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戰神熬湯
敖烈那句“加一味九幽龍炎”的驚世提議，如同九天玄雷，把整個奈何橋頭震得鴉雀無聲。
忘川河水還在倒灌轟鳴，奈何橋在余震中嘎吱作響，漫天鬼魂忘了飄，鬼差忘了揮棒子，連遠處閻羅殿方向那翻騰的血色閃電和恐怖威壓，都詭異地停滯了一瞬。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只有孟婆湯鍋里那渾濁的液體，還在不識相地“咕嘟咕嘟”冒泡，散發著古怪的氣味。
唐笑笑感覺自己的腦瓜子也在“咕嘟咕嘟”冒泡，CPU徹底干燒。
加龍炎？給孟婆湯？！
這鐵憨憨是打算現場表演“魂飛魄散·究極豪華版”，還是想把整個地府熬成一鍋“戰神特供濃湯”？！
她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敖烈。戰神大人赤金的眼眸正專注地盯著那口大黑鍋，眉頭微蹙，表情是那種在戰場上分析敵軍布陣般的嚴肅認真，甚至還帶著點……躍躍欲試？
“敖…敖烈大人！”唐笑笑的聲音都劈叉了，“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九幽龍炎那是焚天煮海的東西！您這一把火下去，別說湯了，鍋、橋、鬼、孟婆…包括咱們幾個，都得瞬間升華！變成天地間最純凈的元氣粒子！”
敖烈聞言，英挺的眉毛不滿地擰起，看向唐笑笑的眼神帶著一種“你怎么如此不識貨”的責備：“本戰神的龍炎，掌控入微。祛除陰晦，激發陽烈，取其一絲‘灼魂’之意，融入湯中，正可破此鬼物執念怨煞！何來升華一說？”他甚至還抬了抬覆蓋暗金臂甲的手，指尖似乎真有極其細微、扭曲空間的金紅火星一閃而逝。
唐笑笑：“……”她感覺自己的頭發根根豎起。大佬！您對“掌控入微”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您那“灼魂之意”對我們凡人來說就是“魂飛魄散套餐”啊！
就在這時，一個微弱又帶著極致激動的聲音顫抖著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蓮…蓮心結……阿阮！你果然記得！你戴著我們的‘蓮心結’！”
是趴在地上的柳文軒！他被敖烈那一拳掀飛的氣浪震得魂體都快散了，此刻卻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孟婆阿阮發髻間那支古樸的木簪，臉上混合著狂喜、痛苦和難以置信的瘋狂。
那支樣式簡單、尾部雕刻著并蒂蓮的舊木簪，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著微弱卻固執的溫潤光澤。
一直低著頭、仿佛失去所有生氣的孟婆阿阮，在柳文軒這聲嘶力竭的呼喊下，身體猛地一顫！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顫抖著觸碰到那支木簪。
就在指尖觸碰的剎那！
嗡——！
那支“蓮心結”木簪驟然爆發出柔和的、充滿生機的翠綠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穿透陰霾、喚醒沉睡的力量，瞬間將阿阮籠罩其中！
“啊——！”阿阮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仿佛被這光芒刺痛。她一直低垂的頭猛地抬起！
唐笑笑終于看清了這位傳奇孟婆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清秀柔婉的臉龐，本該是江南水鄉溫潤的模樣，此刻卻被一層厚重的、屬于冥府的死寂灰敗所覆蓋，眼神空洞麻木。然而，在那翠綠光芒的照耀下，那層死寂的灰敗如同冰雪般開始消融！空洞麻木的眼神劇烈波動起來，仿佛沉睡千年的火山即將蘇醒，無數破碎的畫面、洶涌的情感在她眼底瘋狂沖撞！
“文…文軒……”一個極其干澀、沙啞，卻又帶著某種刻骨熟悉感的音節，艱難地從阿阮蒼白的唇間擠出。這聲音不再是之前毫無情緒的“喝湯”，而是飽含著痛苦、茫然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微光！
“阿阮！！”柳文軒聽到這聲呼喚，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魂體都凝實了幾分，掙扎著想撲過去，奈何魂體受損太重，動彈不得，只能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成了！記憶的閘門撬開了一絲縫！唐笑笑心頭狂喜，差點喊出來。果然！那木簪是關鍵信物！
【關鍵信物‘蓮心結’共鳴！目標執念松動！怨氣濃度下降5%！】令牌界面及時彈出提示。
“快！芷蘿！”唐笑笑反應極快，一把將還有些發懵的草木精靈推到前面，“你的草木靈力！最溫和純粹！配合那簪子的力量！幫她穩住心神！別讓剛蘇醒的記憶碎片沖垮她！”
