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縣衙大牢。
潮濕、陰冷、腐朽??諝饫飶浡环N混合了霉味、尿臊味、血腥味和絕望氣息的、令人作嘔的甜腥。墻壁是粗糲的青石,常年不見天日,凝結(jié)著一層滑膩冰冷的黑色水汽。只有高處狹窄的、裝著粗鐵柵欄的氣窗,透進一點慘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林薇靠坐在冰冷的石墻邊,赤著的腳已經(jīng)凍得麻木,腳底和腳背的傷口在陰冷的環(huán)境下隱隱作痛。額角的傷口被粗糙地包扎了一下,用的是牢里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帶著可疑污跡的布條。謝珩給的那瓶金瘡藥早已在混亂中不知所蹤。她身上的粗麻孝衣又臟又破,像個真正的囚犯。
加班費?工傷賠償?呵。
林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自嘲。從被侍衛(wèi)幾乎是“拎”上馬,一路顛簸到縣衙,再到被不由分說塞進這間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牢房,整個過程快得讓她連“結(jié)清加班費”這句話都沒機會再喊出口。謝珩那冷硬的背影和蕭徹那裝模作樣的虛弱,仿佛還在眼前。
兩個時辰二十兩?現(xiàn)在想想,真是天真得可笑。在這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在這深不見底的權(quán)力漩渦里,她這點小聰明和小算計,在絕對的強權(quán)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
牢房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鐵鏈拖地的嘩啦聲,打破了死寂。兩名獄卒拖著一個沉重的擔架,停在了林薇牢房對面的空地上。擔架上蓋著一塊臟污的白布,下面是一個隱約的人形輪廓。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內(nèi)臟腐敗的甜膩氣息,瞬間壓過了牢里原有的臭味,撲面而來!
林薇的胃猛地一陣翻攪。她強忍著嘔吐的沖動,屏住呼吸。法醫(yī)出身的她,對這氣味太熟悉了。新鮮的尸體,還是……死了一段時間的?
“晦氣!”一個獄卒啐了一口,嫌惡地捂住鼻子,“大半夜的還要搬這玩意兒!放這兒!等仵作老爺明兒個來吧!”
“快走快走!這味兒……”另一個獄卒也受不了了,兩人丟下?lián)?,像躲瘟疫一樣快步離開,沉重的牢門“哐當”一聲重新鎖上。
牢房里只剩下林薇,和對面的……尸體。
慘淡的月光恰好落在那塊蓋尸布上,勾勒出下面僵硬的輪廓。林薇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不受控制地開始“掃描”。
布料的起伏形狀……頸部的角度……手臂擺放的位置……還有那濃烈到無法忽視的死亡氣息……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法醫(yī)的職業(yè)本能瞬間壓過了身體的疲憊和不適,大腦如同高速運轉(zhuǎn)的CPU,開始自動分析獲取的視覺和嗅覺信息。
頸部角度異常僵硬,呈不自然的后仰……這不像普通窒息或銳器傷的尸僵形態(tài)。
手臂……一只手臂似乎被刻意壓在身下?另一只則呈一種奇怪的抓握姿勢……
血腥味雖然濃重,但混合其中的那股甜膩腐敗氣……太早了!如果是剛死的尸體,不該有這么明顯的腐敗氣味,除非……
還有……那蓋尸布靠近死者腰腹的位置,似乎……有一小塊極其細微的、不規(guī)則的深色濕痕?在月光下幾乎難以察覺,但林薇的視力在昏暗環(huán)境下出奇地敏銳。
疑點重重!
林薇的心跳開始加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發(fā)現(xiàn)謎題的興奮。這具尸體……死因絕對有問題!可能涉及偽裝,甚至……謀殺!
