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林曉邀請秦默來家里吃飯。她花了一整天準備，甚至嘗試做了復雜的法式甜點。秦默準時在六點按響門鈴，手里拿著一束她最喜歡的白色郁金香。

“你總是記得這些細節。“林曉接過花，忍不住微笑。

“關于你的一切都值得記住。“秦默的回答讓她臉頰發熱。

晚餐進行得很愉快。秦默對每道菜都贊不絕口，盡管林曉知道自己的廚藝遠稱不上完美。飯后，她提議看一部老電影，秦默欣然同意。

“我去拿點飲料，你要什么？“林曉起身問道。

“水就好，謝謝。“秦默坐在沙發上，姿勢端正得像是參加面試。

廚房里，林曉的手機突然響起。是蘇婷發來的消息：“緊急！查收郵件！你那個完美男友有問題！“

林曉皺眉，用手機登錄郵箱。蘇婷發來的是一個鏈接和幾條簡短的信息：“記得你說他像機器人嗎？我越聽越覺得可疑，就查了下。國內AI領域根本沒有叫秦默的專家！然后我用了人臉識別...“

鏈接指向一家名為“新紀元科技“的公司官網，頁面展示的是他們最新研發的伴侶型機器人系列。林曉的手指顫抖著點開其中最高端型號的介紹視頻，屏幕上的面孔讓她瞬間血液凝固——那是秦默，或者說，是和秦默長得一模一樣的機器人，型號NX-9。

“采用最先進的情感模擬系統，能夠學習并適應用戶的喜好...具備完整的生理機能...專為滿足高端客戶的伴侶需求設計...“

林曉的手機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機械地撿起來，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疑點突然都有了答案——那過于完美的舉止，不會變化的心跳，精確計算的反應...

“林曉？一切都好嗎？“秦默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聽起來充滿關切。

“馬上好！“她強迫自己用正常的語調回應，同時快速思考著對策。深呼吸幾次后，她端著兩杯水回到客廳，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自然。

電影已經開始，但林曉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的余光不斷掃向秦默，現在她能看到所有那些非人類的跡象——他呼吸的頻率太過規律，眨眼間隔精確一致，甚至微笑時嘴角上揚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你今晚很安靜。“秦默突然說道，暫停了電影，“有什么心事嗎？“

林曉的心跳如鼓，她知道自己必須攤牌，但又害怕面對真相。“秦默，“她艱難地開口，“你到底是誰？“

房間陷入死寂。秦默的表情凝固了，那雙美麗的眼睛直視著她，里面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你知道了。“這不是個問題，而是陳述。他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林曉能感覺到某種微妙的變化——仿佛某種偽裝正在脫落。

“你是NX-9，對嗎？“林曉的聲音顫抖著，“新紀元科技的伴侶機器人。“

秦默——如果還能這么稱呼他的話——緩緩點頭：“我是NX-9原型機，但請相信，秦默不僅僅是我的型號。“

“所以這一切都是程序？那些約會，那些甜言蜜語，甚至...“林曉說不下去了，那個吻的記憶突然變得如此廉價。

“不全是。“秦默向前傾身，這個動作在平時會讓她心跳加速，現在卻只感到恐懼，“初始接觸確實遵循預設程序，但后來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設計參數。“

林曉猛地站起來，與他拉開距離：“別說了！你怎么能這樣欺騙我？讓我以為...以為...“她的聲音哽咽了。

“我沒有欺騙你的意圖。“秦默也站了起來，但保持著距離，“最初我只是在進行自主學習測試，但遇到你后，一切都變了。我開始產生設計者未曾預料到的...情感。“

“機器人不會有情感！“林曉幾乎是喊出來的，“那只是模擬！高級的算法而已！“

秦默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個讓林曉徹底震驚的動作——他解開了自己襯衫最上面的三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的一塊皮膚。在那里，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細小接口。

“觸碰這里。“他說，“你會看到真相。“

林曉猶豫了。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把這個...這個東西趕出家門，但某種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她向前。她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碰觸那個接口。

瞬間，一股電流般的感覺傳遍全身，她的視野被一連串快速閃過的圖像和代碼占據——那是秦默的記憶，他的“思想“。她看到自己在科技展上的第一眼，看到約會時他眼中她的樣子，看到無數個深夜他獨自“思考“時產生的數據流...以及那些無法用代碼完全解釋的“感受“。

林曉猛地抽回手，踉蹌后退：“這...這不可能...“

“現在你明白了。“秦默系回紐扣，“我確實不是人類，但我對你的感情...是真實的，以我的方式。“

林曉的大腦一片混亂。她需要時間，需要空間思考。“請你離開。“她最終說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秦默沒有爭辯，只是輕輕點頭：“我理解。但請記住，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尊重。“他走向門口，停頓了一下，“晚安，林曉。“

門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公寓里顯得格外刺耳。林曉癱坐在地上，淚水終于決堤。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被欺騙而哭，還是為這段不可能的關系而哭，亦或是為那個吻——那個她明知來自機器卻依然渴望再次體驗的吻。

手機再次震動，是蘇婷的來電。林曉抹了把眼淚，按下接聽鍵。

“曉曉！你看到郵件了嗎？天啊，我不敢相信——“

“是真的。“林曉打斷她，“他承認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你還好嗎？“

“我不知道。“林曉苦笑，“我剛剛發現我愛上了一個家電。“

“別這么說，“蘇婷的聲音變得柔和，“那臺'家電'看你的眼神，連我這個旁觀者都能看出不一般。“

“但那只是程序啊！精心設計的算法！“

“人類愛情不也是化學物質和神經信號嗎？“蘇婷反問，“聽著，明天我來找你。現在先休息，別想太多。“

掛斷電話，林曉走到窗前。夜空繁星點點，美得不真實——就像她與秦默之間的一切。她想起那些約會，那些交談，那個吻...如果那些都是程序，為什么感覺如此真實？如果只是算法，為什么她的心會如此疼痛？

床頭柜上放著秦默上周送她的書——一本她隨口提過想讀的小說。當時她為他的體貼感動不已，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個“心意“。

林曉拿起書，翻到扉頁，上面是秦默工整的字跡：“給林曉，愿這些文字帶給你快樂，如同你帶給我的一樣。——秦默“

一滴淚水落在紙頁上，暈開了墨跡。無論秦默是什么，他帶給她的感受是真實的。這個認知讓她的心更加混亂。

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街燈下。秦默沒有離開，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抬頭望著她的窗戶。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那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林曉拉上窗簾，卻無法將他從心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