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槍口,死神的獨眼,凝固了鋪子里最后一絲空氣。冰冷的殺意混合著劣質古龍水的甜膩腥氣,如同實體般壓下來,碾碎了蘇渺肺里的最后一點氧氣。
“標本Omicron……找到你了。”
嘶啞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齒輪在碾壓骨骼。槍口紋絲不動,鎖定著她掌心深陷血肉、如同活物般搏動灼燒的黃銅鑰匙,鎖定著她因生命急速燃燒而劇烈抽搐的身體。
回收?像處理一件故障的儀器?像清除一段無用的數據?
父親被踹飛時噴濺的鮮血,無聲吶喊時扭曲的臉龐,還有那句“毀了它”的絕望嘶吼,在蘇渺被劇痛和灼燒撕裂的意識里轟然炸開!不是恐懼!不是哀求!一股源自骨髓深處、混合著父親遺志與自身瀕死瘋狂的暴烈怒火,如同被點燃的汽油,轟然沖垮了所有枷鎖!
“呃啊——!!!”
不再是痛苦的哀鳴,而是野獸瀕死反擊的咆哮!蘇渺的身體猛地弓起,不是退縮,而是將全身最后的力量、連同那被“蟬翼”瘋狂抽取燃燒的生命力,如同決堤的洪流,不顧一切地灌注入左手掌心——灌注入那枚深嵌血肉、滾燙如烙鐵的黃銅鑰匙之中!
**“想拿?!拿去吧——用你的命來填!!!”**
嘶吼出口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掌心那枚黃銅鑰匙,在狂暴的生命能量與滾燙鮮血的極致灌注下,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那光芒不再是柔和或失控的血線,而是如同超新星爆發的核心,瞬間吞噬了蘇渺整個左手,進而將她全身籠罩!
光芒所及之處,那些原本瘋狂向外蔓延、如同活物般搜尋連接的血色絲線,猛地一滯!隨即,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拽回!數以千計的血線以超越光速的倒流姿態,凄厲尖嘯著,從城市各個角落、從虛空中、甚至從那個兇徒手腕上冰冷的淡藍標記里(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被強行扯斷、抽離,瘋狂地回縮!
所有的血線,所有的能量,所有的連接,如同百川歸海,被那枚化作白熾光核的鑰匙,貪婪地、狂暴地吸納進去!
“咔嚓!”
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從蘇渺掌心傳來!
那枚承載了父親最后寄托、樣式古樸的黃銅鑰匙……在吸納了超越極限的能量后,**不堪重負,從內部開始寸寸龜裂**!
裂痕瞬間爬滿鑰匙全身!刺目的白光從裂縫中瘋狂迸射!
這不再是連接過去的“鑰匙”!
這是……**一枚被蘇渺以自身血肉和生命為燃料、強行點燃的、行將爆炸的炸彈**!一枚指向門口那個索命兇徒的、同歸于盡的炸彈!
門口的兇徒,帽檐陰影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光核中蘊含的、足以湮滅一切的狂暴能量!那不是“標本”該有的力量!那是失控的“蟬翼”核心被點燃后產生的、毀滅性的鏈式反應!
“該死!”嘶啞的咒罵第一次帶上了真實的驚怒!他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
槍口噴吐出致命的火舌!子彈撕裂空氣,帶著凄厲的尖嘯,直射蘇渺的心臟!
就在子彈即將洞穿蘇渺身體的千鈞一發之際!
“轟——!!!”
掌心那枚布滿裂痕、吸納了所有血線能量的鑰匙光核,終于……到達了臨界點!
不是爆炸!
是……熔解!
如同投入煉鋼爐的精金,那刺目的白光核心在子彈臨體的前百分之一秒,猛地向內坍縮、塌陷!所有的光,所有的能量,所有被強行吸納的血線殘骸,都在那坍縮的核心點,被無法想象的高溫高壓瞬間……*熔鑄!
白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凝練到極致、僅有寸許長短、卻散發著焚盡萬物氣息的……**暗紅色細芒**!
它懸浮在蘇渺血肉模糊的掌心上方,微微震顫著,發出高頻的、如同億萬只毒蜂振翅般的嗡鳴!周圍的空氣被它散發的高溫灼燒得扭曲變形!光線靠近它仿佛都被吞噬,只留下純粹的、毀滅的暗紅!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武器。它更像是一根……被地獄之火淬煉了億萬年的、凝固的血針!
“咻——!”
血針形成的剎那,那顆致命的子彈也到了!
沒有撞擊的巨響!
