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英雄”的鬧劇余波未平，一場毫無征兆的瓢潑大雨又給“杏福里”帶來了新麻煩。暴雨從傍晚下到深夜，電閃雷鳴，雨水如同天河倒灌，把社區(qū)澆了個透心涼。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社區(qū)里就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和…隱隱的哭腔？

哭聲的源頭，是獨居的張爺家。老人家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白發(fā)，穿著背心褲衩，愁眉苦臉地站在自家堂屋中央。地上擺著接水的盆盆罐罐，滴滴答答響個不停。屋頂正中央，一道清晰的濕痕蜿蜒而下，雨水正順著幾處破損的瓦片，不緊不慢地滴落。

“哎呦喂…這可咋整啊…我的老寒腿喲…”張爺捶著腰，看著地上的水漬，心疼得直抽抽。他這老房子有些年頭了，瓦片松動破損是常事，但昨晚那場雨實在太大，超出了屋頂?shù)摹俺惺苣芰Α薄?/p>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到了正在小廣場做恢復(fù)性訓(xùn)練的足球隊耳朵里。

“張爺家漏成水簾洞了？”小董一聽，立刻招呼隊員，“兄弟們，訓(xùn)練暫停！抄家伙！幫張爺修屋頂去！”

隊員們二話不說，扔下球就跟著小董往張爺家跑。助人為樂是“幸福里Plus”球隊的“隊訓(xùn)”之一，更何況張爺平時看他們訓(xùn)練，沒少給他們加油打氣。

一行人趕到張爺家小院時，王嬸和幾個熱心鄰居已經(jīng)到了。王嬸雖然嘴上厲害，但心腸不壞，正指揮著：“老張頭，別傻站著了！快把怕淋的東西挪開！文伯！你去看看庫房還有沒有多余的瓦片！老錢呢？關(guān)鍵時刻不見人影！”

文伯扶了扶眼鏡，仰頭看著濕漉漉、還在滴水的屋頂，眉頭緊鎖：“瓦片破損，需及時修補。庫房…恐無余瓦，唯有幾片早年備下的舊瓦，不知堪用否？”他說話總是文縐縐的。

正說著，老錢推著他的小三輪車，像掐著點似的出現(xiàn)了。車上蓋著防水布，鼓鼓囊囊。“來了來了！救星來了！”老錢滿臉堆笑，“聽說張爺家漏雨？巧了！我這兒剛進了一批防雨神器！加厚塑料布！防水膠帶！還有輕便雨披！居家旅行，遮風(fēng)擋雨必備！張爺，您看…”

“去去去！老錢！別添亂！”王嬸沒好氣地打斷他，“現(xiàn)在要的是瓦片！是修屋頂！你那塑料布能頂一輩子？”

老錢訕訕地閉嘴，但眼睛還是滴溜溜地轉(zhuǎn)，顯然沒放棄推銷的念頭。

修屋頂是技術(shù)活，也是體力活。文伯年紀(jì)大，只能當(dāng)“技術(shù)顧問”。王嬸是女性，不方便爬高。重任自然落在了足球隊這群小伙子身上。

“上！”小董身先士卒，搬來一架看著就有些年頭的木梯子，嘎吱嘎吱地架在屋檐下。他試了試穩(wěn)固性，還算牢靠。“大壯，鐵柱，跟我上去！小胖！你在下面接應(yīng)！文伯遞瓦，王嬸指揮！”

小董、大壯、鐵柱三人，身手還算敏捷，很快就爬上了濕漉漉、長著些許青苔的屋頂。高處視野開闊，但腳下打滑，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文伯在下面，小心翼翼地把庫房里翻出來的幾片舊瓦片，還有從鄰居家湊來的幾片新瓦，用繩子系好，遞給上面的大壯。

真正的難題開始了。替換破損的瓦片需要技巧，不是光有力氣就行。小董拿著新瓦片，對著一個破洞比劃了半天，不得要領(lǐng)。下面的王嬸急得直跳腳，叉著腰，仰著脖子，用她那標(biāo)志性的大嗓門遠(yuǎn)程指揮：

“左邊！左邊那片松了！對！掀開它！”

