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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記憶裁縫Mia

第十六章沉河

冰冷。

刺骨的、帶著濃重鐵銹腥味的冰冷,瞬間包裹了全身。水流像無數條滑膩的蛇,纏繞著四肢,拖拽著身體向下沉去。蘇渺猛地嗆了一口水,腥澀冰冷的液體灌入鼻腔和喉嚨,帶來撕裂般的灼痛和窒息感。爆炸的轟鳴、追兵的咆哮、金屬盒的微光……所有聲音和光影都被這粘稠的黑暗水流隔絕、吞噬。

黑暗。絕對的黑暗。水壓從四面八方擠壓著胸腔,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耳邊只有水流沉悶的涌動和自己心臟瘋狂擂動、又逐漸衰竭的悶響。意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被水流裹挾著,向無底的深淵墜落。

死亡。冰冷的、窒息的死亡觸手可及。

父親……

混亂的意識碎片在缺氧的黑暗中沖撞。父親被踹飛時噴濺的血花……工裝上深褐色的油污……那張被摩挲得發亮的照片……還有……那個小小的、刻著閃電齒輪的冰冷金屬盒……

盒子!

求生的本能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蘇渺在黑暗中猛地攥緊了左手!金屬盒還在!那冰冷的、方正的觸感緊貼著掌心!

幾乎在她觸碰到盒子的瞬間——

嗡!

一股微弱卻極其清晰的清涼感,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猛地從金屬盒內部滲透出來!這股清涼的力量并非對抗水流,而是……**逆流而上**!無視了冰冷的河水,無視了沉重的身體,無視了瀕臨崩潰的意識,精準地、霸道地……**刺入她混亂不堪的腦海深處**!

混亂的精神風暴如同被投入冰核,瞬間凝滯、平息!窒息感和水壓帶來的劇痛依舊存在,但那股足以摧毀理智的狂亂消失了!大腦獲得了一絲病態的、卻無比珍貴的清醒!

父親!又是父親!他在最后時刻留下的這個盒子,成了她在絕境中唯一的燈塔!

不能死在這里!不能辜負父親用命換來的守護!

這股清醒帶來的意志力,如同黑暗中的火種,瞬間點燃了求生的欲望!蘇渺猛地蹬動灌鉛般沉重的雙腿,雙手瘋狂地向上劃水!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鉆心的劇痛,冰冷的河水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扎進裸露的傷口!

向上!必須向上!

肺部像要炸開,火辣辣地疼。意識在清醒和昏厥的邊緣瘋狂搖擺。金屬盒持續散發著微弱的清涼,維持著那根緊繃的理智之弦。

就在她感覺力量即將耗盡,身體再次不受控制地下沉時——

嘩啦!

頭頂傳來水流被破開的聲響!一絲極其極其微弱、卻真實無比的……**空氣流動感**!

有空間!上面不是封閉的!

希望如同強心針注入!蘇渺爆發出最后的潛能,手腳并用,朝著那絲微弱氣流的方向,拼盡全力向上掙扎!

嘩啦——!

她的頭猛地沖破了水面!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冰冷的空氣涌入火燒火燎的肺部,帶來一陣刀割般的劇痛,卻又伴隨著劫后余生的狂喜!她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鐵銹腥味和腐朽的淤泥氣息。

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只有水流在身邊緩慢涌動的汩汩聲。空氣潮濕冰冷,帶著濃重的霉味和更甚于河水的、沉積了不知多少年的腐朽氣息。這里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封閉的地下空間,她被水流沖到了一個相對平緩的淺灘?

