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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記憶裁縫Mia

第二十章暗夜?fàn)T火

那一點搖曳的暖黃色光暈,在絕對黑暗的地下空間中,如同溺水者望見的海岸篝火,帶著不真實的誘惑與致命的危險。叮鈴……叮鈴……清脆的鈴音穿透沉悶的水流聲,固執(zhí)地鉆進蘇渺的耳朵,每一次輕響都敲打在她緊繃欲斷的神經(jīng)上。

恐懼與一種近乎本能的渴望在胸腔里激烈撕扯。寒冷浸透骨髓,濕透的破爛衣衫緊貼著皮膚,每一次顫抖都帶來刺骨的涼意。左腕內(nèi)側(cè),皮膚下那些暗銀色的紋路在冰冷的刺激下,麻癢感如同蘇醒的蟻群,正沿著血管的脈絡(luò)極其緩慢地向上爬行,帶來一種冰冷的、異物寄生的絕望感。

跑?向哪里跑?身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水流和可能存在的追兵。前方,是未知的光源和鈴聲。

父親工裝粗糙的布料緊貼著她的心口,混合著機油、汗水和河水的氣息,是此刻唯一真實的依靠。她攥緊了手中濕漉漉的照片,塑料相框的棱角硌著掌心。不能停在這里。凍死,或者被那冰冷的侵蝕徹底吞噬,結(jié)局都一樣。

鈴聲……是唯一的線索。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濃重的鐵銹和腐朽氣味刺入肺腑。用盡殘存的力氣,她扶著濕滑冰冷的巖壁,深一腳淺一腳,朝著那點微弱的光源,逆著水流的方向,繼續(xù)艱難跋涉。

腳下的淤泥仿佛帶著吸力,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冰冷的河水時深時淺,淹沒小腿時帶來的刺骨寒意讓她牙齒咯咯作響。黑暗中,視覺幾乎失效,只能依靠聽覺捕捉那指引方向的鈴聲,依靠觸覺摸索著巖石粗糙的紋理前進。

那點暖黃的光暈在視野中逐漸放大、清晰。它并非靜止,而是如同燭火般微微搖曳著,映照出周圍一小片區(qū)域的輪廓——嶙峋的黑色巖石,緩慢流淌的墨色河水,還有……一個低矮的、被水流沖刷得異常光滑的巖石平臺。

平臺之上,靠近巖壁的位置,似乎……坐著一個人形的輪廓!

蘇渺的腳步猛地頓住!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有人?!

是敵?是友?還是……這地下深淵中某種無法理解的詭異存在?

她屏住呼吸,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巖壁上,將自己完全融入濃重的陰影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盯著那光芒中心的人影。

距離拉近,借著那搖曳的、并不明亮的光芒,她終于看清了。

那確實是一個人。一個極其蒼老的婦人。

她佝僂著背,身上裹著一件看不清顏色和材質(zhì)的、異常寬大破舊的袍子,袍角垂落在平臺邊緣的河水中。花白稀疏的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剛硬、布滿深刻皺紋的下頜輪廓。她的身形極其瘦小枯槁,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卻又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靜。

老婦人的懷里,似乎抱著什么東西。那微弱的、溫暖的黃色光芒,正是從她懷中散發(fā)出來的。光芒照亮了她布滿老年斑和褶皺、如同枯樹皮般的手。而那雙枯瘦的手,正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撫摸著懷中一個約莫巴掌大小的、造型古樸奇特的……青銅鈴鐺**!

叮鈴……

鈴聲再次響起,輕柔、空靈,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奇異韻律,正是那指引她前來的聲音!每一次老婦人的指尖拂過鈴鐺表面那些細(xì)密的、如同古老文字或符咒般的刻痕,鈴鐺便隨之微微震顫,發(fā)出這清澈的聲響。

這鈴聲……是這老婦人發(fā)出的?!

蘇渺心中的驚駭無以復(fù)加。一個形如枯槁的老婦人,獨坐在深埋地底、冰冷死寂的地下河畔,懷抱一個發(fā)光的青銅鈴鐺,發(fā)出指引迷途者的鈴聲?這景象太過詭異,超出了她所有的認(rèn)知!

她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這鈴鐺又是什么?

就在蘇渺驚疑不定時,那老婦人撫摸鈴鐺的動作似乎微微停頓了一下。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

花白凌亂的發(fā)絲滑向兩邊,露出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被歲月和苦難徹底摧毀的臉。深刻的皺紋如同刀劈斧鑿,布滿了每一寸皮膚,幾乎看不出原本的五官。眼窩深陷,渾濁的眼珠在昏黃的光芒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失焦的灰白色。然而,當(dāng)那雙灰白的、仿佛蒙著厚厚翳膜的眼睛,穿透黑暗,精準(zhǔn)地“看”向蘇渺藏身的巖壁陰影時——

蘇渺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屬于活人的光彩!沒有好奇,沒有驚訝,沒有敵意,甚至沒有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萬年寒潭般的……**虛無**!仿佛她“看”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石頭,或者……一段流動的數(shù)據(jù)?

