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追兇

>林修成功嫁禍，沈巍淪為通緝犯。

>全城警笛嘶鳴，追捕者是他親手帶出的徒弟。

>“師父，別反抗！”擴音器里的聲音在顫抖。

>沈巍捂著肩頭槍傷躲進廢棄工廠，血腥味引來了野狗。

>他撕開襯衫包扎，卻在口袋里摸到林修留下的煙盒。

>里面不是煙，是七顆帶血的乳牙，用他的警徽襯著。

>盒底刻著新地址——他女兒鋼琴老師家。

>窗外傳來野狗啃食聲，沈巍將彈匣最后一顆子彈推上膛。

>“我們很快會見面，沈隊?！绷中薜亩绦旁谒P機前亮起。

---

警笛聲。

不是一輛，不是一隊，是無數輛。尖銳、凄厲、連綿不絕的聲浪，如同沸騰的鋼水，從城市的每一條血管里奔涌出來，撕裂了冰冷的夜幕。紅藍爆閃的光芒在濕漉漉的街道、高樓冰冷的玻璃幕墻、行人驚惶的臉上瘋狂切割、跳躍，把這座沉睡的城市瞬間攪成了一鍋滾燙的、充滿鐵銹味的恐懼濃湯。

沈巍像一頭被圍獵至絕境的野獸，在狹窄、污水橫流的小巷里亡命狂奔。每一次沉重的落腳，都踩在黏膩的穢物上，濺起骯臟的水花。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牽扯著左肩下方那個灼熱的傷口，那里像是被烙鐵狠狠燙過，每一次肌肉的收縮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溫熱的液體正源源不斷地從指縫間滲出，浸透了單薄的夾克內里，順著肋下滑落，留下一條斷續的、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看不見的暗色軌跡。

冰冷的雨水混著汗水，糊滿了他的臉，流進眼睛里，帶來咸澀的刺痛。他死死咬著后槽牙，口腔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不知是肩頭的，還是自己咬破的牙齦。

“砰！”

一聲槍響，尖銳地穿透了喧囂的警笛，在逼仄的巷道里炸開！

沈巍幾乎是憑著多年在生死線上磨礪出的本能，在槍響的瞬間猛地向前一個狼狽的魚躍撲倒！

噗！

子彈帶著灼熱的氣流，狠狠鉆進他剛才落腳處旁邊的磚墻，碎石和粉塵瞬間爆開，濺了他一臉。他重重摔在冰冷污濁的積水里，泥水嗆入口鼻。

“沈?。》畔挛淦?！你已被包圍！重復，放下武器！”

擴音器里傳來的聲音，年輕、急切，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卻依舊無法控制的顫抖和撕裂感，像鈍刀割在沈巍的心臟上。

是陳鋒。他親手從警校帶出來的徒弟，手把手教會他怎么握槍、怎么追蹤、怎么在千鈞一發時做出判斷。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后，眼神熾熱得像小狼崽一樣的年輕人。此刻，他正用沈巍教他的方式，指揮著追捕沈巍的行動。

沈巍趴在冰冷的泥水里，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像拉風箱。他艱難地抬起頭，雨水模糊的視線越過巷口堆積的垃圾箱，看到了外面主路上閃爍的警燈海洋。一輛警車橫在巷口，車門打開作為掩體。車后，一個穿著防彈背心的年輕身影，正死死握著擴音器，另一只手緊握著配槍，槍口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陳鋒的臉在紅藍光芒的交替映照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雙曾經充滿信任和崇拜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痛苦、掙扎和一種被徹底背叛后的茫然無措。

“師父！”陳鋒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帶著哭腔，絕望地嘶喊著，“別反抗了！求你了！放下槍！他們會開槍的！”那聲音里的痛苦，比肩上的槍傷更讓沈巍窒息。