她掙扎著想站穩,腳下是滑膩的淤泥和硌腳的碎石,冰冷刺骨。全身濕透,破爛的單衣緊貼著皮膚,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汲取著她僅存的熱量。左腕內側,皮膚下那些暗銀色的紋路在冰冷的刺激下,似乎傳來一絲細微的、如同金屬蠕蟲蘇醒般的麻癢感。

她扶著旁邊一塊濕滑冰冷的、似乎是巨大巖石的東西,勉強站穩。喘息稍定,巨大的疲憊和寒冷讓她幾乎站立不穩。懷里的工裝、照片、泥土瓶,還有那個金屬盒……都在!冰冷的觸感緊貼著胸口,帶來一絲微弱的心安。

父親的氣息……那混合著機油和汗水的、獨一無二的氣息,即使在濃重的鐵銹和腐朽氣味中,也頑強地鉆入她的鼻腔。

她摸索著,將那張濕漉漉的照片從懷里掏出來,緊緊攥在手心。塑料相框冰冷,照片上父親的笑容和小女孩的牙在絕對的黑暗中模糊不清。但她能“感覺”到。那陽光的溫度,那青草的氣息,那被拋起時的失重感和笑聲……這些早已被“蟬翼”吞噬的記憶,此刻卻因這冰冷的實物,在她心中激起微弱的、溫暖的漣漪。

爸爸……我逃出來了……暫時……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股更深的、源自靈魂的孤獨和悲傷便洶涌而至。她像被遺棄在無邊黑暗宇宙中的一粒塵埃。父親用生命將她推出深淵,卻只留下冰冷的遺物和無盡的謎團。母親……關于母親的記憶早已是一片空白。“蟬翼”吞噬了太多,只留下這個編號Omicron-37的軀殼。

淚水混合著冰冷的河水,無聲地滑落。她靠著濕冷的巖石,身體因寒冷和悲傷而劇烈顫抖。左腕的麻癢感似乎更清晰了,提醒著她體內的侵蝕并未停止。

就在這時——

叮鈴……叮鈴……

一陣極其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金屬碰撞的清脆鈴聲**,如同幻覺般,穿透了沉悶的水流聲和她的啜泣,從黑暗深處……**順流而下的方向**,幽幽地飄了過來!

蘇渺的啜泣瞬間停止!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鈴聲?!

在這絕對黑暗、死寂、深埋地底的地下河中?怎么可能有鈴聲?!

幻覺?缺氧的后遺癥?還是……“蟬翼”再次失控的前兆?

她屏住呼吸,心臟狂跳,側耳傾聽。

叮鈴……叮鈴……

聲音又響了幾聲。清脆、空靈、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不像是機器發出的電子音,更像是……真正的、小巧的金屬鈴鐺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碰撞的聲音。

這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不是記憶中的某個具體場景。是一種更模糊的、仿佛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感覺?一種……溫暖、安心、帶著某種古老庇護意味的感覺?

這感覺……和她觸碰父親工裝時感受到的深沉悲傷截然不同!它更……輕柔?更……遙遠?

蘇渺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謶忠琅f存在,但一種更強烈的、源自本能的好奇和一絲荒謬的……希望,壓倒了恐懼。

鈴聲……在指引方向?

她低頭,看向手中緊握的、冰冷的金屬盒。盒子表面沒有任何光芒,那絲壓制“蟬翼”的清涼感也穩定地存在著。不是它。

那鈴聲……是真實的?

她咬了咬牙,強忍著寒冷和全身的劇痛,扶著濕滑的巖石,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著鈴聲傳來的方向,逆著水流,艱難地摸索前行。

腳下的淤泥深淺不一,冰冷的河水時而沒過腳踝,時而沒及小腿。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如同跋涉在無間地獄的邊緣。黑暗中,只有那叮鈴……叮鈴……的鈴聲,如同黑暗海洋中的微弱燈塔,時隱時現,卻始終指引著一個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就在蘇渺感覺體力即將徹底耗盡,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時,前方的黑暗中……似乎……出現了一點極其極其微弱的、搖曳的……暖黃色光芒!

不是警報的紅光!不是儀器冰冷的藍光!是……如同燭火般溫暖的、跳動的……火光!

同時,那清脆的鈴聲也變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那光芒的源頭。

蘇渺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停下腳步,靠在冰冷的巖壁上,劇烈地喘息著,目光死死鎖定著那一點黑暗中搖曳的、如同幻覺般的暖光。

那里……有人?

辰寅i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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