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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最后一個上神

第8章月色兩端

夜已深,城市漸歸沉寂。

陸景昀打開家門,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冷白色的光線無聲灑落,將屋內每一寸線條都勾勒得分明如畫。客廳靜默如常,干凈、整潔、毫無雜質。他脫下外套,熟稔地搭在椅背,動作一氣呵成,手肘卻在一瞬間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西裝的領口上,似有一道極淡的香氣浮動而出。

那氣息極輕,近乎幻覺。像是夜風卷過的梔子香,也像是某人衣袖一掠時不經意遺落的溫度,混著飯菜與花草的味道,不聲不響地鉆入他的鼻腔,又順著呼吸,一寸寸滲進心口。

他站了片刻,指尖不自覺地捻了捻衣料,最終還是移開了視線。

屋子干凈得近乎刻板。茶幾、地毯、沙發靠墊,都與出門前無異,一塵不染。所有東西都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上,規整、有序,恰如他生活中每一項被理性統籌的環節。

但今日不同。

冷光之下,這種一絲不茍的秩序竟顯得格外冷清,像是被人悄然抽走了什么——不多,甚至不夠一個人的份量,只是一盞爐火的余溫,一杯被握過的熱茶,或一抹斜倚沙發的微弱人影。

他走到沙發前坐下,緩緩吐了口氣,取出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冷白光與藍光交織,映得他眼底神色更加深沉。

通訊錄自動跳到常用聯系人。

沈青燈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片刻,指尖下意識地一點,進入聊天框。

頁面上仍停留著那條草稿消息。

【謝謝你今晚的飯。】

短短七個字,沒什么特別,卻在此刻叫人難以下咽。他的指尖懸在發送鍵上,一動不動。那段飯局的影像悄無聲息地從記憶中浮現出來——她低頭夾菜的動作,她看似隨意卻細致入微的料理,她眉眼間的閑淡笑意,甚至最后道別時那句輕飄飄的“慢走”。

像風,拂過水面,卻偏偏在心底激起一圈圈莫名的漣漪。

他把這七個字又看了一遍,復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

可終究,還是沒有按下那個鍵。

那盞冷白的燈在他頭頂明晃晃地亮著,屋子里靜得連冰箱運作時的低鳴都格外清晰。他靠坐著,手機握在掌心,屏幕熄滅前一瞬,那串草稿內容在黑暗中如幽光般閃滅。

他皺了下眉,動作輕微,卻像神經某處被悄然牽動了一下。

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這股猶疑從何而來,又為何遲遲無法散去。那不過是一條草稿消息,一頓飯,一次道別——他向來能將情緒與事件清晰切割,理性是他的本能,但今晚的局部卻開始松動,像某根鋼索悄然斷裂。

沉默良久,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長臂一伸,他站起身來,轉身走向客廳一側的書架。燈光順著他肩頭灑落下來,落在一排排規整排列的書脊上,冷冷清清的紙墨氣息撲面而來。

他指尖一頓,像是在做一次篩選診斷,隨即利落地抽出幾本熟悉的書卷,抱在臂彎里帶回沙發。

他翻得很快,書頁“嘩嘩”作響,像一臺急切運作的掃描儀,企圖在浩繁文字里捕捉那個模糊卻惱人的答案。

《情緒識別障礙相關案例研究》——他掃過目錄,迅速翻到“特殊個案”章節,一目十行地瀏覽。

《鏡像神經元缺失與社交行為的脫節》——他皺了皺眉,指腹在某一頁停頓,注視片刻,又繼續翻下去。

《孤獨感與神經感知系統殘缺的相關性》——他盯著其中一張圖表看了許久,那是關于大腦邊緣系統激活的熱力成像圖,他記得自己當年也做過類似實驗,只是從未對結果產生過私人聯想。

