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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黃角蘭

理智的花or……

林琴的同桌周曉正使勁吸著盒裝牛奶,一邊含糊不清地對著前排抱怨:“許航!你再動來動去,我桌子都要散架了!”她踢了踢前排的椅子腿。名叫許航的男生有著挺括的肩背和一頭刺猬似的短發,此刻有些不耐地扭過身來,濃眉微皺,帶著一點不易覺察的煩躁:“我腿長,曉姐抱歉啊!”他眼睛亮亮的,帶著某種不自知的急切,目光掠過抱怨的周曉,落在旁邊安靜翻書的林琴身上時,瞬間就軟和下來,語氣也變了調,“林琴,下午體育課籃球練習賽,我們班和二班打,你來看不?肯定精彩!”

他的聲音不小,足夠附近幾個同學聽見。后排的李彤戳了戳同桌王琳的胳膊,擠擠眼,兩人交換了一個“又來了”的曖昧笑容。窗邊的孫雨桐正低頭擦拭一片不小心沾了水的黃角蘭花瓣,動作細致溫柔,并未抬頭。

許航喜歡林琴,這在班里不是秘密,在年級上也有人傳。他打球賣力,總想在她面前表現;路過她課桌時腳步會放慢;甚至曾笨拙地模仿言情小說橋段往她抽屜里塞包裝精美的零食小吃,結果被不明所以的林琴以為是失物,直接交給了班長張振…他表達感情的方式直接又有點莽撞,如同他打球橫沖直撞的風格,不太懂得潤色和技巧,更不懂距離感,常常讓林琴陷入微妙的尷尬境地。流言就是這樣起來的:在那些青春懵懂的八卦里,林琴常常被描繪成那個因為害羞而躲避、實際上心里也有波瀾的女孩。

只有林琴自己知道真相的重量。

她本來并不反感許航,卻也因為他長時間的這種動作讓她感到厭煩。

此刻,許航期待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她能感到周圍幾道或好奇或調侃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這種感覺并不舒服,像被架在了一個不屬于她的舞臺中央。她本能地想低下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向斜后方的景象牽扯了一下。

柯瑾的座位就在她正后方靠窗的位置。他正支著頭,對著攤開的厚厚一本《解憂雜貨鋪》,專注而安靜。午后的陽光鍍亮了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也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翻動書頁的動作流暢,發出輕微的“嘩啦”聲,規律得像時鐘滴答,自成一體,仿佛周遭的熱鬧與他毫無關系。

林琴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她和柯瑾之間那道無形的墻,在每一個這樣細微的時刻,都無比清晰地豎立著。沒有言語的交流,沒有視線的交錯,只有這種克制的沉默,將之前的某種默契或暖流凍結、隔絕。外人看來,這或許只是柯瑾一貫的專注或疏離。

“……不去了。”林琴收回目光,聲音不高,清晰而平穩,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下午的物理小測范圍還沒完全搞懂,我想再看看書。”她甚至舉起手邊攤開的物理練習冊示意了一下,動作自然流暢,像在對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邀約給出再合理不過的拒絕。她沒有看許航,視線落在習題上模糊的鉛印字。

許航臉上的亮光瞬間黯了一瞬,濃眉又擰了起來,帶著顯而易見的不甘:“物理下次問老師不行嗎?我今天打得可好了…”他還想說點什么挽回,旁邊的周曉咬著吸管,眼疾手快地戳他胳膊:“喂喂喂,大情圣!林琴要學習,你別耽誤人家學霸!王琳李彤她們會去看你耍帥啦!”周曉大大咧咧的聲音打破了凝固的氣氛,還帶著點促狹的笑意,成功轉移了部分注意力。

許航瞪了周曉一眼,又看看依舊低頭看書的林琴,最后還是喪氣地、重重地轉了回去,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響聲。前排的幾個女生湊在一起低低笑起來,似乎篤定這是小情侶之間一次尋常的“鬧別扭”。

這場小小的風波如同丟入池塘的石子,漣漪蕩開后水面似乎恢復了平靜。

然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當林琴放下物理書,伸手去拿水杯時,動作微頓。她旁邊的窗臺上,原來隨意放著幾本待收的作業本和講臺上的粉筆盒——那位置,恰好在她的書桌和柯瑾書桌的縫隙間。不知何時,那粉筆盒被挪動了幾寸,正好擋在她和柯瑾課桌之間那條并不寬敞的縫隙上。

一條小小的、由粉筆盒構成的“界河”。

他是故意的嗎?

