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音水靈靈的杏眼緊緊盯著云璃,那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指她竭力隱藏的秘密——靈樞心,幽冥追殺,還有那深不可測的歸墟裂痕。山谷溪畔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湍急的水流聲和林風微弱的呼吸,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云璃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她看著眼前這個嬌俏卻帶著不容糊弄氣質的綠裙少女,又低頭看了看昏迷中氣息奄奄的林風。謊言?編造一個合理的來歷?在對方明顯精通藥理、甚至能一眼看出幽冥死氣的目光下,任何拙劣的謊言都可能招致更大的麻煩。
信任?在這完全陌生、危機四伏的靈荒大陸,對一個剛見面就斥責自己是“偷藥賊”的人?
就在云璃內心天人交戰,嘴唇微動,卻不知如何開口之際——
“算了算了!”蘇妙音忽然擺了擺手,小臉上那副嚴肅的審視表情如同春雪消融,瞬間換上了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嬌憨模樣,“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能編出什么好謊話的。還有他,”她指了指林風肋下那層在藥泥下依舊頑固的灰敗死氣,“再拖下去,這幽冥死氣蝕入心脈,大羅金仙也難救!救人要緊!”
她利落地將手中的藤編藥簍往背上一甩,動作干凈利落:“跟我來!算你們運氣好,撞進我們萬藥仙谷的紫蝶谷外圍!我叫蘇妙音,是谷中弟子。你這朋友,得趕緊處理!”
萬藥仙谷!云璃心中劇震!這個名字,她在凡塵界一些極其古老的、被當成傳說的雜書上看到過只言片語,那是修真界丹道圣地!竟真的存在!而且自己竟然誤打誤撞來到了它的外圍!
巨大的信息沖擊讓云璃一時有些發懵。但蘇妙音那句“救人要緊”如同定心丸。她不再猶豫,感激地點點頭:“多謝蘇姑娘!我叫云璃。”
“云璃?名字倒是不錯。”蘇妙音嘀咕了一句,隨即上前,動作麻利地幫云璃一起攙扶起昏迷的林風。別看蘇妙音身形嬌小,力氣卻著實不小,顯然是修煉過的。
兩人一左一右架著林風,沿著蜿蜒的溪流向山谷深處走去。越往里走,景致越發清幽。溪水兩側不再是單純的野花草地,開始出現一片片被精心打理過的藥圃。圃中種植的靈藥千姿百態,有的葉片如翡翠,散發著清涼氣息;有的根莖虬結似龍,隱有光華流轉;更有一種藤蔓上結著晶瑩剔透的藍色小果,在陽光下折射出夢幻的光暈。空氣中藥香馥郁,吸一口都讓人精神一振。
蘇妙音一邊走,一邊像只小麻雀般絮絮叨叨:“喏,那是‘寒星草’,煉制清心丹的主藥…那是‘地龍根’,固本培元的好東西…小心點別踩到那株‘夢蝶蘭’,谷主奶奶可寶貝著呢…哎,你們到底怎么惹上幽冥死氣的?那玩意兒可邪門了,一般丹藥根本壓不住…”
云璃只是沉默地聽著,偶爾含糊地應一聲,大部分心神都放在林風身上,感受著他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心急如焚。同時,她也暗暗心驚于這紫蝶谷的藥田規模與靈氣之濃郁,遠超她想象。空氣中那些微小的、充滿生機的光點,在這里幾乎凝成了肉眼可見的薄霧,她的“靈樞心”本能地感到舒暢,仿佛干渴的魚兒回到了水中。
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前方溪流轉彎處,出現了一座依山傍水、掩映在繁茂花木中的精巧院落。院墻是就地取材的竹籬,爬滿了開著紫色小花的藤蔓。院門上掛著一塊古樸的木匾,上書“紫蝶小筑”三個娟秀的字跡。
“到了!這就是我平時照看藥田歇腳的地方。”蘇妙音推開竹籬門。
小院不大,收拾得干凈整潔。幾間竹屋,屋前空地曬著各種處理過的藥材,散發出混合的藥香。蘇妙音直接將林風攙扶進正中的一間屋子。
屋內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角落里擺放著幾個存放藥材的竹架和玉匣,最顯眼的是一尊半人高的紫銅藥爐,爐身上銘刻著玄奧的符文,爐底似乎有未燃盡的炭火,散發著淡淡的暖意和藥香余韻。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令人心神寧靜的草木清氣。
“把他放床上!”蘇妙音指揮道。
兩人小心翼翼地將林風安置在鋪著干凈竹席的木床上。林風臉色灰敗,氣息微弱如游絲,肋下傷口處的灰敗死氣在藥泥的壓制下雖未擴散,卻如同跗骨之蛆,頑強地盤踞著。
蘇妙音臉上的輕松之色徹底斂去。她迅速解開林風傷口上簡陋的包扎和藥泥,仔細查看傷口,小臉繃得緊緊的:“傷口太深,失血過多,臟腑震蕩…最麻煩的還是這幽冥死氣!”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絲極其微弱的淡綠色靈光,輕輕點在傷口邊緣。
那淡綠靈光接觸到灰敗死氣,立刻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如同冷水滴入滾油!蘇妙音指尖一顫,淡綠靈光迅速黯淡消散,她的小臉也白了一分。
“好霸道的死氣!”她倒吸一口涼氣,秀眉緊鎖,“尋常木系回春術法根本難以驅散!只能先用‘凈元散’壓制,再想辦法了…”她轉身就要去取藥。
“等等!”云璃突然開口。從進入這間充滿濃郁生機靈氣的藥廬開始,她胸前的深青殘玉就一直在持續散發著溫熱,頸后的青鸞胎記也傳來陣陣細微的麻癢感。更奇異的是,她的“靈樞心”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空氣中那些濃郁的、充滿生機的綠色光點,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螢火蟲,正無意識地、緩緩地向林風傷口處匯聚,雖然速度極慢,效果微弱,但確實在一點點消磨那頑固的灰敗死氣!