芷蘿被推得一個趔趄，但看到阿阮那痛苦掙扎、周身氣息紊亂的樣子，純凈的眼眸里立刻涌起強烈的同情。她深吸一口氣，雙手交疊置于胸前，指尖縈繞起比之前更加濃郁、充滿生機的翠綠光點。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光點推向被“蓮心結”光芒籠罩的阿阮。
如同清泉注入干涸的土地。芷蘿的草木靈力溫柔地包裹住阿阮，與“蓮心結”的光芒交融，迅速撫平著她靈魂深處因記憶沖擊帶來的撕裂痛楚。阿阮劇烈顫抖的身體漸漸平息下來，眼中的混亂也開始沉淀，雖然依舊迷茫痛苦，但那份死寂麻木卻褪去了大半。
“有效！繼續！”陸安石緊盯著這一幕，低沉開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緊迫感。他看到了希望，更看到了完成這該死的任務、避免母親遭受怨氣沖擊的可能！
蒼夜警惕地護在芷蘿側翼，幽綠的豎瞳掃視著周圍蠢蠢欲動的鬼差和混亂的鬼群，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聲。
“哼。”敖烈看著芷蘿的靈力，赤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認可，但隨即又皺起眉，看向那口依舊在咕嘟冒泡的湯鍋，似乎在思考“龍炎特調”方案的可行性并未完全放棄。
“別！敖烈大人！打住！”唐笑笑時刻關注著這位危險分子，一看他皺眉就頭皮發麻，趕緊轉移他注意力，“您看！那十殿閻羅好像還不服氣！您剛才那一拳的威懾力是不是有點…嗯…保質期太短了？”
她話音未落，遠處那片籠罩在黑暗與血色閃電中的閻羅殿群，果然再次爆發出更加恐怖的轟鳴！比之前更加濃稠、帶著滔天怒火的怨氣沖擊波，如同實質的黑色海嘯，碾碎虛空，朝著奈何橋方向再次席卷而來！這一次，沖擊波中還隱約可見無數猙獰咆哮的鬼影和鎖鏈的虛影！顯然，十殿閻羅被敖烈那“拆殿”宣言徹底激怒，動真格的了！
“冥頑不靈！”敖烈赤金的眼眸瞬間冷冽如萬載寒冰，周身暗金光芒轟然爆發，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他一步踏出，就要再次揮拳！
“等等！！”唐笑笑魂飛魄散，這要再打一拳，奈何橋鐵定塌方！任務目標柳文軒和阿阮怕不是要當場表演“灰飛煙滅”！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唐笑笑的腦海！她猛地看向那口巨大的孟婆湯鍋，又看向氣勢如虹、準備硬剛閻羅怒火的敖烈，再看向旁邊在芷蘿靈力安撫下、眼神恢復一絲清明的阿阮……
賭了！
“敖烈大人！！”唐笑笑用盡全身力氣尖叫，聲音尖利得能刺破鬼耳，“湯！！用您的龍炎！不是加湯里！是加熱！！給湯鍋加熱升溫！把湯熬得更濃！更香！更有效！用熱氣！用香味！沖散那該死的怨氣沖擊波！！”
喊完這話，唐笑笑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用熬湯的熱氣對抗十殿閻羅的含怒一擊？這比用雞蛋碰石頭還離譜！
然而，敖烈那即將揮出的拳頭，卻真的頓住了！
他赤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極其明顯的……困惑？加熱？熬湯？用龍炎？不是直接攻擊？
這戰術思路……過于清奇。
但“更濃、更香、更有效”這幾個詞，似乎微妙地契合了他之前“提升湯效”的初衷？而且“沖散怨氣”聽起來也像是個戰術目標？
就在敖烈這千分之一秒的猶豫間，那裹挾著無數鬼影鎖鏈的黑色怨氣海嘯，已經近在咫尺！恐怖的威壓讓橋上的鬼魂成片崩潰消散，連陸安石都感覺靈魂要被撕裂！芷蘿小臉煞白，輸送靈力的手都在發抖！
“快啊！敖烈大人！火力全開！熬它！！”唐笑笑閉著眼，破罐子破摔地嘶吼！
敖烈眉頭猛地一擰，似乎終于做出了決斷！
他那只凝聚著足以轟碎山岳力量的右拳，方向驟然一變！沒有轟向怨氣海嘯，也沒有砸向湯鍋，而是……隔空，朝著湯鍋下方那堆燃燒著幽幽綠色冥火的灶臺，屈指一彈！
嗤——！
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卻凝練到極致、散發著毀滅性高溫的金紅色火線，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精準無比地射入那堆冥火之中！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
轟！！！
那堆原本懶洋洋燃燒的幽綠冥火，如同被澆上了萬噸汽油！不，比那更恐怖！金紅與幽綠瞬間交融、碰撞、然后……那堆火猛地膨脹成一個直徑數丈、瘋狂咆哮的烈焰巨球！金紅色的龍炎霸道地吞噬了所有冥火，將其轉化為自身狂暴的燃料！
難以想象的高溫瞬間爆發！空氣被灼燒得扭曲變形，發出刺耳的尖嘯！巨大的熱浪如同實質的沖擊波，以湯鍋為中心，轟然炸開！