沈巍猛地別開臉，不再去看那張年輕而痛苦的臉。他不能停。停下，就意味著坐實了林修精心編織的所有罪名——殺害第七名死者、襲警、盜取機密、叛逃……意味著他再也沒有機會撕開那個惡魔的偽裝，為那七條冤魂，也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他用還能動彈的右手猛地一撐冰冷濕滑的地面，忍著肩頭炸裂般的劇痛，再次踉蹌著爬起來，頭也不回地向著小巷更深、更黑暗的盡頭亡命沖去！將陳鋒那撕心裂肺的“師父——”的呼喊，連同那鋪天蓋地的警笛和閃爍的紅藍光芒，狠狠甩在身后那片冰冷的雨幕里。

---

廢棄的紡織廠。巨大的空間如同被掏空的巨獸骸骨，在無邊的黑暗和死寂中沉默。腐朽的木質地板踩上去發出令人心悸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坍塌，將闖入者徹底吞噬?？諝饫锍涑庵鴿庵氐?、令人窒息的霉味、鐵銹味、還有某種陳年布料腐爛后特有的酸敗氣息。幾縷慘淡的月光，掙扎著從高處破碎的、積滿厚厚污垢的玻璃天窗縫隙里透下來，在布滿灰塵和蛛網的地面上投下幾道扭曲、蒼白的光斑，非但不能帶來光明，反而更添了幾分鬼魅般的陰森。

沈巍背靠著一根冰冷、布滿鐵銹的巨大承重柱，緩緩滑坐到地上。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空曠的廠房里被無限放大，如同破舊風箱最后的嘶鳴。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左肩下方那個可怕的傷口，痛楚像電流般竄遍全身。冷汗和雨水混合著，從額角不斷滑落，流進眼睛，帶來一陣陣酸澀的刺痛。

他艱難地抬起還能活動的右手，摸索著解開身上那件早已被雨水、泥漿和鮮血浸透、變得冰冷沉重的夾克。布料粘在傷口上，撕扯時帶來一陣鉆心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喉嚨里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他咬著牙，將夾克粗暴地扯下，扔在一邊。里面的襯衫也早已被血染紅了一大片，緊緊黏在傷口周圍的皮肉上。

他顫抖著手，摸索著去解襯衫的扣子。手指因為失血、寒冷和劇痛而變得麻木僵硬，扣子仿佛在跟他作對。他低吼一聲，干脆抓住衣襟，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兩邊一撕！

“嗤啦——”

布帛撕裂的聲音在死寂中異常刺耳。冰冷的空氣瞬間侵襲到裸露的皮膚上，讓他打了個寒顫。借著高處那點慘淡的月光，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傷口。

左肩胛骨下方，一個猙獰的彈孔。入口邊緣的皮肉翻卷著，被污垢和凝結的血塊糊住，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暗紅色。鮮血仍在緩慢地、持續地向外滲出，在蒼白的皮膚上蜿蜒出新的痕跡。子彈應該沒有留在體內，是貫穿傷。但這并不能減輕多少痛苦，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鈍器在那里狠狠敲擊。

他必須止血。否則，不等林修找到他，不等外面的警察沖進來，他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倒在這座腐爛的墳墓里。

沈巍深吸一口氣，忍著劇痛，將撕下來的襯衫下擺用力撕扯成幾條相對干凈的布條。動作牽扯到傷口，痛得他渾身肌肉都在抽搐，額角的青筋暴起。他將布條疊在一起，咬在嘴里，然后用右手摸索著，試圖將布條從腋下穿過，纏繞到傷口上。這是一個極其笨拙而痛苦的過程，他需要扭曲身體，每一次動作都如同酷刑。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上滾落，混著血水和污漬，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只能憑著感覺，摸索著，用力勒緊布條，試圖壓迫住那不斷滲血的傷口。

就在他用力打上最后一個死結，幾乎耗盡所有力氣，癱軟在冰冷的柱子旁喘息時，寂靜的廠房深處，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窸窸窣窣……”

像是某種爪子刮擦在朽木上的聲音。

緊接著，是幾聲低沉的、從喉嚨深處滾出來的嗚咽。

“嗚……嗚……”

