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寰女帝的目光掃過那瀕臨崩潰的星空圖,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之色在眼底深處掠過。
她并未多看,轉而將全部心神沉浸于身下這座由她親手締造、蘊含著她萬載積累與飛升希望的絕世法陣。
浩瀚、精純、磅礴無邊的能量,如同溫馴的星河,再次在她完美的掌控下,沿著億萬道玄奧的軌跡,無聲奔涌。
法陣核心的光芒重新變得穩定而璀璨,將她的身影映照得越發神圣超凡。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那截尚有余溫、觸感粗糙的禍斗斷角。
熔巖的熾熱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種蠻荒兇獸特有的、暴戾而原始的氣息。
這股氣息,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顆小石子,在她萬載靜寂的心湖深處,蕩開了一圈細微卻清晰的漣漪。
爐鼎…這個詞,如同塵封在時光最陰暗角落的毒刺,帶著冰冷的銹蝕感,毫無預兆地刺入了她的識海。
眼前流轉的璀璨法陣靈光似乎黯淡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遙遠、破碎、帶著血色的畫面碎片,洶涌而來。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瘦骨嶙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
災荒之年,赤地千里,樹皮草根都被啃食殆盡。為了給奄奄一息的弟弟換來半袋發霉的糠麩,她被親生父母用幾枚銅錢,“賣”給了一個走江湖的三流小門派做粗使丫頭。
鞭打、呵斥、做不完的臟活累活,餿臭的飯食…那是她人生最初嘗到的苦。
畫面陡然切換。
依舊是那個懵懂的小丫頭,只因為不小心打翻了一個來小門派“巡視”的仙門弟子手中的玉盞,便被那趾高氣揚的弟子視為奇恥大辱。
一夜之間,熊熊烈火吞噬了整個江湖門派。她在尸山血海中瑟瑟發抖,臉上沾滿了別人的血和淚。
那仙門弟子提著滴血的長劍,獰笑著走向她,卻在看清她那張雖年幼卻已初顯傾城之姿的臉蛋時,眼中閃過驚艷與淫邪…正是這分驚世的美貌,讓她在滅門慘禍中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接著,是冰冷的測靈石前,仙門長老們震驚狂喜的呼喊:“極品天靈根!萬年難遇!”她從地獄的邊緣,瞬間被捧上了云端,成了那個曾經要殺她的仙門的“真傳弟子”。
無盡的靈藥、功法、看似慈祥的師長關懷洶涌而來。那時的她,天真地以為自己終于被命運眷顧。
然而,那慈祥師長眼底深處,是比毒蛇更冷的算計。
她特殊的體質——“寰宇歸墟引”的雛形,在一次意外中被察覺。雖然當時遠未覺醒,但她體內靈根對靈氣的親和與轉化效率高得驚人,尤其是…對異性修士渡入的靈力,有著超乎尋常的“滋養”和“反哺”之效!
這消息如同跗骨之蛆,在仙門高層隱秘流傳。
她不再是弟子,而是一個被精心圈養、等待“成熟”的…絕佳爐鼎!
那些“關愛”,那些“資源”,不過是催肥的飼料。
她清晰地記得,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無意中聽到師尊與另一位長老的密談:“…待她金丹穩固,便是少宗主最好的‘引路靈藥’,取其元陰,奪其靈蘊,可助少宗主直破元嬰,奠定無上道基…”那冰冷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將她最后一絲幻想徹底擊碎!
恐懼、絕望、無邊的憤怒!
她在一個同樣風雨交加的夜晚,帶著滿身傷痕和一顆被徹底背叛、冰封的心,偷走了仙門寶庫中幾件保命之物,跌跌撞撞,如喪家之犬般逃入了那片被正道視為禁地、萬魔盤踞的“葬神古淵”…那是她主動踏入邪道的開始。
葬神古淵的日子,是血與火的煉獄。
她如同一塊璞玉,在魔氣、殺戮、背叛與最原始的生存欲望中,被瘋狂地打磨著。
為了活命,為了變強,為了不再淪為他人玩物,她必須比所有邪魔更狠、更毒、更狡詐!
她參與過最血腥的祭祀,目睹過同門為了一株毒草自相殘殺,也曾為了半部殘缺魔功將利刃捅進“盟友”的后心…
就在一次兇險萬分的宗門任務中,她被逼入絕境,參與了一場由某個古老邪宗發動的、意圖血祭一整個凡人國度以召喚域外天魔的恐怖儀式。
當那覆蓋整個國度的龐大血祭法陣啟動,億萬生靈在絕望哀嚎中化為血霧,磅礴的生命精氣與靈魂怨力沖天而起時…她體內的“寰宇歸墟引”體質,在生死關頭,第一次不受控制地、被動地蘇醒了!
她并非主動掠奪,而是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被動地、瘋狂地吸納著那足以撐爆真仙的、混亂污濁的血祭能量!
然而,令她自己都感到驚駭的是,這些污濁不堪、混雜著無盡怨念的龐雜精氣,在她體內那神秘的“引”力作用下,竟被不可思議地剝離、提純、轉化!
如同渾濁的洪水經過層層過濾,化為清澈的甘泉。
更令她心神劇震的是,這股被轉化后的精純能量,并未全部涌入她的丹田。其中龐大而溫和的生命本源之力,竟如同擁有自我意識般,沿著那血祭法陣的逆向脈絡,倒灌回下方那即將化為死域的凡人國度!
那些被抽干了精氣、瀕臨死亡的青壯年,身體重新被注入活力;那些垂死的老人、病入膏肓者、肢體殘缺者…竟在血霧中不可思議地煥發生機,沉疴盡去,斷肢處血肉萌動!
而她自身,則在被動吸收那被剝離轉化后的、最為精粹的兩成能量后,修為如同坐上了飛劍,瞬間沖破瓶頸,暴漲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
那一刻,站在血祭法陣核心、感受著下方無數凡人從絕望到狂喜的哭喊與跪拜,感受著體內暴漲的力量,紫寰女帝的心中,沒有喜悅,只有一種冰冷徹骨的荒謬與明悟。
原來,所謂的“邪”,所謂的“正”,不過是掠奪方式的遮羞布。
正道仙門視凡人為螻草,視她為爐鼎;
邪魔外道視生靈為血食,手段酷烈卻效率低下。
唯有她…她這被詛咒、也被眷顧的體質,竟能以這種近乎“天道平衡”的方式,在掠奪與反哺之間,走出一條獨屬于她的路!
她掠奪的是生機,反饋的亦是生機,只是…她抽走了其中最為精粹的兩成“過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