首當其沖的，就是那口巨大的黑鍋！
嗤啦啦——！！！
鍋里的渾濁湯水，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瞬間劇烈沸騰！不是咕嘟咕嘟，而是如同火山噴發般，渾濁的湯液瘋狂翻滾、咆哮、沖天而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草木灰燼、陳年怨念、以及……一絲極其霸道陽剛的焦糊烤肉味的“濃香”，瞬間彌漫開來！
這股味道是如此之霸道、如此之“銷魂”！
正席卷而來的黑色怨氣海嘯，撞上這狂暴的熱浪和那無孔不入的“濃香”，竟然如同冰雪遇到了燒紅的烙鐵，發出了“滋滋滋”的消融聲！沖在最前面的那些怨氣鬼影，被那高溫和古怪味道一沖，瞬間扭曲、變形、發出凄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仿佛被扔進了油鍋！
沖擊的勢頭，肉眼可見地……滯澀了！
“啊啊啊！什么味兒？！”
“嘔——！我的魂兒！要熟了！”
“燙！燙死我了！孟婆改行做鐵板燒了嗎？！”
橋上的鬼群更是遭了殃，離得近的鬼魂被那熱浪一沖，魂體都開始冒煙，發出滋滋的響聲，驚恐地尖叫著四散奔逃，場面比之前更加混亂！
而始作俑者敖烈，看著那口如同噴泉般瘋狂噴射渾濁湯汁、被自己“加熱”得快變形的巨大湯鍋，赤金的眼眸里，竟然……流露出一種近乎“滿意”的神色？
他甚至微微頷首，像是在欣賞自己的杰作，用一種探討學術般的認真口吻，對著旁邊已經徹底石化、連記憶沖擊都忘了的阿阮說道：
“火候尚可。湯沸則怨散，此理甚明。若再佐以‘九幽龍炎’本源一絲入湯，效果更……”
“不——！！！”唐笑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個惡狗撲食撲過去死死抱住敖烈的胳膊，“大人！夠了！真的夠了！湯很香！怨氣散得非常好！效果拔群！您看閻羅殿那邊都沒動靜了！我們見好就收！見好就收！！”她指著遠處果然再次陷入詭異寂靜的閻羅殿方向，聲音都在抖。再加一絲本源龍炎？她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和這鍋湯一起被熬成“月老濃湯寶”！
敖烈被唐笑笑死死拖住，低頭看了看她扒在自己臂甲上、因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又看了看那口還在瘋狂噴涌、熱氣扭曲空氣的湯鍋，英挺的眉頭再次蹙起，似乎在權衡“效果更佳”和“被凡人扒拉住”哪個更值得優先處理。
就在這時。
“噗通！”
一聲悶響。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一直趴在地上、被這連番驚天變故震得魂體忽明忽滅的柳文軒，不知何時，掙扎著爬到了距離湯鍋不遠的地方。他離那恐怖的熱源太近了，魂體邊緣都在高溫下扭曲變形，發出滋滋的聲音，顯然痛苦不堪。
但他沒有看那鍋恐怖的“龍炎特調”，也沒有看震懾全場的敖烈。
他那雙布滿血絲、卻燃燒著極致執念的眼眸，穿透了翻騰的熱浪和渾濁的湯霧，死死地、貪婪地鎖在阿阮的臉上。
阿阮此刻的狀態也很奇怪。她被芷蘿的草木靈力護著，又被那“蓮心結”的光芒籠罩，雖然避開了最直接的熱浪沖擊，但也被這混亂的場面和靈魂深處的記憶碎片沖擊得心神搖曳。在柳文軒那近乎泣血的凝視下，她空洞麻木的眼神劇烈掙扎著，一絲屬于“阿阮”而非“孟婆”的、帶著巨大痛苦和茫然的水光，在她眼底浮現。
“阿阮……”柳文軒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魂體被灼燒的痛苦顫音，卻清晰無比地穿透了周圍的混亂，“一百年…三百年…還是五百年？我忘了…我只記得…奈何橋…等不到你…湯…喝不下的湯…”
他艱難地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向那口還在瘋狂沸騰、散發著恐怖熱浪和銷魂氣味的湯鍋，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烈的笑容：
“這湯…好燙…聞著…好怪……”
他頓了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眼神卻亮得驚人，死死盯著阿阮眼中那一絲掙扎的水光，一字一句，如同泣血：
“但…若是你親手遞的…便是穿腸毒藥…焚魂烈焰…我柳文軒…也甘之如飴！”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不再猶豫，也不再畏懼那恐怖的熱浪和敖烈造成的威懾。他用盡最后殘存的力氣，猛地向前一撲！
目標，不是湯碗。
而是那口依舊在瘋狂噴涌著滾燙渾濁湯液的——巨大湯鍋的邊緣！
他竟然是要直接去喝那鍋里沸騰的原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