他一頁頁翻過去,動作越來越快,卻越來越急。像是醫生為自己診斷,卻在所有標準流程中都找不到病灶的具體位置。

直到,他從夾在幾本專業文獻之間的文件夾中抽出了一頁打印稿。

那是他幾年前的舊作,一篇不曾發表卻自留存檔的病例分析報告。

標題冷靜、簡練,卻在這個夜晚格外扎眼:

《一例特殊情感識別障礙患者追蹤研究》

他緩緩坐下,目光沉靜地看著那段由他親筆寫下的文字:

“患者對情緒刺激無正常生理反饋,皮層反應波動極小,但在腦部結構成像中未見顯著器質性病變,推測為長期習得性壓抑引發的感知遲滯。”

那是他為自己寫下的評語。

冷靜、精準、毫無破綻。那時的他,是研究者,是外科醫生,是能將自我抽離為客體觀察的那種人。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那種“遲滯”,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悄然撬開。

一種他無法解釋、無法控制、更無法忽視的東西。

而那個源頭,恰恰是他最不能歸類定義的存在。

沈青燈。

她不是“刺激源”——不是臨床報告中那種可以量化的變量。她在他體內激起的波動,不屬于任何一類既有指標。

他將報告壓回書中,手掌在額角停留片刻,指節用力揉了揉眉心。書頁仍舊微微翻動著,發出輕響,像風聲,又像心跳。

時間已近凌晨,窗外燈火漸熄,夜色沉沉如水。

他起身,強迫自己走向臥室,像是一種訓練過無數次的自律程序。床邊整齊如初,褶皺被拉平的被單,像一張等候著沉睡者的空白病歷單。

他關了燈,躺下。

黑暗里,他緩緩閉上眼,卻感覺腦海某處仍有光暈未散。

——不是夢,也不是記憶。

只是那句沒說出口的“謝謝你”,和她轉身離去時衣角輕輕一揚,仍在他神經末梢久久震蕩未止。

夜色沉沉,意識漸沉入無聲的暗流。

可入睡之后,夢境卻悄然降臨,仿佛一道無聲的潮水,在他毫無防備時悄然漫上心頭。

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座老洋樓前。

那棟樓影影綽綽,輪廓斑駁,如記憶深處的一幀舊影。斑駁的墻面爬滿了爬山虎,深綠的枝蔓順著窗沿蜿蜒而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的清甜香氣,像花香,又像茶煙。

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便開了。

他走了進去,屋內安靜得仿佛連時光都不敢發出聲音。

木質地板在腳下發出極輕微的“咯吱”聲,走廊盡頭,陽臺的玻璃門敞開著,一盞昏黃的吊燈搖曳著投下溫柔的光影,仿佛沉睡之中的守候。

她坐在那里。

沈青燈。

身影靠在那張他曾見過的老式藤椅上,身上披著一件柔軟的家居外衣,鬢邊散著幾縷發絲,神情懶散,目光卻分明透著一絲輕笑。

風拂起她的發梢,也掀動她膝上的薄毯。

茶幾上擺著一盞剛泡好的茶,氤氳著裊裊茶香,在夜風中緩緩升騰。

她抬頭望向他,目光與他對上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驟然握住了他心臟的某處。

“凡人也好,神明也罷——”她的聲音輕緩,如風鈴般被夜色拂動,“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孤獨。”

他說不出話,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她的模樣。

她的眉眼在燈下顯得格外溫柔,卻又朦朧得仿佛隔著一層水汽,像極了黃昏中即將消散的幻象。

他想向她走近。

一步、兩步……

可每靠近一步,腳下的地板便無聲拉長一寸,房間仿佛在他看不見的維度中無限延展。他伸出的手,始終觸不到她的輪廓,仿佛天地之間橫亙著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那盞昏黃的燈仍舊亮著,她卻像沉在時間盡頭,只剩一抹淡影。