林琴的手指在空中懸停了半秒,最終沒有去觸碰那個粉筆盒,也沒有試圖越過它去調整作業本的位置。她的水杯安靜地落在自己桌面的左上角,距離那條“界河”遠遠的。

教室另一端,靠窗的座位里,柯瑾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手中的書上。書頁上光滑的紙面反射著陽光,有些晃眼。他很細微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肩膀向后,仿佛是為了讓光線更清晰地照亮書頁,也仿佛是不經意地,更加遠離了前排那片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的熱源。

李彤和王琳還在低聲竊笑,張振在和體委商量分組名單,周曉已經趴在桌上瞇起了眼,孫雨桐拿起小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著一枝黃角蘭的花梗末端——沒有人看見那道窄窄的縫隙里無聲劃出的楚河漢界。

黃角蘭散發著清冽甜香,像無聲的旁觀者,嗅到了空氣中那復雜難言的、被誤讀的暗流,以及那道被精心維護又無人覺察的距離。

高二(三)班的空氣似乎浸透了粉筆灰的味道,又被另一種更加執拗的氣息不斷覆蓋、攪拌——那是孫雨桐桌上的黃角蘭,永不缺席的清冽微甜。它們忠實地站在教室前方角落的瓷碟清水里,隨著日子一天天流過,花瓣的飽滿程度、散發的冷香濃度微妙地變化著,如同教室里流動的、難以精確量度的悲歡。

今天的課間,喧囂幾乎要掀翻天花板。李磊揮舞著一張高分的物理測驗卷,得意洋洋地在許航面前晃悠:“看見沒航哥?這叫效率!打球耽誤不了學習!”許航面色鐵青,他桌肚里那張布滿紅叉的卷子像塊灼熱的烙鐵。他不甘示弱地嗆回去:“得意個屁!上次是誰三秒就被我過了個干凈?”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濃得嗆人,旁邊勸架的周曉像在拉扯兩只隨時要撲咬起來的斗犬,一張圓臉皺成了苦瓜。

就在他們你推我搡之間,不知誰的胳膊猛地帶到了孫雨桐的桌角,“嘩啦”一聲脆響,那盛著黃角蘭的瓷碟應聲翻倒,清水潑灑,潔白細碎的花瓣狼狽地散落在浸濕的地面和書頁間。那一瞬間,整個鬧哄哄的區域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連李磊和許航都愣住了。

孫雨桐沒說話,只默默地彎腰,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撿拾那些沾了塵土的花瓣。那無聲的動作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難過,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地平息了這場無謂的爭端。次日,她的桌上出現了新的、更大朵的黃角蘭,香氣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凜冽的堅決。

安靜的時光并非沒有。前天午后,陽光斜斜地鋪滿后半邊教室。張振和體委搬著一個沉甸甸的紙箱進來時,興奮像漣漪般迅速擴散——是學校圖書館淘汰下來的舊書,允許各班級認領做圖書角。一場小型寶藏發掘行動開始了。王琳驚喜地舉著一本品相不錯的《百年孤獨》,興奮地和旁邊的李彤嘰嘰喳喳;幾個男生也翻找出些趣味科普和地圖集;連平時不太起眼的林琴后排那個總是低頭看書的男生,目光也在滿桌狼藉中掃視了片刻。最終,他卻只是靜靜拿起一本封面泛黃、內頁空白處被人密密麻麻寫滿了愿望與期待的《解憂雜貨鋪》,隨手放在了角落他常待的窗臺位置,并未加入熱烈的討論。

