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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煙雨咬痕

分別七月

距離那場熾熱的典禮,僅僅過去三周。

時間像被按了快進鍵,又像被無形的膠水黏住,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跋涉在泥沼。

“云跡”咖啡館。巨大的落地窗外,七月的午后陽光白得刺眼,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空調賣力地運轉著,卻驅不散江祈安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她坐在他們常坐的靠窗位置,面前放著一杯黑咖啡,深褐色的液體冰冷,沒有一絲漣漪,像一潭死水。

她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棉布連衣裙,頭發松松地挽起,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濃重的青影,整個人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

背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里面只有簡單的護照證件和幾件換洗衣物,輕飄飄的,卻壓得她幾乎直不起腰。

那枚屬于陸之燼的警徽,被她用一根細細的銀鏈穿起,緊緊貼著心口的位置,冰涼的金屬熨帖著皮膚,是唯一能讓她保持清醒的刺痛感。

玻璃門上的風鈴清脆地響起,帶著一股室外的熱浪。

陸之燼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

他穿著便裝——簡單的黑色T恤和卡其褲,頭發比典禮時又短了些,青色的頭皮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硬朗。他臉上帶著訓練后健康的紅暈,額角還掛著汗珠,笑容明亮得晃眼,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和活力。

“祈安!”他大步流星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帶起一陣裹挾著陽光和汗水的、充滿生命力的氣息,“等很久了?剛結束格斗考核,差點被教官拖堂!熱死我了!”

他自然地招手叫服務生,聲音清朗,“兩杯冰拿鐵!一份提拉米蘇,多加糖霜!”他記得她嗜甜如命,尤其在這種炎熱的午后。

江祈安看著他朝氣蓬勃的臉,看著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欣喜和期待,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搓,痛得她指尖都在發麻。

她放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刺破皮膚,才勉強維持住臉上那搖搖欲墜的平靜。

“不用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一縷隨時會散去的煙,“就……黑咖啡就好。”

她指了指自己面前那杯冰冷的液體。

陸之燼點單的手頓在半空,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

他探究的目光掃過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眉頭立刻擰了起來,身體前傾,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擔憂:“黑咖啡?祈安,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又……”

他下意識地看向她放在桌上的手腕,那里干干凈凈,沒有戴監測儀,也看不到留置針的痕跡,但他眼里的關切幾乎要溢出來,“血糖又出問題了?”

“沒有。”江祈安飛快地搖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聲音干澀,“可能……天太熱了,沒胃口。”

她從放在膝上的背包里,拿出那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輕輕推到桌子中央。盒子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陸之燼的目光落在盒子上,又疑惑地看向她:“監測儀?怎么了?出故障了?我幫你看看……”他伸手想去拿。

江祈安的手卻更快一步,輕輕按在盒子上,指尖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終于抬起眼,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那雙總是盛滿星辰大海、對她毫無保留信任的眼睛,此刻像一面澄澈的鏡子,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狽和殘忍。

“陸之燼,”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凍結了周遭的空氣

“我要走了。”

陸之燼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像被橡皮擦瞬間抹去。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在等待一個荒謬的宣判。

“去哪里?”他的聲音有些發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回家?還是……旅行?”他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出國。”江祈安清晰地吐出這兩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冰凌,刺穿她自己的心臟,“英國,牛津。去讀……醫學。”她頓了頓,補充道,聲音空洞

“下周三的飛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陸之燼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盡,只剩下一種震驚過后的慘白。他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收回去,撐在桌沿,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那雙明亮的眼睛,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劇烈地動蕩、碎裂,最終只剩下難以置信的空洞和茫然。

“……下周三?”他重復著。

聲音干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喉嚨,“牛津?醫學?”他像在消化一個完全陌生的詞匯,眼神死死鎖住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任何一絲玩笑或者被迫的痕跡,卻只看到一片死寂般的平靜。

“為什么?什么時候決定的?為什么……從來沒聽你提過一個字?”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猝然背叛的憤怒和巨大的恐慌,“是周家?是不是他們又做了什么?!還是你家里……”

“不是周家!”江祈安立刻打斷他,聲音因為急切而微微拔高,帶著一絲尖銳的破音。她深吸一口氣,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那層脆弱的平靜外殼。

“是我父親的意思。他覺得……那邊的醫學環境和研究資源,更適合我……的身體,也更好。”她把“身體”兩個字咬得很輕,仿佛一個禁忌,“他……已經安排好一切了。”她再次強調那個無法撼動的決定者。

“安排好一切?”陸之燼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又苦澀的弧度,眼神銳利得像刀子,試圖剖開她的偽裝。

“江祈安,這是你的人生!你的高考成績呢?你的錄取通知書呢?你不是考上了A大醫學院嗎?那是你的夢想!你就這樣……放棄了?甚至……連告訴我一聲都不肯?”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巨大的失望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痛楚,像一頭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后捅了一刀的野獸,發出低沉而壓抑的嘶吼,“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個……隨時可以被丟下的……無關緊要的人嗎?”

