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是潮汐的“潮”,附有生命力的“潮”。
我初次見他是十七歲,恰逢他還年少。
我是因為身體不好被送下鄉(xiāng)的,山城發(fā)展并不迅速,我習(xí)慣待在城市里,一開始對這里是百般嫌棄,想著要走,要逃。
事實上,住在外婆家的第三天,我就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逃跑路線,只不過先遇到了這個人。
沈潮是很溫柔的人,沒有少年身上的朝氣蓬勃,給人一種溫潤儒雅的感覺。
是讓人心曠神怡的春日海棠,在雨水中靜靜矗立著的溫韌。
跟他初遇是在一個小巷口,絕食反抗的第三天,我翻窗戶從外婆家里逃了出來。
那時候的巷口跟如今也差不多格式,一家接著一家,陽光照不進(jìn)巷子,卻能落足在巷口的陽臺上
我見到沈潮時,他正在被欺負(fù)被幾個小混混堵在沒人的胡同里。
那時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又經(jīng)歷過什么。我路過看見的只是他帶著淤青的嘴角以及他弱柳扶風(fēng)的靠在身后的墻上。
他們兇神惡煞的罵他,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沈潮似乎也不太在意,懶洋洋的抬眸聽了半天,沒說一句話。
其中一個少年終于被激怒,揮起拳頭就往他臉上招呼。沈潮也不反抗,似乎看見我了,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一愣,拉著行李就走。不過天不遂人愿,我對這里并不熟悉,還是迷路了。
再一次繞回那個胡同口時,小混混已經(jīng)走了。只留下沈潮一個人靠墻坐在地上,天剛下過雨他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臉上污垢黑的嚇人。
察覺到我重新回來,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抬起眼睛看過來,很自來熟的問我:“迷路了?”
我懶得理他,抬腳就要走。
沈潮卻再次開口:“扶我一把,我?guī)愠鋈ァ!?/p>
條件有些心動,于是我回頭,上下打量他幾眼后,對他的態(tài)度多是不屑。
瘦,臟,弱不禁風(fēng)就算了,皮膚白的也跟娘炮一樣。
我看不上他。
于是我的態(tài)度惡劣了幾分:“我又不認(rèn)識你,憑什么信你。”
對面的沈潮揉了揉鼻子,鼻血沒辦法止住他就仰頭,說話的聲音卻溫柔:“我認(rèn)得你,是李蘇婆婆剛從大城市里來的外孫女。”
李蘇的確是我外婆的名字。
我還是狐疑的看著他。
沈潮說他跟我是鄰居,就在我隔壁。三天前見過我,覺得我好看便記了下來。
油嘴滑舌,我想說。
“于歲歲。”沈潮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還是信了他。沈潮看著不像帶手機(jī)的樣子,我還是走過去問他有沒有帶。
“沒有。”他向我要了紙,擦了鼻血,剛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此時呼吸還有些重,不平穩(wěn):“我沒有手機(jī)。”
這話從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說出口,我第一反應(yīng)是不信的。但目光落到他身上衣服上,還是信了。那衣服都不知道穿多久了,掉色就算了,還起球。
等自己緩了一會,才伸出手對我說:“拉我一把,我?guī)愠鋈ァ!?/p>
這手剛撐在地上,此時已經(jīng)沾滿了泥垢青苔,我那時候自然而然的打開了他的手,很嫌棄得說:“別碰我,臟死了。”
沈潮沒有生氣,自顧自的把手伸回去給我道歉。
我便從包里翻出紙跟筆讓他把出去的路線寫下來。他顫抖著手接過紙筆,寫出來的字卻好看,大氣磅礴,不潦草。
總而言之,我看的懂。
我耐著心等他寫完最后一個字,才拿起手機(jī)給他幫打120。用余光瞥見,他就老老實實的坐著,一只手拿著我的紙放在鼻子上,血已經(jīng)完全浸透紙張。
近看其實他長的不錯,睫毛很長,那雙眼睛也是珀琥色,在陽光下有些淡。鼻子以及嘴巴被捂住,但加上臉型,光看上半張臉,他是我那時候見過的男生里能排前十的。
看著有些可憐,我收了a4紙轉(zhuǎn)而重頭給他放了一卷新的。
他沖我笑了笑,道謝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