就在她全神貫注地分析著那具尸體時,牢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這一次,腳步聲沉穩(wěn),帶著一種獨特的、仿佛能穿透黑暗的冰冷氣息。
林薇猛地抬頭。
只見謝珩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牢門外。他換了一身玄色勁裝,更顯身姿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刃。墨色的衣料似乎吸收了周圍所有的光線,襯得他面容愈發(fā)冷峻,蒼白。額角似乎新添了一道細小的擦傷,滲著血絲,非但沒有破壞他的俊美,反而添了幾分危險的戾氣。他背后的傷口顯然經(jīng)過了處理,但依舊能從他挺拔卻略顯僵硬的站姿中,感受到那份隱忍的痛楚。
他的目光,如同寒夜里的探照燈,精準地穿透鐵欄,落在林薇身上。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審視或探究,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待估價物品的評估。
牢門被獄卒打開。
謝珩邁步走了進來。他身后跟著一個穿著青色官服、戴著方巾、留著山羊胡、手里提著一個陳舊木箱的干瘦老頭——正是青山縣的仵作。老頭低眉順眼,大氣不敢出,顯然對這位冷面總督敬畏到了骨子里。
謝珩沒有看那具尸體,目光始終鎖定林薇。他在距離林薇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冰冷的視線掃過她額角的傷,掃過她凍得發(fā)青的赤足,最后停留在她那雙即使在昏暗牢房里也依舊亮得驚人的眼睛上。
“蘇晚?!敝x珩的聲音低沉響起,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冰冷的鐵器碰撞,“本督給你兩個選擇?!?/p>
他豎起一根手指,指尖在昏暗中仿佛也帶著寒芒:
“第一,說出你所知道的,關于沉船軍械案的一切。包括蘇正明如何運作,與何人勾結(jié),貨物來源去向,以及……你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p>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鋒,似乎要剖開她的靈魂:
“坦白,或許能得一線生機。”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他還是懷疑她!或者說,他需要她作為突破口,撬開蘇正明的嘴!但問題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沒等她開口辯解,謝珩豎起了第二根手指,聲音陡然變得更加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第二,”
他的目光終于從林薇臉上移開,落在了對面擔架上那具蓋著白布的尸體上,如同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工具。
“他,”謝珩的下頜朝擔架方向微不可察地一點,“是臨江渡口負責軍糧轉(zhuǎn)運的一個小吏。‘豐裕號’沉沒前,是他簽發(fā)的最后一道放行文書。也是唯一一個,在沉船后試圖暗中調(diào)查,然后……”
謝珩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冰冷的陳述:
“就被人發(fā)現(xiàn)‘失足落水’,淹死在碼頭附近?!?/p>
失足落水?林薇心中冷笑。騙鬼呢!那尸體的疑點……
謝珩的目光重新回到林薇臉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里,此刻翻涌著一種極其復雜的光芒——審視、試探,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逼迫?
“本督給你一個機會?!敝x珩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和不容拒絕的壓力,“用你的眼睛,你的腦子,告訴本督——”
他微微前傾身體,無形的壓迫感如同山岳般壓向林薇: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薇的心臟猛地一跳!如同被重錘擊中!
他知道了?!他看出什么了?!還是……僅僅是試探?他怎么會想到讓她……驗尸?!
旁邊的老仵作猛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看看謝珩,又看看林薇,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在謝珩冰冷的目光逼視下,又死死地低下頭去。
林薇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這是個陷阱?還是個機會?謝珩是在逼她暴露更多?還是……他真的需要她這份“特殊”的能力?
她下意識地看向那具尸體。職業(yè)的本能在瘋狂叫囂!疑點!謎團!真相!就在眼前!
“怎么?”謝珩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打破了她的沉默,“不敢?還是……不能?”
林薇猛地抬頭,迎上他那雙仿佛能洞察一切、此刻卻充滿了逼迫的寒眸。一股屬于頂級法醫(yī)的驕傲和屬于律師的勝負欲,如同野火般在她心底轟然燃起!壓過了恐懼,壓過了疲憊!
她扶著冰冷的石墻,支撐著自己虛脫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盡管赤著腳,盡管一身狼狽,她的脊背卻挺得筆直,眼神亮得如同燃燒的星辰。
“大人,”林薇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民女選第二條路。”
她抬起手,指向?qū)γ鎿苌系氖w,目光銳利如刀:
“但驗尸,需有規(guī)矩!”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旁邊驚愕的老仵作,語氣不容置疑:
“第一,請仵作大人,記錄驗尸過程,一字不漏!”
“第二,準備熱水、皂角、干凈布巾、烈酒、蠟燭、紙筆!”
“第三,”林薇的目光重新落回謝珩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冷靜,“民女驗尸,需獨立進行,除記錄仵作外,旁人不得干擾!包括——大人您!”
最后幾個字,她咬得極重。
空氣仿佛凝固了。老仵作嚇得差點把手里的箱子掉地上。
謝珩的瞳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他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的波動——不是怒意,而是一種極致的、如同發(fā)現(xiàn)稀世珍寶般的……驚異和灼熱!那目光,銳利得幾乎要將林薇穿透!
他盯著林薇看了足足有三息的時間。那沉默,如同實質(zhì)的壓力,幾乎讓旁邊的老仵作窒息。
終于,謝珩的薄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吐出一個冰冷的字:
“準。”
聲音不高,卻如同赦令。
林薇心中那根緊繃的弦,驟然一松!機會!她賭對了!