而林琴,她在那些書堆里安靜地翻找著,最后抽出了一本封面干凈的詩集,封面上印著幾朵水墨暈染的花,她輕輕拂去上面的浮灰,神情專注得仿佛在確認什么失落的密碼,這是一篇以山羊之歌命名的詩集,她曾碰巧看過以文豪故事改編的番,依稀記得好像提到過這本書。

然而,平靜的表象下總有暗流。不知從哪個角落的竊竊私語開始,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悄悄滋生,目標鎖定在了孫雨桐身上。

關于她家庭的一些零碎片段,被扭曲、放大,在幾個課桌間隱秘地傳遞、發酵。起初只是好奇的低語,后來竟摻雜了不加掩飾的惡意揣測和戲謔的口吻。李磊無意中被推到了傳播鏈的某個環節,某次課間,他正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試圖向許航“分享”最新“內幕”,卻渾然不覺孫雨桐正抱著一摞剛收好的數學作業,靜靜地站在他們座位后的通道里。

她聽到了。

那原本捧著作業本的手,指節瞬間捏得發白,仿佛要把懷里的紙都捏穿。她徑直走過去,將作業本重重地放在講臺上,發出的聲響讓整個教室都為之一靜。她依舊沒看任何人,轉身回到自己座位,桌面上那幾朵黃角蘭在清晨的微光中顯得異常蒼白脆弱。整整一個上午,教室里的空氣都凝滯著,那份清冷的花香里,第一次聞不出絲毫甜意,剩下某種被刺穿后的、苦澀的沉默。

一周的時間,就這樣無聲流逝。試卷發下又收起,粉筆在黑板上吱呀寫滿又被擦拭干凈,課桌上的刻痕又悄然添了幾道。唯一不變的是孫雨桐桌角那碟黃角蘭。花瓣落了,新的便補上;清水臟了,便及時更換。那固執盛放的姿態,那揮之不去的冷香,仿佛是這個小小班級日常的注腳——見證著沖撞,也見證著默默的重建;品嘗著無端的惡意,也守護著無聲的倔強。每一個來到教室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呼吸著這混合了粉筆塵埃與潔白花朵氣味的、獨一無二的空氣。

高二(三)班的空氣稠得幾乎化不開粉筆灰。期末的倒計時像無形的磨盤,沉沉壓在每個人的脊梁上。張振剛在黑板上寫下一個醒目的“距期末考:15天”,整個教室便陷入了一種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寂靜。抱怨已經成了無用的奢侈,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翻動書頁的“嘩啦”聲,以及時不時響起的、因為某個難點卡殼而泄氣的深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構成沉重的主調。

她的世界只剩下面前攤開的數學錯題本,以及空氣里那一縷幾乎被油墨味和汗味淹沒、卻依舊固執存在著的黃角蘭冷香。

這縷香氣總是牽動著她的視線。

斜前方,孫雨桐的桌面如同亂世中的一方凈土。幾朵潔白的黃角蘭亭亭立在清澈的水中,花瓣飽滿得像是不諳世事的精靈。孫雨桐伏在桌案上,專注于手中的化學習題。她的側臉沉靜,微微蹙起的眉頭也帶著一種不易被打擾的專注力,仿佛外界的喧囂與壓力都被那瓷碟中的花朵和她自身的靜謐過濾了。

然而,偶然間,當她抬起手腕輕輕撫順頰邊滑落的一縷碎發,目光無意中掃過小碟中略有枯態的黃角蘭時,那平靜的眼眸深處,會閃過一絲極其細小的、幾乎難以捕捉的裂痕。那是一種深埋在專注之下的疲累與負重,如同新鮮花瓣邊緣不易察覺的微卷。只有這時,那縷香氣才似乎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微澀的沉重。