“或許…我可以試試?”云璃看著蘇妙音,眼神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希冀。
蘇妙音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她:“你?怎么試?你的藥泥雖然配得巧妙,暫時壓制了死氣蔓延,但想根除…”她搖搖頭,顯然不抱太大希望。
“我不用藥泥。”云璃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她閉上雙眼,努力摒棄雜念,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玄妙的“靈樞心”感知中。
瞬間,世界在她“眼中”變了模樣。
不再是具體的竹屋、床鋪、人影。她“看”到的是林風體內:氣血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黯淡無光;臟腑如同蒙塵的明珠,光芒微弱;而肋下傷口處,一團濃稠如墨、不斷散發著陰冷邪異氣息的灰黑色能量(幽冥死氣)如同毒瘤般盤踞,正不斷侵蝕著周圍殘存的、微弱的代表生機的翠綠色光點。
而在林風身體之外,整個藥廬空間,甚至透過竹窗,連接著外面生機勃勃的藥田!無數細微的、充滿活力的翠綠色生機光點,如同浩瀚的星海般懸浮著、流動著。它們原本只是無意識地飄蕩,但此刻,隨著云璃“靈樞心”的全力感知和引導,這些星海般的翠綠光點,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召喚,開始緩緩地、卻堅定不移地朝著林風傷口處匯聚而來!
云璃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這種感知和引導,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一股細流。她不敢貪多,只引導著最溫和、最純粹的那部分生機光點,如同涓涓細流,溫柔地沖刷向那團盤踞的灰黑色“毒瘤”。
“滋…滋…”
這一次,不再是蘇妙音靈力接觸時的激烈對抗。那翠綠的生機細流接觸到灰黑死氣,如同春陽融雪,發出極其細微、卻持續不斷的消融聲!灰黑色死氣肉眼可見地(在云璃的感知中)淡化了一絲!雖然極其微弱,但確確實實被消融、凈化了!
站在一旁的蘇妙音,起初還帶著疑惑和審視。但很快,她嬌俏的小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她看不到那些生機光點,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整個藥廬內原本平靜流淌的草木靈氣,此刻正以一種極其柔和卻又無法忽視的方式,向著林風傷口處匯聚!那速度,遠超自然狀態!更讓她震驚的是,林風傷口處那頑固的灰黑色幽冥死氣,竟然真的在…緩慢地消退?雖然速度不快,但那股陰冷邪異的氣息,確實在減弱!
“這…這是…”蘇妙音捂住了小嘴,杏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閉目凝神、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的云璃,“引…引動草木本源生機?!這是‘靈樞引脈’?!不…不可能!那是傳說中的天賦!谷主奶奶都…”
她像是發現了什么稀世珍寶,眼神瞬間變得無比熾熱!她終于明白云璃那簡陋藥泥為何能暫時壓制幽冥死氣了!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醫者!這是身懷與草木生機本源親和到極致的絕世天賦!
然而,就在蘇妙音震驚不已,云璃全神貫注引導生機之時——
云璃胸前,那塊緊貼肌膚的深青殘玉,毫無征兆地猛然一震!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灼熱、都要深沉的氣息瞬間爆發!這氣息并非攻擊,而是一種…仿佛被同源之物喚醒的悸動!一種源自亙古洪荒的、深邃如歸墟海般的蒼茫意志!
“嗡——!”
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在小小的藥廬中回蕩!
竹架上幾個玉匣微微震顫!紫銅藥爐爐底的炭火無風自搖!蘇妙音更是感覺心神劇震,仿佛被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掃過!
而云璃“靈樞心”感知中的景象更是劇變!她“看”到,林風傷口深處,那被幽冥死氣掩蓋的、極其微弱的陰冷邪異氣息,在深青殘玉爆發的蒼茫氣息掃過的瞬間,如同老鼠見了貓,猛地瑟縮了一下,甚至隱隱有被強行壓制、剝離的趨勢!
與此同時,在紫蝶谷深處,一座被無數奇花異草環繞的靜謐竹樓內。
一位身著素雅葛衣、銀發如霜的老嫗,正閉目盤坐在一個蒲團上。她身前,一尊造型古樸的三足青玉丹爐懸浮于空,爐內靈火平穩,藥香氤氳。突然,老嫗一直平穩如古井的眉頭,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她緩緩睜開雙眼。那雙眼眸,初看溫和慈祥,細看卻仿佛蘊藏著無盡星海,深邃得令人心悸。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竹樓墻壁,遙遙投向紫蝶小筑的方向,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在寂靜的丹房中輕輕響起:
“歸墟之息?還有…如此純粹的靈樞道韻?妙音這丫頭…帶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