“過來。”

一個聲音響起。不是從老婦人口中發(fā)出。那聲音干澀、沙啞、如同兩塊粗糙的砂石在摩擦,帶著一種非人的質(zhì)感,直接……**回蕩在蘇渺的腦海深處**!

不是聽覺!是意念的傳遞!

蘇渺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顫!她下意識地想要后退,逃離這詭異的存在!但雙腿如同灌了鉛,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那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意志力,強行壓制了她的恐懼和反抗本能。

同時,懷中的金屬盒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強烈的清涼感爆發(fā)出來,瞬間流遍全身!左腕內(nèi)側(cè)那正在蔓延的、冰冷的麻癢感,在這清涼感的沖刷下,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驟然減弱、凝滯!

這盒子……在對抗老婦人的意念?還是在……回應(yīng)那鈴聲?

老婦人灰白的眼珠似乎極其輕微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視線落在了蘇渺緊攥著金屬盒的左手上。那張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有嘴唇極其細(xì)微地翕動了一下,發(fā)出無聲的、如同嘆息般的音節(jié)。

“鑰匙……的盒子……還在……”那干澀的意念聲音再次直接響起在蘇渺腦中。

她知道鑰匙!知道這個盒子!

蘇渺的心臟狂跳!她是誰?!她和父親是什么關(guān)系?!

沒等蘇渺做出任何反應(yīng),老婦人那雙枯瘦的手再次動了起來。這一次,她不再僅僅撫摸鈴鐺,而是將枯瘦的指尖,極其緩慢地……點在了自己布滿皺紋的額心中央。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能量波動,從老婦人的額心蕩漾開來。與此同時,她懷中那枚青銅鈴鐺的光芒驟然明亮了幾分!鈴身表面那些細(xì)密的古老刻痕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起微弱的金色光暈!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的節(jié)奏變了!不再是輕柔的指引,而是變得急促、清越,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金玉在碰撞!清脆的聲波如同實質(zhì)的漣漪,一圈圈地擴散開來,穿透冰冷的空氣和河水,瞬間籠罩了蘇渺!

聲波觸及身體的剎那——

“啊!”

蘇渺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不是肉體上的疼痛!是源自左臂、源自大腦深處那枚“蟬翼”的……**劇震**!

左腕內(nèi)側(cè),皮膚下那些暗銀色的紋路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活物,猛地劇烈扭曲、掙扎起來!一股冰冷的、帶著強烈排斥和毀滅欲的意志,從那些紋路深處爆發(fā)出來,瘋狂地抵抗著那清越的鈴聲!

而大腦深處,“蟬翼”也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釋放出混亂的、充滿攻擊性的精神波動!試圖干擾、屏蔽這穿透性的鈴聲!

然而,那青銅鈴鐺發(fā)出的清越聲波,帶著一種古老而純粹的力量,如同無形的凈化之光,溫柔而堅定地沖刷著蘇渺的身體和意識。鈴聲所過之處,左臂皮膚下那扭曲掙扎的暗銀色紋路如同被陽光照射的霜雪,發(fā)出滋滋的輕響,蔓延的速度被肉眼可見地抑制、甚至……**回縮**了一點點!

混亂的精神波動也被鈴聲強行撫平、壓制!

這鈴聲……在對抗她體內(nèi)的侵蝕?!在壓制“蟬翼”的躁動?!

蘇渺驚駭?shù)乜粗约鹤蟊凵夏嵌虝夯乜s的冰冷紋路,又看向平臺中央那個懷抱發(fā)光鈴鐺、如同石雕般枯坐的老婦人。一種荒謬絕倫卻又無比真實的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冰冷的胸腔里點燃。

她是誰?為什么能對抗那些東西?

“他……留下的‘網(wǎng)’……快破了……”老婦人干澀的意念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她的灰白眼球依舊毫無生氣地“望”著蘇渺的方向,枯瘦的手指離開了自己的額心,緩緩指向蘇渺懷中的工裝和照片。“碎片……歸位……才能……重啟……”

碎片?歸位?

蘇渺順著老婦人手指的方向,低頭看向自己懷中緊緊護著的父親的工裝和照片。工裝粗糙冰冷,照片上模糊的笑容帶著永恒的陽光氣息。碎片……是指這些遺物?

