千儀最后看向龍耳:“師兄,此地就交給你我。務必在他們回來前,穩住局面。”
龍耳重重點頭,手中星輝隱現:“放心!星輝不息,結界不破!”
晨光熹微,穿透小院破損的草廬頂棚,灑下斑駁的光柱。
簡單的準備后,求藥小隊即將啟程。
御飛陽換上了干凈的內衫,外面套著破損的銀藍勁裝,臉色蒼白,但腰背挺得筆直,伸手去拿自己的長劍。花虎眼疾手快,一把將長劍撈到自己手里,掂了掂:“小飛陽,你這劍先放俺這兒保管!你現在這身子骨,掛著它走路都費勁,等你能打了俺再還你!”說著不由分說地把劍別在了自己寬厚的腰帶后。
御飛陽還想說什么,花虎一瞪眼:“聽俺的!省點力氣趕路!”御飛陽無奈,只能作罷。
勾玉則背著一個輕便的藥囊,里面裝著應急的傷藥、清水和干糧。她細心地檢查著行裝,又擔憂地看著御飛陽蒼白的側臉、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她默默走到御飛陽身側,小手悄悄捏了個法訣,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清涼安撫氣息的月白靈力,如同最輕柔的紗,悄然籠罩在御飛陽的傷處。御飛陽身體微微一僵,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復雜,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低聲道:“…多謝。”
花虎在一旁看著,嘿嘿一笑,沒說什么,只是活動著筋骨,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顯然雷勁的余威還在。
鳳千儀和龍耳站在小院門口相送。鳳千儀將那只裝有“藥引符”的小袋鄭重交給勾玉:“一路小心,遇事多商量,保全自身為要。找到師叔,如實相告即可。”她的目光在御飛陽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深沉的囑托。
浩承躺在屋內床榻上,努力側過頭,目光穿過門口,深深地望著鳳千儀沐浴在晨光中、疲憊卻依舊挺立如松的背影。守護她的愿望,從未如此刻般強烈。
“我們走了,師姐,師兄,保重!”勾玉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
花虎中氣十足地接口道:“都放心吧!俺們快去快回!鳳丫頭,龍耳小子,看好家!”他拍了拍巖甲龜靈獸厚重的甲殼,“老伙計,出發!”
御飛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鳳千儀,仿佛要將她的身影刻入心底,沉聲道:“等我…們回來。”那“我”字似乎微不可察地重了一分。
花虎咧嘴一笑,大手在御飛陽肩上一拍:“走咯!”隨即率先躍上龜背,動作雖然不如平時利落,但依然穩健。他伸手將御飛陽穩穩拉了上去,安置在自己身邊。勾玉也輕盈地躍上,坐在御飛陽另一側。
巨大巖甲龜靈獸踏著晨露,沉穩地向著西北方翠微谷的方向走去。勾玉如同忠誠的守護者,緊緊伴隨在御飛陽身側,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花虎則挺直腰板坐在前方,銅鈴般的眼睛掃視著山林,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尊門神。
龍耳揮手加固了結界,小院里的光幕再次變得凝實。
鳳千儀站在原地,金眸凝視著三人一龜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山林小徑盡頭,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影。她的身體才幾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絲,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上。
院落重歸暫時的寂靜,唯有遠方山林深處隱約傳來的、帶著莫名壓抑感的沉悶雷聲,預示著前路的未知與兇險。求取靈藥之路,亦是情愫暗涌與危機相伴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