而在林琴身后,與她僅隔一條窄窄過道的地方,柯瑾的世界則是另一種形式的沉默堡壘。他整個人籠罩在午后漸強的陽光里,伏在書桌上的身影仿佛靜止的雕像。他的面前攤著一本深藍封皮的物理習題冊,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布滿了推演公式和受力圖。他的筆尖移動得穩定而迅捷,發出極有規律的“沙沙”聲,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效率感,將周遭的一切——前排的抱怨、窗外的鳥鳴、甚至那屢屢試圖滲透的清冽花香——都隔絕在外。那種專注力強大得令人咋舌,仿佛期末的巨輪掀起的風浪也撼動不了他分毫。

林琴的目光偶爾會不由自主地從自己的習題上抬起,掠過窗框投下的斜影,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他緊抿的唇線如同精確的標尺,隔絕了所有表情的波動。她能看到陽光下他睫毛投下的陰影在他緊貼書頁的鼻梁上微微顫動,卻讀不出任何屬于少年郎應有的煩悶或恐慌。這徹底的靜默和高效的投入,有時會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甚至比許航暴躁的宣泄更令人窒息。他筑起的壁壘,看不見摸不著,卻冰冷而堅硬。

一片邊緣微微干枯卷曲的黃角蘭花瓣落在了林琴翻開的地理復習資料的一角上。那一點純凈的白,顯得突兀而脆弱。

林琴的視線驟然凝固在那片花瓣上。指尖微動,下意識地想把它拂去。這個動作太簡單了,甚至不會發出一絲聲響。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柔軟的邊緣時,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后方那個如同靜滯的身影,有極其細微的動作——也許是翻頁時紙張摩擦的聲音頓挫了極其短暫的一下?又或者是光影在他微微傾低的下頜線旁驟然移位的錯覺?

她的指尖懸在了那里。

窗外陽光熾烈,塵埃在光柱里飛舞,教室里各種聲音嗡嗡作響,充斥著無言的緊張。但林琴的手停住了。那片花瓣,像個燙手的印記,最終被留在資料冊上。她沒有拂掉它,也沒有移開視線。它就那么靜靜地躺著,在等高線的灰色曲線里,成了一枚小小的、不請自來的注腳,提醒著她這方狹窄空間里存在著的、無聲卻無比真實的情緒暗涌。她慢慢收回手,低下頭,重新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數學題,心臟卻像被那輕若無物的花瓣壓了一下,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鈍感跳動著。

黃角蘭的香氣依舊淡淡縈繞,似乎在訴說一種徒勞的堅持。那朵花會繼續盛開,直到徹底凋零;那道物理題的推演,會持續到得出那個唯一精確的答案;而這片小小空間的沉默,也將無聲地填滿這剩余的十五天。

古鎮石橋下,林琴站在稍顯僻靜的河埠頭。夏日的陽光將河水映得波光粼粼,也勾勒出她比同齡女生更為修長的身形。微卷的發絲被利落地扎成兩截低馬尾,柔順地垂在背后幾縷散落在頸間。干凈清爽的藍白校服穿在她挺拔的骨架上,非但沒有陳舊破敗之感,反而襯出一種介于青澀與明快之間的少年氣。她并不怯場,安靜地守著身前那一籃新摘的、用濕潤藍布襯底的黃角蘭,清新微甜的香氣在午后慵懶的空氣里格外清晰。

“小姑娘,這花怎么賣?”一個牽著孩子的阿姨走近,好奇地看著籃子里精致的白花。林琴微笑著回應:“一元一束,一束五朵,阿姨。”阿姨付錢時,旁邊另一位推著嬰兒車的奶奶看著她,溫和地搭話:“哎呀,姑娘個子真高,在讀大學了吧?周末還這么勤快出來賣花啊?”這話讓林琴微微一怔,隨即臉上漾開一個帶著點靦腆卻也坦然的笑意:“姑婆還沒有呢,我才高二。”她的聲音清亮,吐字清晰。“高二啊?真能干!”她們都露出贊賞的笑容,“看著真像大學生呢!”“對呀對呀,真高挑。”其他人也笑著附和。

