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撿手機而已。”

司凌食指按住手心處的血指甲，反扣往里一推，不動聲色地將其藏進襯衫袖。

試著起身的動作頓住，身子半蹲在地面上，巨大的陰影籠下，邊緣如水浪波紋涌動，不斷逼近。陰冷潮濕的氣息覆蓋后背，寒意從腳心直沖頭頂。

只覺得可能又是性寒冷，布洛芬都吃了四粒，卻依舊壓不下高燒，再燒下去，真的只能打吊水。太窮了，沒錢，一會兒就說吹夜風著涼發燒，讓大小姐報銷。

司凌依舊面無表情，淡淡的，冷冷的，像個活死人。慢慢站起身，恢復先前的動作，黑色厚底馬丁靴半踩在在坐凳邊緣。

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握著手機的右手搭在膝蓋處晃了晃：“有事？”

右眼處有道刀疤的男人整個身體探到后座區，滿是凹陷爆黃色瘡痘還流膿的臉近在咫尺，男人身上腐爛污泥味直往鼻尖沖。

司凌討厭這種味道，也討厭試探的目光，身體往后縮了縮，跟男人身體拉開距離。先前站在車窗外離得遠，沒看清，現在目光恰好落在男人脖頸處，注意到那里真的有一顆蠕動長滿洞眼的黑色肉瘤。

布洛芬吃太多胃穿孔，產生幻覺？還是自己吃拼好飯吃太多，食物中毒？總不是自己眼睛度數突然變高......不會吧，本來就500度近視加200度散光，自己是要準備導盲棍了？？？

司凌還在懷疑自己眼睛能不能再搶救一下，男人就已經縮回座位。

頭疼得厲害，將手機塞回外套包里，輕輕捏了捏眉心。等雨停，還是得去醫院打點滴，自己居然看見那司機后腦勺上長了一張人臉，果然是燒得神志不清了。

“小妹妹，你叫我劉叔就行。”男人邊說話，邊再次扭動鑰匙，幾次嘗試，終于打燃發動機。

司凌瞧見劉叔重復扭動鑰匙的動作十分熟練，微微坐起身：“這車子，經常突然熄火？”

雨夜的破舊街道起了大霧，老舊的車燈發出的昏黃燈光穿不透這濃霧，視野可見之距不過三米之內。

“哼，別提了，現在這世道不好過，近幾年，不提那連年的天災，也還有連發的疫病。”男人忍不住罵了兩句臟話。

汽車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混著男人如銹刀鋸木的聲音聒噪又刺耳，直堵得人心里發悶：“我原本想著努力辛苦些，多接點活，讓這個跟了我快十五年的老伙計退休。沒想到經濟大蕭條啊......你瞧這事弄的，忙活了好些年，還是這個老樣子。”

“叔，停車。”司凌畫風一轉。

男人一聽這話，皺起眉頭，脖子處的黑色肉瘤蠕動更劇，像有什么東西即將破皮而出，眼睛死死地盯著司凌：“外面雨大。”

“錢，付了，沒到鶴蘭區東門，不下。”司凌依舊神色淡淡，只是目光卻探向窗外的濃霧：“這里，學校南門外面，我們，一直在兜圈子。”

隨著司凌話音落下，一陣刺耳急剎車聲音再次響起，巨大的撞擊聲落在車頂，車身因為巨大的沖擊力，足足打了兩個旋，狠狠撞在街道護欄上，這才算堪堪穩住。只是過載的發動機再加上碰撞，車頭冒出熱煙。

視線落在下陷的車頂上，下陷的凹痕來看，范圍不小，而且中心處尖銳，這力道再大些，這車頂尖銳處怕得破個洞。

尿騷味充斥在車間，“司機”身體下滑，半躺在駕駛座上。那下陷的尖刺正對著他的眉心，只差一點點，車頂就會破開，落在車頂上的東西......就能貫穿他的腦袋。

過了十幾秒，都沒有其它聲音響起，空氣靜的可怕。

“TM的，什么鬼東西！”劉叔回過心神，厲聲咒罵一句，眼眶里鉆出一條黑色肉蟲，蠕動的黑色肉蟲帶動眼珠不自然地轉動，直到肉蟲在男人眼角處撕咬開一道口子，鉆進血肉，撕裂的傷口愈合，整個眼珠只剩下眼白。

直到男人一拳頭暴躁地砸在方向盤上，刺耳長鳴的喇叭聲回蕩，瞳孔恢復成人類狀態模樣：“你給我呆在車上！敢跑，老子扒了你的皮！”

“呸，老子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來找死！”扯下鑰匙，拉開車門，“砰——”的一聲將門重重摔上。車門“啪嗒”落鎖。

“司機”入目，車頂空無一物，繞著汽車巡視一圈，也沒發現可疑之處。難不成在車底？

天空陰沉，壓得人透不過氣，豆大的雨珠砸在地面，淋得人渾身濕透。男人彎下腰半跪趴在車底，刺鼻的汽油味傳入鼻尖，車底漆黑一片，從包里翻出開屏都卡頓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奇了怪，這里也什么都沒有啊？”

司凌倒是瞧見了，“司機”要找的那個“東西”。就在他俯身往下探的時候，血水混著雨水沿著玻璃窗往下滑，滴滴答答落下，砸在大小不一的水坑上。

血人倒掛在車頂，趴在窗外。司凌跟它四目相對，哦......不能說是四目相對，畢竟它沒有眼睛，只有空洞洞的血洞。一個血人，更準確的來說，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尸塊將自己堆出人形。

雖然瞧見了，但也只是靜靜坐在原位，絲毫沒有要出口提醒的意思。倒是隨便取了一個登山包，將拉鏈拉開，里面什么都沒有裝。

“沒有？”左手拎著包，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伸入登山包，在內層摸了一整圈，收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血腥味很淡。”

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食指反扣取出藏在袖中的指甲，指腹輕輕一推，放在手心，動作頓了兩秒，右手收緊握拳。重新隨機翻了兩個包，可結果都一樣......還以為這包是用來裝那些女高中生尸塊的。

喜歡虐殺的連環殺人犯，大多喜歡回到犯案現場欣賞自己的杰作，或者給獵物訴說自己的輝煌戰績，偷窺獵物的恐懼。果然是猜錯了吧？自己運氣一向很好，出門沒看黃歷撞連環殺人犯這種事情應該輪不到自己。

至于外面的兩個？大小姐教的，要想跟烏龜比壽命，精髓就是“看不見，聽不見”。等司機送盒飯，自己出去舔包撿車鑰匙。

落在窗外的視線收回，別過臉，將外套包里的手機掏出，頭微微埋下。感覺要遲到，請個假。順帶再賣下慘，這樣應該不會被人美心善的大小姐扣工資。

手機開屏。一看99+的特別關心消息提醒，心一涼：月終獎沒了。

點進聊天界面，鹿悠：

【外面有人一直不肯離開！】

【凌姐姐，我怕......】

【救命！我家門外的那個東西好像不是人！】

【它開始破門了！！！】

聊天界面顯示，自己平億近人金大腿的最后一條信息發送在兩分鐘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