她不再看謝珩,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雜念,邁步走向那具蓋著白布的尸體。赤腳踩在冰冷滑膩的石地上,每一步都帶著刺骨的寒意,卻讓她異常清醒。
老仵作在謝珩冰冷的目光示意下,手忙腳亂地打開木箱,拿出記錄用的紙筆,又趕緊吩咐獄卒去準備熱水等物。
林薇走到擔架旁,站定。濃烈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盡管那氣味令人作嘔),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種屬于頂級法醫(yī)的、冰冷而專注的清明。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一半是寒冷,一半是激動),捏住了蓋尸布的一角。
冰冷的、粗糙的布料觸感傳來。
“開始記錄。”林薇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宣讀一份再普通不過的報告,“死者,男,約四十歲上下。身份:臨江渡口軍糧轉(zhuǎn)運吏?!?/p>
“嘩——”
蓋尸布被猛地掀開!
一股更加濃烈、令人窒息的腐敗血腥氣瞬間爆發(fā)出來!
老仵作忍不住干嘔了一聲,臉色煞白。
謝珩依舊站在原地,面無表情,仿佛那刺鼻的氣味不存在,只有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死死地鎖在林薇身上,銳利如鷹隼。
林薇卻恍若未聞。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鎖定了尸體暴露在慘淡月光下的頸部!
果然!
頸部呈極度不自然的、僵硬的后仰!角度詭異!皮膚表面……沒有明顯的勒痕或切割傷!但……
林薇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死者微張的口唇、眼瞼下的瘀點……窒息征象明顯!但頸部無傷?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念頭瞬間閃過!
她毫不猶豫,俯下身,冰冷的指尖直接探向死者僵硬的后頸!
皮膚冰冷僵硬。她用力按壓、觸摸著頸椎的棘突……
找到了!
在頸椎第三節(jié)和第四節(jié)之間,一處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凹陷!觸感異常!仿佛……有什么細小的、堅硬的東西,刺入了骨縫!
林薇的心臟狂跳起來!就是這個!偽裝!絕對的偽裝!
她猛地直起身,目光灼灼,如同發(fā)現(xiàn)了驚天秘密!她甚至顧不上臟污,直接指向那個位置,聲音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和絕對的篤定:
“記錄!頸部無明顯外傷,但頸椎第三節(jié)與第四節(jié)棘突間,觸及微小、銳利異物嵌入感!高度懷疑——”
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在她指尖指向那個致命點的瞬間——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響,從尸體的腰腹部傳來!
緊接著,一股暗紅色的、散發(fā)著濃烈腥臭的腐敗液體,猛地從蓋尸布下林薇之前注意到的那個位置——腰腹部的深色濕痕處——噴涌而出!
速度極快!如同被刺破的膿包!
目標——直指近在咫尺、正全神貫注指向頸部的林薇的臉!
腥臭撲鼻!死亡的氣息瞬間將她籠罩!
林薇的瞳孔驟然收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大腦一片空白!
躲不開!太近了!
就在那致命的腐敗液體即將濺到她臉上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嗖——!”
一道凌厲的破空聲!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帶著撕裂空氣的勁風,瞬間擋在了林薇身前!
是謝珩!
他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多余的動作!只能用自己寬闊的后背,硬生生地迎向那股噴射而出的腐敗血水!
“嗤——!”
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液體濺射聲!
暗紅腥臭的腐敗液體,如同潑墨般,盡數(shù)噴灑在謝珩墨色的勁裝后背上!瞬間洇開一大片刺目驚心的污跡!濃烈的腥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林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僵在原地,鼻尖距離那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污跡,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
謝珩的身體猛地一震!后背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他悶哼一聲,牙關緊咬,額角青筋暴起!顯然,這沖擊力不小,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那污穢和惡臭!
但他依舊穩(wěn)穩(wěn)地站著,如同一堵無法逾越的高墻,將林薇牢牢護在身后!紋絲不動!
牢房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腐敗液體滴落在地上的“滴答”聲,和老仵作驚恐到極致的抽氣聲。
濃烈的腥臭味混合著之前的霉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地獄氣息。
林薇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謝珩那寬闊卻沾染著污穢的后背,看著他因強行忍耐而微微顫抖的肩胛線條,大腦一片混亂。恐懼、震驚、劫后余生的慶幸,還有一絲……極其陌生的、被保護的觸動,如同打翻的顏料桶,在她心底攪成一團。
他竟然……替她擋了?!
為什么?
沒等她理清這混亂的思緒,謝珩冰冷壓抑、帶著濃重戾氣的聲音,如同從牙縫里擠出,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繼續(xù)。”
兩個字,冰冷刺骨,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催促?
林薇猛地回神!對!驗尸!真相!
她強行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屬于法醫(yī)的冷靜和職業(yè)本能瞬間重新占據(jù)高地!她深吸一口氣(盡管那氣味令人窒息),目光再次變得銳利如刀,越過謝珩的肩膀,死死盯住那具尸體腰腹部的噴射點!
