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玉玲瓏罵街似的,噼里啪啦砸在“豐裕號”的破瓦片上。我叼著半塊餿米糕蹲在閣樓窗縫后頭,眼皮底下——
四匹青驄馬!
油壁車!
金線繡的“阮”字簾角!
車轱轆正正碾在米行大門口的青石板上,濺起的泥點子能糊路人一臉。后頭烏泱泱跟著一長串:扛“肅靜”“回避”牌的,舉青羅傘蓋的,捧巡撫印信的,穿皂靴按腰刀的…排場大得能送先帝出殯!
“操…”我喉嚨里的餿米糕卡得生疼,“體察民情體察到米缸里?阮郁你丫查耗子洞有幾粒屎呢?!”
樓下突然炸開破鑼嗓:“巡撫大人駕到——閑雜人等退避——”
嘩啦!
街面瞬間清空,賣菜老農連扁擔都不要了,竄得比耗子還快。
油壁車簾子“唰”地掀開半掌寬。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搭在窗沿,白玉扳指映著雨光。阮郁半張臉隱在車廂陰影里,只看得見唇角彎著,聲音卻冷得掉冰碴:
“錢塘新糧行?開張不足月?”他指尖敲了敲車壁,“趙稅吏,替本官…好好瞧瞧賬。”
“卑職領命!”車旁竄出個獐頭鼠目的瘦子,綠袍子像掛竹竿上,三角眼一翻直沖米行大門,“豐裕號掌柜何在?速呈賬冊!開倉驗糧!”
“閣主!咋辦?!”鮑仁抱著賬本連滾帶爬沖上閣樓,臉白得像刷墻膩子,“真…真查啊?咱們那點耗子洞修繕費…經不起扒啊!”
“慌個屁!”我一巴掌拍他后腦勺,“賬冊給他!耗子洞修繕費改‘義莊善后支出’,米缸耗損寫成‘倉儲鼠患防治’!他問鼠藥哪買的——”我豁牙一咧,“就說王別駕府上批發的!”
【叮!消耗10才情點!啟動‘賬目美化(初級)’!條目優化中…】
鮑仁眼珠子瞬間直了,手指頭在算盤上噼啪狂舞,呆氣里透出股奸商的光:“妙啊!鼠患防治費二百兩!善后支出三百兩!這賬…平了!”
樓下傳來砸門聲:“磨蹭什么!開門驗倉!”
“來了來了!”我扯散頭發抹把鍋灰,套上鮑仁的灰布袍子,縮肩塌背躥下樓,豁牙擠出油滑笑:“官爺辛苦!賬冊在此!米倉在后院,您隨便驗!”
趙稅吏一把搶過賬本,手指頭沾唾沫嘩啦啦翻,三角眼毒蛇似的掃過條目:“義莊善后?鼠患防治?”他猛地抬頭,唾沫星子噴我一臉,“你當老子傻?一破米行哪來這些開銷!”
“哎喲官爺!”我點頭哈腰指著門外油壁車,“這不阮大人心系百姓嘛!義莊暴斃的流民總不能曝尸荒野吧?耗子啃爛米袋總得買藥吧?”湊近壓低嗓子,“您要不信…去問問王別駕?藥是他小舅子鋪子進的貨,貴著呢!”
趙稅吏噎得翻白眼。王別駕?那老狗剛被謝氏罵得狗血淋頭,這時候攀扯他?找死呢!
“少廢話!開倉!”他惱羞成怒一腳踹開后門。
后院米倉堆成小山。幾個稅吏拿著鐵釬子亂捅,米粒嘩啦啦往下淌。趙稅吏抓起一把新米搓了搓,突然陰笑:“粒大飽滿?呵!上月漕運沉了三船新米…你這米,該不會是水里撈的吧?”
【叮!檢測到‘栽贓意圖’!才情點+50!】
我眼皮都沒眨:“官爺說笑!沉船米早泡餿了!咱這米——”我猛地抄起木勺挖起一大捧,嘩啦倒進旁邊水缸,“您瞧!清水淘洗!粒粒分明!泡水米能這樣?”
水缸里米粒沉浮,白得晃眼。圍觀人群嗡嗡議論:“是好米!”“比王家摻沙的強百倍!”
趙稅吏臉黑如鍋底,三角眼突然瞟向角落半筐陳米(喂耗子的):“那這發黃的…”
“哎!那是預備施粥的!”我拍大腿嚎起來,“阮大人巡撫江南愛民如子!咱豐裕號緊跟大人腳步啊!這筐陳米熬成粥,專喂西城乞丐!官爺您連乞丐的口糧都要查?”
人群嘩然!幾個老乞丐當場抹眼淚:“青天大老爺啊!”
趙稅吏氣得手抖,賬本往我懷里一砸:“牙尖嘴利!賬冊暫押!待本官細細核查!”
油壁車簾后,阮郁敲窗的指節停了。
一道目光,淬毒的針似的,穿透雨幕釘上閣樓窗縫——
我扒拉的地方。
四目隔空撞上!
他唇角那點假笑倏地收了,眼底翻起巨浪——驚疑、審視,還有一絲被螻蟻戲耍的暴怒。
我呲著豁牙,用口型比劃:
“米好吃嗎?侍郎大人。”
當年雪夜,他油壁車里暖著銀絲炭,我捧著碗新米粥在車外哆嗦。他說:“小小,等我來娶你。”
車簾猛地摔下!
“回衙!”阮郁的聲音從車里砸出來,冰渣子裹著火藥。
儀仗隊潮水般退去。
小泥鰍泥猴似的從地窖鉆出,綠豆眼放光:“閣主!北邊有動靜!拓跋烈的船剛靠廢碼頭,卸下十口包鐵箱子!沉得壓斷跳板!”
包鐵箱子?軍械?銀子?
我捏緊袖袋里拓跋烈的狼頭令,又摸摸油壁車鑰匙的并蒂蓮紋。
暴雨砸在空蕩蕩的街面。
油壁車轍印碾過青石板,像兩道淌血的疤。
閣樓陰影里,蕭翊的劍鞘“嗡”地一震。
崩口處,寒光炸亮。
【叮!‘巡撫查賬’危機暫渡!才情點+200!解鎖成就:‘在作死邊緣反復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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