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玉京的薄霧還沒散盡，街頭巷尾已有人竊竊私語。“聽說了嗎？太子最近總往城外的別院跑，說是里頭藏了個女子呢……”“皇家顏面當真是不顧了，這要是傳到陛下耳中，怕是要動怒的。”流言像長了翅膀，眨眼間便飄進了各個府邸。

阮月坐在窗邊的梨花木椅上，指尖捏著枚白子，正對著棋盤凝神。棋盤上黑白子交錯，局勢膠著，她眉峰微蹙，似在琢磨破局之法。冬柔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裙角掃過地面幾乎沒聲響，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小姐，宮里來消息了，皇上已經知道太子的事，剛傳了口諭，召太子去御書房呢。”

阮月指尖的白子頓了頓，隨即落在棋盤右上角，聲音平淡無波：“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冬柔應聲退下，她望著棋盤上剛落下的白子，眼底掠過一絲淺淡的笑意——這一子看似尋常，卻悄悄掐斷了黑子的退路，先前的困局已隱隱有了逆轉之勢。

皇宮御書房內，氣氛卻如墜冰窖。皇帝猛地將手中的奏折摔在案上，明黃的龍紋袖口因怒而繃緊：“江序安！你自己聽聽外面都在傳些什么！你是儲君，是將來的天子，怎能做出這等敗壞皇家顏面的事？”

江序安垂著頭，玄色蟒紋錦袍襯得他身形僵直，一聲不吭地立在原地，仿佛默認了所有指控。皇后連忙上前，金色的宮裝裙擺掃過地磚，帶起一陣輕響，她拉著皇帝的衣袖柔聲勸道：“陛下息怒，安兒年紀輕，一時糊涂罷了，下次定然不會再犯。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皇帝皺緊眉頭，目光掃過皇后鬢邊的赤金鑲珠釵——那是秦家送的嫁妝，也是皇后母族權勢的象征。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緩：“也罷，朕看在你秦家的份上，可以從輕發落，但該受的罰，他一點也不能少。”

皇后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復雜，似有不甘，又似松了口氣，轉瞬便換上笑盈盈的神色，推了推江序安：“安兒，還不快給你父皇認錯？”她眼角的余光朝江序安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順著臺階下。

江序安立刻會意，“噗通”一聲跪在冰涼的金磚上，額頭抵著地面：“父皇，兒臣知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原諒兒臣這一次！”說罷便要磕頭。

“行了，起來吧。”皇帝伸手將他扶起，語氣里帶著疲憊，“朕累了，你們都下去。”

“謝父皇。”江序安低著頭，被皇后半扶半拉地帶出了書房。

二人剛走，書房的側門便被輕輕推開，一道紅衣身影逆光而來。裙擺上繡著的金線在晨光中流淌，恍若燃著簇簇火苗，來人正是阮月。她走到殿中，屈膝行了個半禮，聲音清亮：“陛下。”

皇帝見是她，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些，甚至帶上幾分笑意，抬手道：“阮愛卿不必多禮，快坐。你今日來找朕，所為何事？”

阮月依言坐下，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的暗紋。太監端來一壺新沏的龍井，茶水在白瓷杯里漾起輕煙，他飛快地瞥了兩人一眼，識趣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殿內只剩君臣二人，阮月才抬眼，目光直視皇帝：“陛下，臣知道皇后母族勢大，秦家根基深厚，阮家遠不能及。但臣手中握著虎符，可調前線兵三成。今日來，是想與陛下做一筆交易。”

皇帝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中閃過訝異，隨即化為一絲玩味：“你倒真是大膽，敢同朕談交易？”

阮月唇角微揚，不卑不亢：“臣若沒有幾分底氣，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提起。”

“哦？”皇帝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那你說說，想做什么交易？”

“立儲之位。”阮月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與此同時，皇后的寢殿內暖意融融。皇后正坐在軟榻邊，給斜倚著的江序安捶背，她的動作輕柔，指腹劃過他肩上的錦緞：“你安排的那個人，穩妥嗎？可別出了岔子。”

江序安嘴里叼著片切好的雪梨，含混不清地說：“母后放心，那人是我精心安排的，不會有事。”他吐掉果核，拿起顆葡萄扔進嘴里，“這次不過是給那個人提個醒，讓她知道自己的目的。”

皇后停下動作，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帶著幾分告誡：“那就行。還有往后不許再弄這些丑聞，眼下正是要緊時候，若是被你父皇抓到實據，就算有秦家在，我也保不住你。”

“知道了母后。”江序安不耐煩地應著，眼神卻飄向窗外——他才不在乎什么丑聞，只要能穩住太子之位，這點流言蜚語又算得了什么？

阮月離開御書房后，徑直往后宮而去。梨月宮的庭院里種著幾株梨樹，花瓣沾著晨露，白得透亮。寧歌正和江白坐在廊下說話，她穿著件月白色宮裝，手里捻著串紫檀佛珠，見阮月進來，立刻招手：“阿月，你可算來了。”

阮月走過去坐下，侍女奉上熱茶，她端起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皇上那邊，我提了立儲的事。”

“他怎么說？”寧歌追問，指尖的佛珠停了下來。

“不好說。”阮月搖搖頭，“他既沒答應，也沒直接拒絕，看樣子是在權衡。畢竟皇后和秦家那邊，他不能不顧忌。”

江白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瓷杯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要想讓父皇改變主意，怕是不容易。”

寧歌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皇上和皇后本就是沖著秦家的勢力才結的親，若是廢了江序安的太子之位，秦家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阮月從袖中掏出塊令牌，遞到江白面前。令牌是玄鐵所制，上面刻著只展翅的雄鷹，邊緣泛著冷光：“殿下，這是阮家的傳訊令牌。往后若有緊急之事，可憑此牌調動我留在宮外的人，或是直接與我傳話，萬無一失。”

江白接過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他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鄭重地點頭：“放心，我明白。”

廊外的梨花瓣被風一吹，簌簌落在三人腳邊。阮月望著庭院里的晨光，輕聲道：“接下來的路，怕是要更難走了。”

江白抬眼看向她，目光堅定：“再難，也得走下去。”

寧歌也在一旁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