重啟?重啟什么?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她朝著老婦人緩緩邁步,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在水中前行。她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老婦人懷中的青銅鈴鐺上,那光芒仿佛是一種無形的牽引,將她從黑暗的邊緣拽回。

就在她即將靠近平臺時——

“警告!目標(biāo)已進入地下河段!回收小隊已突破所有屏障!預(yù)計到達(dá)時間:30秒!”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無情地侵入她的意識,如同一把利刃,將她剛剛?cè)计鸬南M麖氐追鬯椤?/p>

30秒?!

蘇渺的心猛地一沉,血液瞬間冰涼。她的目光在老婦人、青銅鈴鐺和那狹窄巖縫之間急速掃過。巖縫……那可能是唯一的出口?父親留下的錄像和真相就在那里?

不!不能放棄!她不能死在這里!不能讓父親的犧牲白費!

她猛地回頭,朝著巖縫的方向狂奔!冰冷的河水濺得她滿臉都是,破爛的衣衫被巖石劃出一道道血痕,但她毫不在意!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進入巖縫!必須找到父親留下的錄像和真相!

就在她即將沖到巖縫前的瞬間——

“轟隆——!!!”

一聲恐怖的巨響,巖縫的入口處被一團狂暴的金屬洪流狠狠撞擊!碎石和塵土如同暴雨般落下,巖縫的入口瞬間被堵塞了大半!蘇渺被這突如其來的沖擊波狠狠掀翻,身體在冰冷的河水中翻滾,撞上一塊尖銳的巖石!

劇痛瞬間襲來!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一片黑暗。冰冷的河水裹挾著她的身體,向黑暗深處沉去。

“不……”她在黑暗中無聲地呢喃,左腕的暗銀色紋路在最后一刻暴起,冰冷的麻癢感如潮水般吞沒了她。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時——

“叮鈴——”

一聲極其清脆的鈴響,穿透了黑暗與劇痛,直擊她的靈魂深處。

那鈴聲……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喚,帶著一絲溫暖的、熟悉的韻律。

蘇渺的意識在黑暗中微微一顫,仿佛被什么溫柔的力量托住。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停止下沉,冰冷的河水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將她緩緩?fù)邢蚰菗u曳的暖黃色光暈。

老婦人的身影在光暈中顯得無比清晰。她依舊懷抱青銅鈴鐺,枯槁的面容在光芒中透出一絲莊嚴(yán)。那雙灰白的眼睛,此刻竟透出一絲微弱的光芒,直直“看”向蘇渺。

“鑰匙……盒子……必須……歸位……”意念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切,直接轟鳴在蘇渺的腦中。

她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緩緩漂向平臺。冰冷的河水無法阻擋她的前進,暗銀色紋路的蔓延也在這一刻停滯。

當(dāng)她的手指觸碰到青銅鈴鐺的瞬間——

“嗡——!!!”

鈴鐺發(fā)出一聲悠長的震響,古老的刻痕如同活過來的金色河流,在鈴身表面瘋狂流轉(zhuǎn)!老婦人懷中的光芒瞬間暴漲,將整個地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

蘇渺的意識被這股光芒徹底吞沒。她看到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飛速閃過:父親在實驗室中工作的身影、那扭曲的培養(yǎng)艙中的生物、神秘的地下溶洞和巨大的晶體柱……還有……她自己,站在某個高處,俯瞰著這一切,眼中映著父親留下的、閃電齒輪的標(biāo)記。

然后,一切都?xì)w于黑暗。

當(dāng)她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那塊被河水沖刷得光滑的巖石平臺上。老婦人依舊懷抱青銅鈴鐺,枯瘦的身軀在暖黃色的光暈中顯得格外寧靜。暗銀色紋路在她左腕上微微閃爍,卻不再冰冷,反而透出一絲奇異的溫?zé)帷?/p>

“你……還活著?”蘇渺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老婦人沒有回答,只是將枯槁的手輕撫過鈴鐺。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種深沉的、安撫的力量。

蘇渺深吸一口氣,潮濕的空氣帶著淡淡的機油味和紙張的霉變氣息。她看到巖縫入口處的碎石已經(jīng)被清理出一條狹窄的通道,仿佛有人在她昏迷時為她開辟了道路。

她掙扎著站起身,左腕的溫?zé)岣凶屗行┗秀薄D潜涞那治g……似乎真的被壓制住了?

“去……里面……”老婦人的意念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微弱的、卻無法抗拒的命令。

蘇渺沒有回頭。她知道,這次她必須遵從。

她深吸一口氣,朝著巖縫深處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濕滑的巖石上,身后,老婦人的鈴聲在黑暗中輕輕回蕩,如同為她指引最后的旅程。

巖縫盡頭,那臺老舊的錄像設(shè)備和數(shù)據(jù)存儲卡,在昏暗的光線中靜靜等待。蘇渺伸出手,顫抖著將存儲卡插入設(shè)備。

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父親留下的最后真相,也是她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辰寅i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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