黑暗中，亮起了幾點幽綠的光。如同鬼火，在遠處堆積如山的廢棄紡織機器和破爛布料的陰影里，緩緩移動，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兇殘。

是野狗！不止一只！濃重的血腥味，在這座廢棄的死亡工廠里，如同最致命的信號彈，將這些饑餓的、游蕩在黑暗邊緣的掠食者吸引了過來！

沈巍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他屏住呼吸，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空的！配槍在證物室那場生死搏斗中，被林修奪走了！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剛剛包扎好的繃帶。他全身的肌肉繃緊，如同拉到極限的弓弦，死死盯著那幾雙在黑暗中緩緩逼近的、閃爍著兇殘綠光的眼睛。它們越來越近，那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腐肉和野性腥臊的氣味，也隨著陰冷的空氣飄了過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與野獸無聲對峙的絕望時刻，沈巍的右手在慌亂中，下意識地插進了夾克的口袋。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方方正正的物體。

不是槍。

他猛地將那東西掏了出來。借著高處那點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

一個銀灰色的、扁平的金屬煙盒。做工精致，表面光滑冰冷，沒有任何品牌標識。這不是他的東西！

林修！

這個名字像毒蛇一樣竄上沈巍的心頭。是證物室！一定是搏斗時，林修塞進他口袋里的！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混合著極致的憤怒和一種不祥的預感。沈巍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他死死盯著這個冰冷的金屬盒子，仿佛它隨時會變成一條毒蛇咬過來。他咬著牙，用拇指猛地彈開了盒蓋！

沒有預想中煙草的辛辣氣味。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混合著消毒水和陳舊鐵銹的……血腥味，瞬間鉆入了他的鼻腔。

煙盒里，沒有香煙。

七顆小小的、帶著污濁暗黃色澤的物體，被小心翼翼地排列著，放在煙盒的底部。它們形狀不規則，邊緣帶著細微的、仿佛被暴力撬斷的痕跡，表面似乎還粘連著一些干涸的、深褐色的組織……

是牙齒！人類的乳牙！

沈巍的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瞬間沖上天靈蓋！

這些牙齒，被小心地擺放在煙盒底部的一個東西上。

那是一枚警徽。

銀色的盾形，中央是莊嚴的國徽，邊緣環繞著麥穗和齒輪。冰冷，堅硬，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著微弱而冰冷的光澤。

是他沈巍的警徽！

證物室搏斗后，他匆忙逃離現場，根本沒注意到警徽何時被扯落了！原來在這里！被林修撿走了，像對待一件珍貴的戰利品，用來盛放這些……這些來自無辜受害者的、象征著童真和未來的乳牙！

每一顆乳牙，都代表著一個被林修殘忍剝奪的生命！代表著那七個破碎的家庭！代表著林修那扭曲到令人作嘔的“收藏癖”！

林修！沈巍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巨大的憤怒和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痛楚瞬間淹沒了對黑暗中逼近的野狗的恐懼。他死死盯著那些乳牙，盯著那枚屬于自己的、此刻卻顯得無比諷刺的警徽，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咆哮！

就在這時，他的指尖在劇烈顫抖中，無意間觸碰到了煙盒底部，警徽的下方。

那里似乎刻著字。

沈巍猛地將煙盒湊到眼前，借著那點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在冰冷的金屬底部，刻著幾行極其細小、卻異常清晰銳利的英文字母，像用手術刀精心雕琢而成：

**MissLi**

**HarmonyPianoStudio**

**3rdFloor，BlossomGarden，Block7**

李老師？和諧琴行？繁花苑7棟3樓？

沈巍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一股比冰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全身的血液！

這個地址！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女兒小薇每周六下午去學鋼琴的地方！那個溫柔和藹、有著一雙巧手的李老師！

林修！他把下一個目標……指向了小薇！

“嗷嗚——！”