林琴抿唇淺笑,接受了這份好意。這樣的誤解時常發生,最初還會讓她有些尷尬,如今早已習慣。她坦然承認自己的年紀,內心并無波瀾,也沒有刻意回避高二這個身份帶來的種種現實和界限——包括她不久前做出的那個“割舍”的決定。

她甚至覺得這種被“拔高”了身份的錯覺挺好,至少在賣花的時刻,讓她感覺自己是獨立而有力的。那份決定——遠離那份滋擾心緒的懵懂情愫——像一道被用力劃下的分水嶺,清晰地橫亙在名為“學習”的目標前方,不容置疑。她在心里反復告訴自己:已經翻篇了。語氣平穩,邏輯清晰。她稍微把頭抬高了一點。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清晰的男聲突兀地在身前響起,敲碎了河埠頭的微瀾:“買一對花。”

那個聲音很熟悉。

她如同處理任何一筆普通交易一樣,動作平穩、高效,帶著一種刻意訓練過的自然。她甚至沒有特意去挑揀那扎得最規整的一束——只是伸出手,從花束堆里隨手拿起靠近手邊的一束,手腕平穩地向前一遞。

整個過程利落無聲,指尖都沒有一絲多余的顫抖。她的神情平靜無波,仿佛遞過去的不是帶著微妙過往的物件,而是一塊面包或者一瓶水。她沒有看他接過花時可能出現的表情,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攤開的手指與竹籃邊緣之間那方小小的空隙里,專注得像是那里有亟待解決的應用題。

柯瑾同樣沉默。紙幣遞來,花束被拿走。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一瞬。

其中的一片花瓣,輕盈地從同伴中墜落,打著無聲的旋兒,軌跡精準地飄落下來。

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林琴因為遞花動作而微向前攤開、還未來得及收回的右手掌心中央。

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朵花瓣墜落時的、微小而具體的沖擊感——一絲冰涼,帶著殘余的生命彈性。

林琴幾乎是本能地、像處理落灰般輕輕一攏手指,便將那孤零零的花苞握在了掌心,動作自然得如同拂過一片衣角的皺褶。臉上甚至未露出絲毫意外或困擾的神情。她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小小的、獨立于她意愿之外的物理事件有什么特殊含義。

她的視線依舊低垂著,落在竹籃里那些依舊完好、屬于整體的黃角蘭上,仿佛那朵落在她掌心的花只是一個完全無需在意的背景噪聲。

柯瑾似乎并未注意到這微小的墜落,或者注意到了也毫不在意。他拿著那束花,沒有遲疑,轉身離開了。步履如常,匯入人潮。

河岸的風帶著濕潤的水汽吹拂過來。搖櫓船欸乃作響。游客的談笑和攤販的叫賣聲重新涌入耳膜。

林琴緩緩地、徹底地收回剛才遞花的右手,左手則依舊虛攏著,將那朵意外落在她手心中央的小小白花無聲無息地放進掌心,順勢放回了身側竹籃邊緣。她沒有立刻去看它。

臉上的平靜未曾打破,像一張無縫的石膏面具。

但就在這一刻,在剛才那種刻意的“視而不見”之后,她內心的某個角落,似乎被這朵意外墜落的、脫離了整體的花瓣,極其輕微地撥動了一下。不是因為對柯瑾還有牽念,也絕不是震驚或悲傷。

而是一種純粹的理性審視:看,一個獨立的部分,它墜落了。它的存在本身,已經脫離了預定的“整體”。這就像解幾何題時推演出與題干截然不同的輔助線結論一樣,它不符合預設路徑,它就這么突兀地出現了。

這種“存在”的意外,無關乎情感,卻帶來一種極其冷靜的確認:所謂的“割舍”,從來不會只劃出一道光滑完美的切面。生活總有這樣細小的、無法預期的枝節——如同這朵兀自墜落的白花,帶著冰冷且無意義的獨立性,存在了。

它只是在那里。冰冷而真實。

冰隅芩穗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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