“不是!”江祈安的心臟被他話語里的痛苦狠狠刺穿,巨大的愧疚和悲傷瞬間決堤,沖垮了她強裝的鎮定。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猛地低下頭,長發垂落,遮住了她崩潰的表情。她放在桌下的手,顫抖著,緊緊握住了心口那枚緊貼皮膚的警徽,冰涼的金屬硌得生疼。

她猛地抬起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她顫抖著手,從頸間扯下那根細細的銀鏈。鏈子末端,那枚屬于他的、曾經被他鄭重托付的銀色警徽,在咖啡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她沒有遞給他,而是將它“啪”的一聲,輕輕放在那個深藍色的監測儀盒子上。

銀色的警徽壓在深藍色的絲絨上,像一個被遺棄的、孤獨的句點。

“這個,”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破碎不堪,卻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決絕,“也還給你。”

陸之燼的目光死死釘在那枚警徽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它。它曾經承載著他最熾熱的夢想和最鄭重的托付,此刻卻像一個冰冷的諷刺。

他沉默著,身體繃得死緊,像一塊即將碎裂的巖石。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喘息聲在兩人死寂的沉默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放在桌沿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暴起,微微顫抖著。

江祈安看著他眼中那片碎裂的荒原,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肉里剝離出來,帶著血淋淋的痛楚:“陸之燼……答應我……”她的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最深切的懇求,“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訓練別太拼命……低血糖犯了……別硬撐……記得……隨身帶著糖……”

她停頓了一下,巨大的悲傷幾乎將她淹沒,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最后那句剜心蝕骨的話擠出來,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重得砸在人心上,“就算……就算沒有我在旁邊啰嗦……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的……好好的活著……”

“沒有你?”陸之燼像是被這句話徹底點燃了,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燃燒著憤怒、絕望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江祈安!你去的是英國!不是地獄!現在有飛機!有網絡!有電話!十幾個小時就能到!”

他身體前傾,隔著桌子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但他毫不在意,仿佛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將她灼穿,“你聽著!等我!等我畢業!等我……等我處理好我爸的事!等我……”他的聲音哽住了,后面的話被巨大的情緒堵在喉嚨里,但那眼神里的承諾和不顧一切,比任何語言都更清晰,更熾烈。

江祈安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心卻更疼。

他掌心的溫度像烙鐵一樣燙著她冰冷的皮膚。她多想點頭,多想撲進他懷里,多想告訴他“我等你,多久都等”。

可是,父親書房里那份關于周氏制藥海外勢力滲透的絕密文件,母親近乎崩潰的哭求,醫生對她身體狀況“不宜情緒劇烈波動”的警告……像一道道冰冷的枷鎖,將她牢牢禁錮。

“陸之燼……放手……”她掙扎著,淚水終于滾落,砸在他緊握著她手腕的手背上,滾燙。

“沒用的……”她搖著頭,聲音破碎不堪,“通訊……會斷的……學業會很忙……環境……也很陌生……我……我需要時間適應……”她語無倫次地編織著拙劣的借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凌遲自己和他。

陸之燼眼中的火焰,在她斷斷續續的拒絕和那冰冷的淚水中,一點點地熄滅下去。

失望像冰冷的潮水,漫過了最初的憤怒和絕望,最終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冰冷。他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松開了緊握著她手腕的手。

手腕上留下了清晰的、泛紅的指印。

他挺直了脊背,靠回椅背,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上的表情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種死寂般的空洞。他不再看她,目光投向窗外刺眼的白光,側臉的線條繃得死緊,像一尊毫無生氣的石雕。剛才那個帶著一身熱氣和喜悅沖進來的少年,仿佛只是一個短暫的幻影,被現實無情地擊碎。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咖啡館里流淌的舒緩鋼琴曲,此刻聽起來像一首哀傷的挽歌。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他們分割在光與影的兩端,界限分明,如同無法逾越的天塹。