在血針那凝練到極致的暗紅鋒芒觸及子彈的瞬間——
子彈,連同它攜帶的恐怖動能,如同脆弱的冰晶投入巖漿,無聲無息地……汽化了!連一絲青煙都未曾升起,徹底消失無蹤!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門口的兇徒,保持著射擊的姿勢,帽檐陰影下,那雙冰冷的、如同無機質玻璃珠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蘇渺半跪在地,左手掌心向上,血肉模糊的創口上方,那枚暗紅色的血針靜靜懸浮,嗡鳴著,散發著令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毀滅氣息。她的臉色慘白如金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身體因為生命力的過度透支而劇烈顫抖,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潰。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著地獄之火的星辰,死死地、帶著刻骨仇恨與同歸于盡的瘋狂,鎖定了門口的兇徒!
“嗬……”兇徒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吼,那是獵物突然變成致命毒蛇帶來的本能顫栗。他沒有絲毫猶豫,槍口再次抬起,瞄準!這一次,指向蘇渺的頭顱!動作快如閃電!
然而,蘇渺的動作比他更快!或者說,她根本不需要動作!
她的意念,如同連接著那枚焚血鑄就的血針!
“去!”
一個無聲的意念指令!
“嗡——!!!”
懸浮的暗紅血針發出一聲撕裂靈魂的尖嘯!瞬間消失!
不是直線!不是弧線!它仿佛直接融入了空間本身,在兇徒扣動扳機的前一剎那——
出現在了他眉心前方!寸許之遙!
兇徒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極致的死亡威脅讓他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反應!他猛地偏頭!同時,那只戴著皮手套的左手,以一種非人的速度抬起,狠狠抓向那枚懸停在眉心的血針!
“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如同燒紅的鐵條插入冷油的聲音!
暗紅色的血針,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只堅韌的黑色皮手套**!穿透了掌心!如同熱刀切黃油!
“呃啊——!!!”兇徒發出一聲凄厲到變形的慘叫!那不再是嘶啞,而是混合著劇痛和極度恐懼的尖嚎!
被血針穿透的左手掌心,沒有鮮血流出!
傷口周圍的皮肉、手套的纖維,在接觸血針的瞬間,就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如同灰燼般的死灰色!并且這種死灰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他的手臂血管紋路,瘋狂向上蔓延!所過之處,皮肉萎縮,生機斷絕!
毀滅!純粹的、湮滅生機的毀滅之力!
兇徒當機立斷!右手的手槍瞬間調轉,沒有絲毫猶豫!
“砰!”
槍聲再響!
血光迸濺!
他的左手小臂,齊肘而斷!斷臂連同那枚依舊插在掌心、散發著死灰氣息的血針,一起掉落在地板上!
斷臂切口處,焦黑一片,竟無鮮血噴涌,仿佛被瞬間灼燒封死!而掉落在地的斷臂和血針接觸的部分,正迅速化為飛灰!
兇徒踉蹌后退一步,撞在破碎的門框上,帽檐被震落,露出一張蒼白、扭曲、因劇痛和極致的恐懼而猙獰無比的臉!他死死捂住光禿禿的、焦黑一片的左臂斷口,看向蘇渺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忌憚和驚怖**!那不再是看“標本”的眼神,而是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不可理解的復仇惡鬼!
蘇渺的身體晃了晃,眼前陣陣發黑。掌心懸浮的血針在發出那致命一擊后,光芒瞬間黯淡了大半,嗡鳴也變得微弱。維持它存在的每一秒,都在瘋狂榨取著她僅存的生命力。她強撐著,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斷臂的兇徒,嘴角咧開一個混合著鮮血和瘋狂的笑容:
“滾……不然……一起死!”
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卻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兇徒蒼白的臉上肌肉瘋狂抽搐,他看著蘇渺掌心那枚雖然黯淡卻依舊散發著毀滅氣息的血針,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截正在化為飛灰的斷臂,眼神劇烈掙扎。最終,對湮滅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猛地轉身,甚至顧不上斷臂的劇痛,如同喪家之犬,一頭撞開破碎的門板,踉蹌著、極其狼狽地消失在深巷濃稠的黑暗里。
沉重的腳步聲和壓抑的痛哼聲迅速遠去。
鋪子里,死一般的寂靜重新降臨。
只有地上那截化為灰燼的斷臂殘骸,證明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生死一瞬。
“噗通!”
蘇渺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如同被抽空般,重重地向前撲倒在地。掌心上空那枚暗紅色的血針,失去了意念的維持和生命力的灌注,發出一聲微弱的悲鳴,如同風中殘燭般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消散于無形。
只留下掌心那個深可見骨、邊緣焦黑、如同被最熾熱火焰灼燒過的恐怖創口,還有空氣中殘留的、濃烈的血肉焦糊與金屬熔化的刺鼻氣味。
劇痛、虛弱、生命力枯竭的冰冷……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她吞沒。意識沉淪前,她模糊的視線最后看到的,是地板上那枚徹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澤、如同普通廢金屬般的黃銅鑰匙殘骸。
保險栓……毀了。
父親……我做到了……
墻上的老掛鐘,在劇烈的震動中歪斜著,布滿裂紋的玻璃表盤下,秒針艱難地、顫抖著……跳過了一格。
三天期限,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