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一一給紀松瀾講著每匹馬的習性,最后小廝站在一匹馬身邊:“這匹黑馬脾氣暴躁,馴馬師馴了小半年也沒訓成,紀公子在打掃這個單獨的馬廄時,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紀松瀾對小廝客氣又疏離的笑了:“多謝提醒。”
打遠處走來一個身材矮小的領頭奴才,身后跟著兩個小奴才,朝著這邊揚聲吆喝著:“三壯,我來牽馬。”
養馬小廝回身叫紀松瀾一起牽了六匹馬出來交給他們,三壯朝領頭的奴才笑道:“公主今日這是要去哪兒?”
“宮中來信了。”
“宮里頭?”
“是啊,聽說是……”領頭奴才看了一眼紀松瀾的方向,他招了招手,在三壯耳邊悄聲道:“聽說是因為那位爺……”
三壯不自覺的朝著紀松瀾看過去,紀松瀾正在打掃馬廄,好像對他們說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
“行了不跟你說了,前面催著呢。”
兩人又打趣了幾句,領頭奴才帶著兩個小奴才牽走了馬。
三壯走到馬廄,彎著腰問道正在掃地的紀松瀾:“紀公子,您與公主是什么關系?”
紀松瀾的表情淡淡的,一點情緒也無:“我與公主,沒有關系。”
三壯笑道:“公主對紀公子像是有情義。”
紀松瀾:“……”
“公主只是脾氣壞了點,紀公子還要多擔待。”
紀松瀾:“……”
……
馬車車表裝飾著金制雕刻,巧奪天工,花草皆為金葉,門前是一對金色的絲綢所織門簾,進入宮門,熏風將簾子掀起,楠木香從馬車中飄散而出,馬車外懸掛著御賜金鈴,守門侍衛不敢阻攔長公主車駕,六馬馬車踏風而至。
薛祝寧下在側殿門口換乘宮里的轎子,一路浩浩湯湯的走在一段高闊的宮道上,宮道兩側每隔幾步就站著一名侍衛,目不斜視,路過的小宮女們見到長公主的轎子,一一下跪請安。
穿過長廊,入目的便是一尊莊重的宮殿,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門上掛著一塊牌子,鑲著金邊,寫著醒目的三個字“福清宮”。
薛祝寧慢悠悠的走進殿中,斑駁稀碎的光斑灑在小皇帝的身上,小皇帝正在斂眉沉思批奏折。
薛祝寧悄然走到他身邊,看小皇帝正在寫著字。
薛祝寧咳嗽兩聲。
見她來了,小皇帝連忙停筆起身,臉上閃過一絲喜悅,而后又恢復成皇帝的冰塊臉,他一臉正經道:“皇姐,多日不見,身體可好?”
薛祝寧一臉清冷,恍如高山白雪,她上下打量著小皇帝,小皇帝十四歲已長身如立,身姿挺拔,再過兩年,肯定長成個帥皇帝,嘖嘖。
見她在發呆,小皇帝又交了她一聲:“皇姐?”
薛祝寧收斂心思,淺聲道:“行了,你少跟本宮客套,找本宮來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她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小皇帝的椅子上,漫不經心的看著奏折上的內容,她看奏折,小皇帝早已習以為常。
先皇子嗣單薄,膝下只有他們姐弟。
劇情中,先皇駕崩,十一歲的小皇帝被皇祖母與皇姐推著登上皇位,到今日也有三年多了,可惜小皇帝生性純良懦弱,對這個風雨飄搖的江山并沒有多少威懾力,小皇帝最怕的還是皇姐——薛祝寧。
所以薛祝寧才敢這么肆無忌憚的坐在小皇帝的椅子上。
小皇帝站在書桌前,他凝著穿著一身華服的薛祝寧,低咳了兩聲,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語氣平平道:“那朕就有話直說了。”
薛祝寧朝他看了一眼。
小皇帝沉著臉,負手而立在書桌前,面對著窗外的青綠,他說道:“朕將紀家全族流放,走到半路紀家兄妹卻丟了,一時間謠言四起,朝中議論紛紛,不知皇姐是否聽說了此事……”
薛祝寧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小皇帝的背影,毫不遮掩的應了道:“紀家兄妹在本宮手上。”
這件事情就算她想刻意隱瞞也隱瞞不住。
況且她也沒想過要隱瞞。
聽到薛祝寧的回答,小皇帝也沒有很意外,畢竟皇姐的性格他還是了解的,小皇帝嘆息一聲:“法度嚴明,百官畏服,此乃皇權之威,皇姐藐視法度,私自扣下謀逆罪臣,這是大罪。”
小皇帝轉過身,雙手撐在書桌上,身子微微前傾,與坐在椅子上的薛祝寧四目對視:“皇姐,你可知罪?”