他想喊她的名字,卻發不出聲音。

夢境忽然扭曲,畫面輕輕一震,像某根弦忽然繃斷——

他在清晨四點半猛然驚醒。

胸腔劇烈起伏,呼吸微促,額角沁出一層薄汗,汗珠順著鬢角緩緩滑落,沾濕了枕邊的一角被褥。

四周安靜得出奇,窗簾縫隙間透進一絲尚未泛白的微光,黑夜尚未完全退去,一切都像是夢境未盡的殘響。

他怔怔地盯著天花板,心跳聲在寂靜中仿佛被無限放大,一下一下,震得耳膜發緊。

時間仿佛靜止了許久。

直到他喉頭滾動,唇角微動,幾乎無意識地低聲喚出那個名字:

“……沈青燈。”

聲音極輕,卻沉沉落地,像是從靈魂深處緩緩浮起,歷經千山萬水之后的唯一回應。

—————————

夜已深沉,月色清冷地灑落庭院,枝影婆娑,在地磚與窗框上勾勒出斑駁的輪廓。

沈青燈換下那件沾了些許油煙的長裙,隨手披上一件寬松的淺灰薄衫,衣角拖曳過地板,無聲無息。她抱著一盞溫熱未盡的茶,步履慵懶地走至窗邊,倚在軟墊椅中緩緩坐下。

窗未關,夜風輕拂,拂動她鬢邊微散的發絲。整座屋子靜謐無聲,只余些許未散的香氣——飯菜的余溫、草藥的甘苦、爐香的尾韻,在這安靜如水的夜里交織成一股縹緲而熟悉的人間氣息。

混沌獸早已蜷在她腳邊的軟墊上,團成一團白乎乎的團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它睡得安穩極了,鼻尖偶爾抽動一下,發出幾聲軟綿綿的呼嚕,像在做夢。

而沈青燈沒有急著收拾殘局。

餐桌上還擱著幾只碗碟,碗里有一兩口沒吃完的菜,廚房水槽里靜臥著鍋鏟與碗筷。若是尋常人家,這時候早該洗凈收起,留個清爽收尾,可她只是懶洋洋地望著那盞尚未挪動的茶水出神。

那杯茶,是陸景昀落下的。

盞沿處仍有一圈極淺的唇痕,幾不可見,卻在她目光停駐的那刻,宛若新落未干。

茶水早已涼透,月光傾灑其上,茶面晃出一圈圈薄影,波紋不興,仿佛時間也被凝固在這片月色里。

她沒有伸手收走。

只是看著。

神色淡淡,眼底卻不知何時染上了一點兒輕淺的溫意,像是被那月光暈染開來,融進夜色深處。

忽而,腳邊那團團子翻了個身,抖了抖毛,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這凡人,氣味清淡得很,陽氣干凈得不像話。”

聲音像是夢囈,也像是不滿夜寒的嘟噥,含混而軟糯。

沈青燈垂眸望它,唇角輕輕一彎,手指緩緩伸出,在它蓬松的背上順了幾下,語氣懶懶散散:

“我看中的,從來不是‘氣味’。”

她語調輕飄,像風拂過水面,漾起一點漣漪,又倏忽歸于平靜。

混沌獸咂了咂嘴,打了個滾,將臉埋進墊子,不再出聲。

屋內重新歸于寂靜。

沈青燈靠在椅背上,目光依舊落在那盞茶水上,卻早已不知神游何方。

她似乎什么都沒在想,又像是在想著極深極遠的事情。指腹在茶盞邊沿緩緩摩挲,像是觸碰某種已經遠去的溫度。

風過窗欞,月色悄然移轉。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唇角的笑意卻未散,那一瞬,她眼底忽然泛起極淡極淡的光,像是遙遙千里的感應,在靜夜中被誰輕輕觸動了一下。

可她終究沒說話,只是將那盞涼透的茶,輕輕放回了原位。

人間千年,她來過無數次。

春秋更替、朝代更迭、世道輪轉,她都見慣了。有人將她奉為神明,燃香叩首、敬畏如天;也有人將她當作異類,用最冷酷的邏輯與器械試圖剖開她的“存在機制”,想看看一個“神”是否也有血肉、神經、痛覺。更有些癡人愛她,或恨她、怕她、依賴她——他們的情緒如潮如火,如刃如蠱,她卻始終不為所動。

