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最近跟一個男生走的很近?”許瑤說,話筒里還有我哥于見的聲音傳來,她回的柔和。
其實我經常見到那種柔聲細語的母親,但總會以旁觀者的視角去看,她的溫柔從小到大不屬于我。
我不喜歡于見,小時候他就常仗著有些體育天賦,對我心臟病棄之敝屣。聽見他的聲音我自然是不爽,嫉妒的。
因此,剛開始那種愉悅的心情一瞬間也跌入谷底。
許瑤沒有察覺,轉而對我說話的聲音又冷了下來:“是隔壁沈家的小子?”
我冷笑,推開房間的窗戶說:“對,怎么了?”
許瑤似乎不太理解,說:“離他遠點。”
“交什么樣的朋友是我的權利,你沒權利管。如你所說,我應該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我說,抬頭間猝不及防看見的卻是沈潮。
外婆家跟他家離得近,兩間屋子隔了不到三米。他正坐在書桌前看書,光因為被屋子的菱角擋住,從而在他那邊墻壁折成了一個不規則的菱形,剛好遮住他那個窗口。
溫暖到橙光的光便那樣落在他的眉眼間,如同花落春水,寂靜,溫和且平淡。
我想,那應該是我認識沈潮半個月來第一次被他的臉迷了道。
后來聽人說那算一見鐘情,我想應該也是不同的。一見鐘情應該是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能為了對方虛化萬物,而并非我一樣。
電話最后被許瑤掛斷,我回神的時候她只留下來一句自己要吃飯了,讓我好好反省。
許瑤生為我的監護人從來如此,占據最高的姿態,看我一眼就像是神佛慈悲后給我留下的菩提。興許是那時候對她還留存一點須臾的愛,因此我又渴望被她愛著,于是她掛了電話后一種苦澀的心理先占據了我的心口。
沈潮見我臉色不好,又見我已經打完電話了,先看過來:“怎么了?”
我對他顯然沒有好脾氣,讓他滾。
“心情不好?”他卻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很溫柔:“看樣子老大是有些心事,剛才你打電話我不好關窗發出聲音,現在需要給你留空間冷靜嗎?”
“我不需要!”
他對我這句話置之不理,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丟過來。
下意識,我接了。有些溫熱的質感在手心又是引起我的一陣惡心。攤開掌心印,露出的是巷口隨便就能買到的水果糖,粉紅色的包裝有光照它的錫紙閃著光。
沈潮卻是像沒看出來一般,說:“草莓味的,很甜,試試會不會心情變好。”
不知道這糖被他放了多久,里面外層顯然已經融化了,捏了捏很軟。
我很嫌棄,隨手丟到一邊的桌子上:“我不吃這玩意,你想毒死我?”
可以看見,他嘴角揚了半個像素點。
沈潮說:“沒有,孝敬老大的。”
我不屑覺得他太過油嘴滑舌,眼神也帶著多了幾分厭惡。如果不是那股倔犟的勁,那時候的我鐵定是看不上他的。
他后面又說了什么我沒有記得太清楚,或許也沒說什么。
那顆已經化掉的糖最后不知道遺失在了哪一個角落,十年前的事我記不太清楚。能記住的也是怎么樣的情緒,又是怎么樣一個景最后是他那么一個人。
那晚過后許瑤如我所想一般斷了我的生活費,我自己卡里的錢也不知道被她用了什么手段凍結了。
我跟外婆的關系沒有完全和睦,心高氣傲的我也不會向她低頭,于是我放棄了沈潮一天,出門找臨時工。
蘇城雖是山里的小縣城,但有些小店也招工一五年對網并沒有多嚴重打擊,我便去應聘。店老板看我年紀小,又像是嬌生慣養的樣子,仔細打量了我一眼,一口氣定價一個月不到兩千。
我脾氣不好,當即就翻臉。走了一圈后,最后還是拽著已經被我揉成一團的紙回來了。
老板似乎也沒想到,看見我眼睛瞬間變得精明起來,笑嘻嘻的。
他露出滿口的黃牙,說:“怎么著,應聘還是上網?”
“上網一塊錢三個小時,五塊錢包夜。招工的話,那就是一千五一個月咯。”
“你耍我!”我氣的聲音都尖銳起來,一把把手里的告示拍在他的桌面上,幾乎氣的要咬牙了。
網吧老板一聳肩,說的頭頭是道:“剛才已經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來應聘了,人家只要一千我都沒要,給你一千五你就感恩戴德吧。”
我氣的咬牙,想走,他的聲音又欠欠的說“你走了再回來,我可就不一定要了。”
于是那個金尊玉貴的惡女小姐,又回去了。
老板說后天入職,我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又見到了沈潮。他這幾日像是無所事事一般,又到了巷口跟朋友聊天。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朋友,是一個男生。沒他高,沒他瘦,也沒他身材好,更沒他帥。
沈潮沒注意到我,我也不在乎。
這個山城入了黃昏后的陽光是溫柔的,是古老的童話里落幕后陰蓋的最后一點活人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