小皇帝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
聞言,薛祝寧淡定的合上奏折,迎著小皇帝的目光,淺聲道:“你要懲罰你的皇姐?”
她的話說的很平靜,卻猶如一記雷炸在小皇帝耳邊。
聽出薛祝寧隱隱動了氣,下小皇帝不由得輕笑一聲,寬慰道:“朕自然不敢,只是罪臣兄妹突然消失,朕只怕有心之人會揣測皇姐,玷污皇姐的清白,為了皇姐的清白也為了皇室的清白……”
薛祝寧嗤笑地打斷了小皇帝的聲音:“能有什么揣測,無非就是說本宮私自養面首,驕奢鋪張,這些東西聽得本宮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再說,紀松瀾是本宮仇人,本宮留下他也是為了折磨他,在本宮手上,皇上覺得會比流放更輕松嗎?”
見薛祝寧眉宇漸漸生氣寒霜,小皇帝緩下語氣,他也不想觸了薛祝寧的逆鱗:“皇姐是朕的長姐,皇姐想做什么,朕自然是贊成的,但朕不僅是皇姐的弟弟,朕還是一國之君,皇姐私自扣下罪臣,要朕如何給天下萬民一個交代。”
小皇帝薄唇微抿,眉間緊皺:“皇姐,把罪臣紀松瀾交出來。”
“難道皇姐真的要為了一個罪臣跟天下為敵嗎?”
好小子,還學會用天下萬民綁架她。
冤枉你的人比你還更知道你的冤情。
小皇帝聽從他人諫言給紀家扣上一定謀逆的帽子,如今又要把包庇罪臣的帽子扣到她頭上。
姐弟之間四目相對,火花與閃電的激烈碰撞。
誰都不肯退讓一步。
薛祝寧不得不審視眼前的小皇帝。
他和她認知的小皇帝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這是薛祝寧意料之外的。
直到薛祝寧看到了兩個偷偷對視的小丫鬟,她這才如夢驚醒。
她雖是皇帝的皇姐,又怎么能這么對皇帝咄咄逼人。
即使皇帝再怕他的皇姐,他在一眾人面前要維持屬于皇帝的尊嚴,自然不會讓步。
而她,又怎么能一直妄想用長公主的身份強壓皇帝一頭呢。
她是長公主不錯。
可他,是皇帝啊……
原本來之前只想著對皇帝發發火留下紀松瀾的法子,看來是不行了。
薛祝寧后知后覺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她看向站在眼前的小皇帝,聲音柔了許多:“本宮怎么會與萬民為敵。”
“皇姐……”
薛祝寧忙不迭道:“只是本宮不能放走紀松瀾。”
“為何?”
既不能得罪小皇帝,也要留下紀松瀾。
面對著小皇帝審視的目光,薛祝寧有些語塞。
“本宮……”
“本宮其實……”
“喜歡紀松瀾。”
聽罷,小皇帝很是吃驚,連帶著伺候的丫鬟宮人們都震驚的半抬起頭。
薛祝寧瞧見了。
真社死的場景。
小皇帝急忙道:“皇姐再說一遍。”
薛祝寧不啟于齒:“……說什么。”
“皇姐喜歡誰?”
薛祝寧有些郁悶,她別扭道:“本宮喜歡紀松瀾,不忍心看他被流放。”
……
正在公主府馬廄里打掃的紀松瀾突然打了個噴嚏。
……
“皇姐和紀公子多年宿敵,怎會喜歡紀公子?”
薛祝寧一臉視死如歸:“你不信?”
得到薛祝寧的答案,小皇帝莫名其妙的笑了幾聲,而后正經道:“信,皇姐既然喜歡紀公子,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