一聲帶著迫不及待的、充滿攻擊性的低吼，猛地從前方不到五米的黑暗中爆發！一只體型碩大的黑色野狗，再也按捺不住對血腥味的渴望，猛地從一堆破爛的紡織布料后竄了出來，齜著白森森的尖牙，涎水從嘴角滴落，幽綠的眼睛死死鎖定沈巍，尤其是他肩頭那片被鮮血染透的繃帶！它伏低了身體，后腿肌肉繃緊，做出了撲擊的姿態！

緊接著，另外幾只野狗的身影也從不同的陰影里顯現出來，呈半包圍狀，緩緩逼近，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它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貪婪的綠光，如同地獄的燈火。

沈巍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迫近！他猛地低頭，看向手中那個冰冷的金屬煙盒，看向里面那七顆帶血的乳牙，看向那個指向他女兒的地獄地址！

“操！”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混合著無盡憤怒和絕望的嘶吼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

他狠狠地將煙盒蓋子合上，冰冷的金屬棱角幾乎要嵌進掌心！同時，左手閃電般探向右邊小腿外側——那里，綁著一個備用的、極其隱蔽的快速拔槍套！這是他多年一線刑警養成的習慣，一個在絕境中翻盤的最后手段！

嗤啦一聲輕響，一個極其小巧、但分量十足的備用槍套被他扯了下來。里面，插著一把烏黑锃亮的微型手槍——P365SAS，彈容量10+1發，此刻彈匣是滿的！他毫不猶豫地拔出槍，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傳遞到掌心，帶來一絲微弱卻至關重要的鎮定。

喀嚓！

清脆、冰冷、帶著死亡韻律的金屬撞擊聲！

沈巍右手拇指猛地向后一拉套筒，將一顆黃澄澄的子彈推入槍膛！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黑洞洞的槍口，瞬間抬起，穩穩地指向了那只已經作勢欲撲、距離他最近的黑色野狗！

槍口穩定，沒有絲毫顫抖。那雙布滿血絲、剛剛還充斥著憤怒和絕望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種冰封千里的、純粹的殺意。那殺意，并非僅僅針對眼前這些饑餓的野獸，更穿透了這腐朽的廠房，穿透了重重雨幕，牢牢鎖定了那個遠在城市另一端、正在優雅地布置著下一個死亡陷阱的惡魔！

“來??！”沈巍的聲音沙啞低沉，如同地獄刮起的寒風，在空曠死寂的廠房里回蕩，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鐵和血，“雜種！”

那只領頭的黑狗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和冰冷的槍口震懾了一下，前撲的動作微微一頓，喉嚨里的低吼也停滯了半秒。

就在這時——

嗡…嗡…

沈巍扔在沾滿泥水的地上的、早已被他關閉的手機屏幕，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幽冷的白光，在彌漫著血腥味、霉味和野狗腥臊氣的黑暗中，突兀地刺破了一小片區域。

屏幕頂端，一條新的短信通知清晰地跳了出來。

發信人：未知號碼。

內容只有一行字，在慘白的光線下，每一個字符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扎進沈巍的視網膜：

**[林修]：我們很快會見面，沈隊。準備好你的子彈。]**

信息送達時間：剛剛。

沈巍握著槍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輕微的爆響。他死死盯著那條短信，眼神銳利得如同要將屏幕刺穿。然后，他猛地抬起腳，沾滿泥漿的厚重靴底帶著千鈞之力，狠狠跺下！

“啪嚓！”

一聲脆響！

手機屏幕瞬間爆裂，玻璃碎片四濺！那點幽冷的光，連同那條來自地獄的邀約，徹底熄滅在骯臟泥濘的地面，被黑暗完全吞噬。

廠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野狗喉嚨里壓抑的、充滿威脅的低吼，以及那柄微型手槍黑洞洞的、指向黑暗的槍口。

冰冷的槍身緊貼著掌心，傳遞著唯一真實的觸感和力量。子彈已上膛。

狩獵，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