她一向清醒地知道,動情與動心從不等同。

情動,不是動情,而是動心。

而“動心”——對神而言,是不必要的雜念,是擾亂永恒的漣漪。

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已過了被撼動的階段。

直到今晚,陸景昀坐在她廚房的那一幕,在她腦海中反復浮現,不依不饒。

他穿著干凈整齊的白襯衫,袖口挽至手肘,手里握著菜刀,眉頭緊蹙地琢磨切菜的角度與力度。那把刀在他手中并不順手,刀口偏斜,節奏笨拙,卻偏偏認真得近乎可笑——像一個第一次走進人間廚房的實驗體,理智而謹慎地試圖操作一件“無意義”的日常行為。

她靠在廚房門口看著,原本只是隨意一瞥,卻不知為何多停留了幾秒。

那雙眼睛,那一刻,不帶鋒芒、不設防御,反而透出一種意料之外的——專注。

是少年才有的那種眼神,不熾熱、不張揚,卻真切、固執、安靜地投入在某件事中。

他不是天賦異稟之人,更不是與神明有關的血脈。

他太普通了。

一個有著稀薄陽氣、甚至連陰邪都敢欺負的凡人。情緒閉塞、神經通路鈍化,以至于連喜怒哀樂都要靠數據庫去勾勒輪廓——他像是一塊封閉已久的冰,清透卻遙遠。

可就是這樣的人,偏偏在不動聲色之間,靠近了她。

她那千年如靜湖般平寂的內心,仿佛被一顆不經意擲下的小石子輕輕擊中。

水面沒有翻涌,沒有巨浪,但漣漪確實出現了,一圈一圈,緩慢擴散。

她靠著窗,指尖輕觸茶盞,杯底的余溫早已散盡,像她這些年經歷的每一段人情——來過,熱過,終究歸于平淡。

窗外的月光透過藤蔓垂落,藤影婆娑,在地磚上織出一道道交錯的光紋,仿佛命運悄然張開的蛛網——她原本立于網外,卻不知從何時起,竟似被某根絲線輕輕纏住了指尖。

她低頭望著那茶盞,盞沿的唇痕淺淡,卻像是某種存在的證據。

“這凡人……”她輕聲喃喃,語氣里聽不出是諷是贊,“倒是有些意思。”

混沌獸聽得耳動,睜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判斷她的語氣是否有變。

沈青燈輕輕一笑,彎下身順了順它的毛發,指尖落在它耳后柔軟處,語氣仍舊慵懶,懶到幾乎像是自語:

“我看上的,從來都不是‘氣味’……只是這顆心,也確實悶得有點久了。”

混沌獸沒出聲,只是縮得更深了些,似乎不愿卷入它主人那點突如其來的“興致”。

她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月色灑落在窗欞之上,清寂無聲,仿佛整座屋宇都沉浸在這場輕而微妙的情緒過渡之中。

片刻后,沈青燈似笑非笑地望著窗外某個不可見的遠方,忽然輕輕開口:

“陸醫生……”她低聲喚道,語調像是落子之前那聲不動聲色的試探,“你若再靠近一步……可就回不了頭了。”

這句話說得輕,卻落得極深。

不知是說給風聽,還是說給夢里的那個人。

庭院外忽有一聲鳥鳴破空而起,在這靜夜中格外清晰,像一記扣響,喚醒了某種原本不該驚動的東西。

混沌獸不動,沈青燈亦不動,只是唇邊的那抹笑意,比夜色更深了幾分。

清晨將至,天邊泛起第一抹微光。

這城市兩端,一人從夢中醒來,一人仍在夜色中沉思。

他們都沒有再聯系彼此,卻在心底同時生出同一個念頭——

“我想,再見他(她)一次。”

林三水嗓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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