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寺廟坐落于幽深的林間,層層疊疊的枝椏交織成陰影,宛如張開巨口等待著闖入者自投羅網。四周寂靜得詭異,連蟲鳴鳥啼都銷聲匿跡,只有腳下腐爛的枯葉被踩碎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輕響。
陸景昀踏入廟門之際,心底微微一緊,他下意識地回頭掃了一眼身后的沈青燈。她的眉目一如既往地閑散,仿佛只是在漫不經心地踏青賞景,甚至還帶了幾分慵懶的漫然。
“青燈,”他低聲提醒,“小心些,這寺里恐怕沒那么簡單。”
沈青燈唇角一勾,漫不經心地側過臉來:“嗯,確實有點意思。”
兩人繼續深入廟宇,斑駁剝落的墻壁上,褪色的神像隱隱透出幾分陰森的詭異,空氣里還摻雜著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
陸景昀停下腳步,眉頭深鎖,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面上密密麻麻刻畫著的繁雜符文。那些符文以怪異的方式彼此連接,如同一種詭異而復雜的文字,令人越看越覺不安。
“這些符文似乎并非雜亂無章,”陸景昀用指尖輕輕拂過符文,“更像是一種儀式的特定排布方式,難道是在召喚什么?”
沈青燈懶懶地倚靠在一旁腐朽的木柱上,雙手環胸,微微挑眉道:“陸醫生的直覺倒是一向精準,可惜這次的東西并非尋常手段能對付。”
她話音方落,原本靜謐的寺廟深處陡然響起一陣沉悶而壓抑的聲響,仿佛沉睡已久的龐然之物在緩緩蘇醒。
沈青燈眸光微微一動,唇邊依舊是一抹漫不經心的淺笑,語調輕柔而漫然:“來了呢。”
話音未落,她纖細的指尖在空中隨意一拂。一陣細微的波動泛起,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一團柔軟而圓潤的白色身影瞬間從虛空中顯現。
混沌獸落地之時,四只小巧的爪子穩穩踏于地面。它原本圓滾滾的身軀在剎那間挺直了起來,蓬松柔軟的毛發瞬間舒展,如一團清冷圣潔的云霧,驟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將寺廟內的陰氣硬生生逼退幾分。
陸景昀緊張地盯著混沌獸的背影,心中略略安定,但仍然忍不住警惕地環視四周。他雖然一向頭腦敏銳,身體素質也不差,但此刻面對這明顯超出常理的詭異存在,依舊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與威脅。
空氣驟然降溫,一股濃稠如墨的陰風從廟堂的深處洶涌而來,地面的枯葉與碎屑被卷起,翻飛飄旋。黑暗的盡頭漸漸凝聚出一團詭異的黑色霧氣,如同腐爛的絲線般糾纏交錯,最終緩緩編織成一個巨大的、扭曲的實體,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邪惡與壓迫感。
陰邪尚未徹底現形,龐大的威壓卻已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來,剎那間將整個殿堂都填滿,墻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蛛網般的裂紋迅速蔓延開來。
陸景昀神情一凜,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一躍,穩穩避開了一股直撲而來的陰風。但即便如此,他仍感覺到胸口一陣冰涼刺痛,背后汗毛直立,一層細密的冷汗滲出衣衫。
他的目光轉向沈青燈,帶著幾分隱隱的擔憂與疑慮,但卻發現后者依舊悠閑自在,面上毫無波瀾,似乎對眼前之景全然無動于衷。
沈青燈見陰邪即將凝聚成型,便輕描淡寫地吩咐道:“動手吧。”
混沌獸仿佛早已迫不及待,聞言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緊接著身體驟然化為一道白影,迅疾無比地朝著陰邪猛撲而去。它的身形小巧,卻在這一瞬間爆發出極為龐大的混沌之力,直接沖入黑霧之中,猛烈地與之交鋒。
剎那間,廟堂之中仿佛升騰起一道道激烈的波紋,陰邪之力與混沌之力在半空中激烈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整個寺廟都隨之劇烈震動起來。墻壁上的符文如受到感應般一同綻放血紅的光芒,卻又在混沌之力的沖擊下迅速黯淡破碎。
就在混沌獸與陰邪激烈纏斗之際,那團黑霧驟然一陣劇烈翻涌,竟從本體中分裂出一道詭異的黑色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陸景昀而去。
陸景昀心底猛然一跳,本能地向一旁閃避,腳下卻被遍布符文的地面所限制,反應稍有遲滯。那道陰邪氣息冰冷刺骨,幾乎擦著他的肩頭掠過,一瞬間,他只覺一股徹骨的寒意刺入肌膚,仿佛整個人都被冰封了一般。
眼看黑色力量又要再次襲來,混沌獸卻在這危急關頭猛然回身,迅速而果決地擋在了陸景昀的身前。它小小的身軀陡然爆發出磅礴的混沌之力,瞬間將襲來的陰邪氣息攔截,隨即狠狠一口吞沒了那團試圖攻擊陸景昀的黑霧。
陸景昀微微踉蹌著后退兩步,方才的劇烈心跳尚未平復,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呼吸略微紊亂,面色也有些蒼白,眼底透出一絲自嘲與無奈。他不禁苦笑,心中暗嘆:自己終究只是個普通人,在這種超乎想象的神怪爭斗之中,顯得格外不堪一擊。
沈青燈見狀,眉頭輕輕一皺,原本閑散的神色終于顯出了一絲不耐煩。她似乎是對這場糾纏得過久的爭斗感到了厭倦,懶懶地抬起纖長的手指,指尖之上緩緩匯聚出一抹清冷至極的銀色光華。
那道銀光初時微弱如螢火,轉瞬之間便急劇擴大,光芒愈發明亮,竟然照得整個大殿都泛起了一層朦朧的銀輝。沈青燈微微啟唇,清淡的嗓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冷漠:“真是太吵了。”
她話音剛落,指尖之上凝聚的銀色光華驟然擴大,剎那間便如同皎潔的星辰一般綻放開來。一道無形卻強大的波動瞬間擴散,以她的指尖為中心,將殿堂之中的空間仿佛都扭曲了起來。
