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口？”

他重復著我的話，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冰錐子鑿進我的骨頭縫里。

“賬冊？”

我喉嚨發緊，只能用力點頭，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心臟在肋骨后面狂跳，撞得生疼。

蕭翊沉默地盯著我，破廟里死寂得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他那雙在月光下淬火般的眼睛，一種穿透骨髓的審視，仿佛要把我的靈魂都扒開來看個究竟。

就在我以為他下一秒就要拔劍滅口時，他那只骨節分明、異常穩定的手卻伸進了懷里。

再拿出來時，指間夾著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邊角被摩挲得發毛卷起，封皮空白，看著毫不起眼，像是隨手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撿來的破爛賬本。

“認識字么？”他問，語氣毫無波瀾，像在問天氣。

我下意識點頭，心臟還在狂跳的余韻里。

他把冊子拋了過來，動作隨意得像丟一塊石頭。

冊子入手微沉，帶著他身上的冷意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墨味。

“看，”他言簡意賅，高大的身影堵在破廟門口，擋住了大部分月光，也擋住了任何可能的退路。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我翻頁的手，“告訴我，上面寫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指尖發涼，帶著點哆嗦，翻開了第一頁。

泛黃的紙頁上，字跡潦草，像是匆忙寫就。不是賬目明細，倒像是……人名？地名？還有一些奇怪的符號和數字夾雜其中，看得人一頭霧水。

【叮！檢測到‘加密信息（初級）’！觸發‘初級洞察’關聯應用！是否消耗20才情點嘗試破解？】

系統提示音如同天籟！

“破解！立刻！馬上！”我在腦子里狂喊。才情點？現在保命要緊！

【消耗20才情點！初級洞察啟動！信息關聯分析中…】

一股微弱的暖流涌入雙眼，紙頁上那些原本雜亂無章的信息瞬間像是被無形的線串了起來。那些看似無關的地名——‘錢塘灣’、‘石鼓灘’、‘黑水渡’，在我眼中仿佛被點亮，旁邊標注的符號和數字也產生了奇異的聯系。

“這…”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不是賬本…是…是路子？還有…名單？”

蕭翊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說清楚！”

“錢塘灣…石鼓灘…黑水渡…”我指著那幾個被‘洞察’高亮的地名，“這些地方，是…是水上的點？私貨…私貨進出的點？”我努力組織著被系統強行塞進腦子里的關聯信息，“邊上這些…‘鹽雪花’…‘鐵疙瘩’…還有‘白米’？‘鹽雪花’是…私鹽？‘鐵疙瘩’是…生鐵？那‘白米’…難道是…銀子？”

每吐出一個詞，蕭翊周身的氣息就冷一分。他像一尊沉默的冰山，只有那雙眼睛里的寒光越來越盛。

“名單呢？”他追問，聲音低沉得嚇人。

我的手指劃過另一片被關聯起來的名字和符號。一個名字被系統標紅，異常刺眼——“王顯（別駕）”。后面跟著一個小小的、類似魚鉤的符號。

“王別駕…他在里面！”我指著那個名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他后面這個鉤子…可能…可能是牽頭？或者…抽成的大頭？”我的視線艱難地移向名字下方那幾行更小、更潦草的字跡，其中幾個字眼被系統強行關聯、放大，帶著血腥的意味，“還有…‘建康…庾…’？后面字糊了…看不全…但肯定是個姓！建康來的大人物！王別駕…是給上面的人…辦事？”

破廟里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干，冰冷刺骨。私鹽！生鐵！銀子！錢塘的地方長官！建康的高門大閥！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蕭翊那張在陰影里模糊不清、卻寒氣四溢的臉，一個荒謬又驚悚的念頭不受控制地沖口而出：

“這…這是掉腦袋的買賣！大俠，你查這個…”我咽了口唾沫，聲音因為震驚和恐懼而變調，“…是要造反嗎？”

“造反？”蕭翊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嘲笑這個詞的淺薄。他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枷鎖，死死壓在我身上，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字字帶著刻骨的寒意：

“報仇。”

兩個字，像兩塊萬載寒冰砸進死水潭，激起無聲卻滔天的寒意。

報仇？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父母倒在雪地里僵硬的身影、王府墻外那幾句染血的對話——“錢塘蘇家…死絕了…賬冊…滅口…”——瞬間翻涌上來，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報仇？”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尖銳和顫抖，幾乎破音，“那我爹娘呢？我爹娘的死，是不是…是不是也和這破冊子上的東西有關？”

我死死攥著那本薄薄的冊子，指關節捏得發白，仿佛要把它捏碎，眼睛死死盯著蕭翊，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紅了眼的小獸。

蕭翊沉默地看著我，月光吝嗇地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頜線條。破廟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時間像是被拉長了無數倍。

幾息之后，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冷硬，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復雜？

“或許。”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兩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或許！

不是意外！爹娘真的是被人滅口的！就因為可能知道或者牽扯進了這樁天大的、掉腦袋的買賣里！

【叮！檢測到‘核心真相關聯’！觸發長期主線任務：查明父母死因真相！任務目標：揭露蘇家滅門背后的黑手及動機！任務獎勵：才情點1000，高級武學推演機會*1，神秘線索*1！失敗懲罰：抹殺！】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制力。

抹殺…呵，不用你抹，查不清爹娘怎么死的，我蘇小小活著跟死了也沒什么區別！

就在這時，蕭翊一步上前，動作快得我只看到黑影一閃，手中一輕，那本薄薄的冊子已經被他抽了回去，重新塞入懷中，動作利落得像從未拿出過。

他低頭，帽兜下的陰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重新凝聚起來的、生人勿近的凜冽寒氣。

“此地不宜久留，”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像淬了毒的冰針，“天亮出城。”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穿透性的警告，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你，管好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