那絕不是普通的腐敗液體噴射!
位置太精準!時機太巧合!就在她指出頸后致命點的瞬間!
這更像是……某種人為設置的機關!一個惡毒的、針對驗尸者的陷阱!
“記錄!”林薇的聲音嘶啞卻無比清晰,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尸體腰腹部發(fā)現(xiàn)異常!疑似人為設置之腐敗氣囊或?qū)Ч?!噴射物為高度腐敗血水及組織液!噴射時機詭異,高度懷疑為干擾驗尸、毀滅證據(jù)或……暗殺手段!”
她的話如同驚雷,炸得老仵作手一抖,毛筆“啪嗒”掉在地上,墨汁濺了一地。
謝珩的后背肌肉,幾不可察地再次繃緊了一瞬。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此刻翻涌著滔天的殺意和冰冷的怒火!暗殺?針對一個驗尸者?這背后的黑手,手段之狠毒,心思之縝密,遠超他的預估!
林薇卻不管這些。她的大腦在高速運轉(zhuǎn)。頸部嵌入的異物是關鍵!那才是真正的死因!必須取出來!
“熱水!烈酒!布巾!”林薇厲聲喝道,目光如電射向嚇傻了的老仵作,“快!”
老仵作如夢初醒,連滾爬爬地去拿獄卒剛剛送進來的熱水盆和酒壺。
林薇接過滾燙的布巾,忍著灼熱,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雙手,又用烈酒反復沖洗消毒。冰冷的酒液刺激著皮膚,卻讓她更加清醒專注。
她再次走到尸體旁,這一次,她繞開了腰腹部的危險區(qū)域,直接來到頭部后方。謝珩如同沉默的守護者,依舊擋在她與噴射點之間,只是微微側(cè)身,給她留出操作的空間,他那雙冰冷的眸子,如同最警惕的鷹隼,死死盯著尸體腰腹部的動靜,全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應對下一次可能的襲擊。
林薇屏住呼吸,冰涼的指尖再次精準地按上死者后頸第三節(jié)與第四節(jié)棘突之間的那個微小凹陷處。觸感更加清晰了!一個極其細小的、堅硬的異物尖端!
她接過老仵作顫抖著遞過來的、用烈酒反復擦拭過的小巧柳葉刀(仵作工具箱里最鋒利的工具)。刀鋒在慘淡的月光下閃爍著寒芒。
沒有猶豫。林薇的眼神冷靜得可怕。她手腕穩(wěn)定,刀尖精準地刺入那個微小的凹陷點旁邊的皮膚!
鋒利的刀刃劃開已經(jīng)有些松弛的皮肉,露出下面森白的頸椎棘突。動作干凈利落,如同最精密的解剖。
老仵作看得心驚肉跳,幾乎要暈過去。
林薇的指尖探入微小的創(chuàng)口,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冰冷的骨節(jié)觸感傳來。終于!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堅硬的、冰冷的異物!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輕輕捏住!
拔!
一根細如牛毛、長約半寸、通體烏黑、閃爍著詭異幽光的細針,被她用鑷子(同樣用烈酒消毒過)小心翼翼地夾了出來!
針尖上,還殘留著一點暗紅色的凝固物質(zhì)!
“找到了!”林薇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絕對的篤定,她將鑷子高高舉起,那根詭異的烏黑細針在月光下閃爍著致命的光芒!
“記錄!死者致命傷確認!后頸第三節(jié)與第四節(jié)頸椎骨縫間,發(fā)現(xiàn)淬毒烏金針一枚!針尖殘留毒物!此針入骨縫,可瞬間切斷中樞神經(jīng),導致呼吸心跳驟停,外部無顯性傷口,偽裝性極強!死亡性質(zhì)——他殺!偽裝溺斃!”
她的聲音在陰冷的牢房里回蕩,如同最終的審判!
老仵作看著那根細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渾身抖如篩糠。
謝珩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根淬毒的烏金細針上!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寒潮,瞬間席卷了整個牢房!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這細針背后的黑手千刀萬剮!
林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強烈的疲憊感和眩暈感瞬間襲來。她晃了晃,扶著擔架才勉強站穩(wěn)。
然而,就在她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死者那因死后僵硬而微張的口腔深處時——
她的身體猛地僵??!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
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那是什么?!
在死者口腔深處,靠近咽喉的黑暗角落里,借著慘淡的月光,她似乎看到了一抹極其微弱的、幾乎被黑暗吞噬的……暗綠色反光?!
形狀……極其眼熟!
像……像一枚小小的、被打磨得極其圓潤的……
平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