江祈安放在桌下的手,已經被自己掐得鮮血淋漓。

她再也無法忍受這令人心碎的酷刑。她猛地站起身,椅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狠狠撕裂了這片死寂。

“我……該走了。”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沙啞。

陸之燼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他依舊固執地看著窗外那片刺目的白光,仿佛靈魂已經抽離。只有他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白色,微微顫抖著,泄露了他內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

江祈安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側影,那凝固的絕望,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她的心臟,再用力攪動。

她抓起椅背上輕飄飄的背包,幾乎是踉蹌著,轉身,逃離。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痛徹心扉。

推開沉重的玻璃門,七月午后灼人的熱浪和喧囂的市聲瞬間將她吞沒。

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她知道,只要一回頭,看到他哪怕一絲脆弱或挽留的眼神,她所有的偽裝和堅持都會徹底崩塌。

那輛低調的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路邊。司機早已等候,恭敬地為她拉開了后座車門。

就在她彎腰準備鉆進車里的瞬間——

“江祈安——!”

陸之燼的聲音如同受傷野獸最后的悲鳴,撕裂了咖啡館的門,撕裂了喧囂的街道,也撕裂了七月的空氣。

他追了出來,只穿著單薄的T恤,站在咖啡館門口滾燙的臺階上,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額角滑落。那雙通紅的眼睛里,翻滾著她從未見過的、鋪天蓋地的痛苦、絕望和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茫然失措。

他死死盯著她,像要將她的身影永遠烙印在視網膜上,目光里是最后的、絕望的挽留和不甘。

江祈安的動作徹底僵住。

她抓著冰冷的車門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模糊了視線。她多想轉身,多想不顧一切地撲回去!

然而,轎車后座的車窗,無聲地降下了一條縫隙。

縫隙后,是母親那雙哭腫的、帶著極致嚴厲和深深哀求的眼睛,像兩道冰冷的鎖鏈,瞬間將她死死釘在原地。那眼神里是無聲的警告:想想你父親!想想你自己!想想后果!

巨大的絕望和無邊的黑暗瞬間吞噬了她。

她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一眼,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幾乎是跌撞著、狼狽不堪地鉆進了車里。

“砰!”

車門關閉的聲音,沉悶、決絕,如同棺材蓋合攏的最后聲響,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和熱,也隔絕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光源。

“開車。”

她聽到自己發出一個冰冷、破碎、毫無生氣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引擎啟動,轎車平穩地匯入車流。

就在車子開始加速的剎那,江祈安再也無法控制,整個人猛地撲向冰冷的、深色的車窗。她淚眼模糊,隔著深色的隔熱膜,拼命地向外望去——

陸之燼依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孤零零地站在咖啡館門口滾燙的臺階上。

七月的驕陽無情地炙烤著他單薄的身影,汗水浸透了他的黑色T恤。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死死追隨著她離開的方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只剩下一個被絕望徹底冰封的空殼。喧囂的車流在他身邊川流不息,世界依舊喧囂熱鬧,而他所在的那一小片天地,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只剩下無邊的死寂和那個被定格在絕望中的身影。

那片被陽光烤得發白的地面,成了他孤獨世界的全部背景。

淚水洶涌地沖刷著她的臉頰,燙得嚇人。

江祈安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壓抑著喉嚨里即將沖出的悲鳴,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顫抖著,從領口里扯出那根細細的銀鏈——鏈子還在,但末端,已經空空如也。

那枚屬于他的警徽,被她親手摘下,還了回去,連同她所有的希望和未來。

她攤開緊握的左手掌心。

那里,只留下幾道深深的血痕,是被她自己掐破的皮膚,還有被警徽邊緣長久緊貼留下的、一個模糊的、帶著血絲的凹陷印記。

像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一個被強行剝離的烙印。

冰冷的車窗隔絕了外面那個絕望的世界,也隔絕了她殘存的最后一絲溫度。

轎車匯入車流,那個在七月的煉獄陽光下凝固成絕望剪影的少年,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終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黑點,徹底消失在首都夏日灼熱而喧囂的滾滾紅塵之中,如同被命運巨輪無情碾過、最終消散的一粒塵埃。

車窗外,陽光依舊刺眼,蟬鳴依舊聒噪。

而她的世界,從車門關上的那一刻起,已提前進入了永夜。

雨季詩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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