那原本正掙扎嘶吼著的陰邪,在這一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定格在半空之中,黑色實體劇烈震顫,凄厲地掙扎著,試圖逃脫這股莫名的禁錮。
沈青燈神色平靜而淡漠,唇瓣輕啟,只吐出簡短的兩個字:“走你。”
下一瞬,陰邪的龐大身軀就像被無形的橡皮輕輕擦去一般,迅速變得透明,繼而一點一點地瓦解,徹底消失在空氣之中,連一絲殘余都未能留下。
整個過程僅在呼吸之間完成,壓迫而恐怖的存在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連殿堂內的陰冷氣息都隨之徹底湮滅,空間重新歸于一片絕對的寂靜與清明。
陸景昀怔在原地,眼底的震驚來不及掩飾。他再度抬眸望向沈青燈,卻見她已經緩緩放下手臂,指尖的銀光消失無痕,神色恢復如初,仿佛方才那令人心悸的一幕只不過是隨意揮手間的一場小小插曲。
沈青燈低頭輕撫懷中的混沌獸,聲音懶散而隨意:“乖,下次動作快點,省得麻煩。”
混沌獸嗚咽一聲,委屈地蹭了蹭她的手心,似乎在為剛才的疏忽道歉,模樣十分可憐。
陸景昀緩緩吐出一口氣,終于調整了自己紊亂的呼吸與情緒,眼神復雜地望向沈青燈,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疑惑與不解:“沈小姐,你……究竟還隱藏著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沈青燈輕笑一聲,微微側首,眼神如水波般清透而意味深長:“陸醫生,有時候,秘密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眸光如星辰般幽深,唇角輕揚,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慵懶模樣,仿佛方才的陰邪消滅于無形的驚世之舉,不過是她隨手拂去的一縷塵埃。
回程途中,窗外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晚風帶著初秋的微涼拂過車窗,令車內的氛圍顯得格外靜謐。
陸景昀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卻又略帶心不在焉,似乎仍在回味著剛才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幕。他眉頭微蹙,唇角緊繃,顯然內心仍舊處在一片混亂之中。
車內的沉默持續了片刻后,沈青燈輕輕換了個坐姿,靠在座椅上側頭望向陸景昀,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戲謔的淺笑,似是隨意地開口道:
“陸醫生,這次算是真正見識到什么叫‘邏輯之外’了吧?”
她的語氣輕松閑散,眼底卻帶著一絲難以捕捉的意味,仿佛在觀察著他的反應。
陸景昀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唇角浮現出一抹無奈又自嘲的笑容。他輕嘆了口氣,目光透著復雜而深邃的疑惑,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說道:
“說實話,我現在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過去所堅持的一切了。”
他垂眸片刻,手指微微收緊,聲音壓低了幾分,仿佛自言自語般接著道:“我從來沒想過,原本那些只存在于神話和幻想里的東西,竟然真的會出現在我眼前。這些超乎常理的力量,實在令我感到無力又困惑。”
沈青燈聞言,唇角的笑意逐漸變得溫和起來,眉眼間褪去了幾分戲謔,多了一絲淡淡的柔軟。她略一沉吟,從衣兜里掏出一枚破損的古玉牌——那是在剛才寺廟的廢墟中,她隨意撿起的。
玉牌表面滿是裂痕與風化的痕跡,卻隱約透著一絲歲月沉淀后的古舊氣息,似乎隱藏著某種隱晦而神秘的訊息。
她指尖輕輕摩挲著玉牌的邊緣,目光微微垂下,若有所思地輕聲道:“別著急,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她的話語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講述一件平常的小事。但陸景昀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深意。他微微側頭,看向她纖細的手指所把玩的那枚破損玉牌,心底忽然升起一絲莫名的緊張與期待。
他不禁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后輕聲問道:“青燈,這玉牌……有什么特殊之處嗎?”
沈青燈淡淡一笑,眼眸中透出一絲淺淡的神秘:“凡人與神之間,總得有些線索和牽絆。這枚玉牌,或許便是其中的一條線。”
她頓了頓,聲音依舊漫不經心,卻隱隱含著一絲意味深長:“陸醫生,你既然已經踏進了這扇門,就沒那么容易退出去了。”
陸景昀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猶豫與掙扎,但隨即被一種微妙的堅定所取代。他將視線重新投向前方的道路,聲音平靜而沉穩地答道:
“既然已經看到了這些,我也沒打算逃避。只是,有些事情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
沈青燈聽著他堅定卻又帶著幾分矛盾的回答,唇角的笑容愈發明顯,眉眼間再度浮現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輕輕閉上眼眸,慵懶地靠回座椅上,眉梢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聲音輕緩而漫不經心:“沒關系,你慢慢適應就好,我們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