“哎呦！小董你小心點！別把好瓦踩碎了！”

“右邊！右邊那個縫！看見沒？塞瓦片啊！哎喲笨死了！塞進去！壓緊！”

“大壯！你遞瓦的手別抖！跟得了雞爪瘋似的！”

王嬸的指揮密集得像機關(guān)槍，夾雜著各種不滿和數(shù)落。屋頂上的三人本來就緊張，被她吼得更加手忙腳亂。

“王嬸！您這指揮比我們教練喊戰(zhàn)術(shù)還累！能消停會兒不？”小董被吼得心煩，忍不住回了一嘴，手上動作一亂，差點滑倒，嚇得下面一片驚呼。

就在這時，負(fù)責(zé)在下面“接應(yīng)”的守門員小胖，找到了自己的“高光時刻”。文伯又系好一片瓦，遞給他：“小胖，接穩(wěn)，遞給上面。”

“好嘞！文伯您放心！”小胖拍著胸脯，仿佛接的不是瓦片，而是對方前鋒的必進球。他扎好馬步，雙手做出標(biāo)準(zhǔn)的守門員撲救手型，眼睛死死盯著文伯拋過來的瓦片，如同盯著一個刁鉆的射門！

瓦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穩(wěn)穩(wěn)地飛向小胖。小胖眼神專注，大喝一聲：“我的！”他雙腳蹬地，一個漂亮的側(cè)撲動作騰空而起，雙手準(zhǔn)確地…抱住了瓦片！動作干凈利落，如同在球門前撲住一個單刀球！

“漂亮！”屋頂上的小董忍不住贊了一句。

小胖落地，抱著瓦片，一臉得意，剛想擺個POSE炫耀一下自己的“門神”風(fēng)范。突然，他落地時腳下一滑——地上還有昨夜暴雨留下的積水和小泥坑！

“哎喲！”小胖驚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抱著瓦片像個笨重的陀螺一樣轉(zhuǎn)了小半圈！他努力想穩(wěn)住，結(jié)果懷里的瓦片因為慣性，脫手飛了出去！

“嗖——啪嚓！”

瓦片沒有飛向梯子，也沒有被屋頂?shù)娜私幼。窍耖L了眼睛一樣，精準(zhǔn)無比地砸向了小胖家放在墻根下的一盆長勢正旺的月季花！花盆應(yīng)聲而碎，泥土四濺，可憐的月季花枝折葉斷，蔫頭耷腦地歪在碎瓦和泥土里。

全場瞬間安靜。屋頂上的三人張大了嘴。文伯扶額。王嬸也忘了指揮，目瞪口呆。

小胖保持著摔倒的姿勢，看著自己心愛的月季慘狀，又看看屋頂上隊友們驚愕的目光，再低頭看看自己沾滿泥水的雙手和空空如也的懷抱，一張胖臉?biāo)查g垮了下來，帶著哭腔哀嚎：“我的花！我的瓦！我…我這撲救…烏龍指數(shù)滿分啊！”

文伯看著這雞飛狗跳的一幕，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著同樣看傻眼的張爺說：“張老，此情此景，恐非‘守門’，實乃‘拆家’也。小胖這身手…守球門尚可，守花盆…力有不逮啊。”

王嬸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弄得哭笑不得，指著小胖：“小胖子！你…你真是個人才！讓你接瓦片，你把自家花盆當(dāng)球門守了？還是守進了自家門？”

小胖欲哭無淚，看著自己那盆慘死的月季，心疼得直抽抽。

修屋頂?shù)墓こ踢€在繼續(xù)，但氣氛更加緊張和小心翼翼。在王嬸時而精準(zhǔn)時而添亂的指揮、小董他們笨拙的操作、以及小胖在下面心驚膽戰(zhàn)生怕再“撲救”失誤的煎熬中，總算是把幾個明顯的漏點用舊瓦新瓦勉強糊弄上了。雖然看上去補丁摞補丁，不太美觀，但至少暫時止住了屋內(nèi)的“小雨”。

張爺看著不再滴水的屋頂，總算松了口氣，拉著小董他們的手，一個勁兒地道謝：“謝謝！謝謝小伙子們！辛苦你們了！今晚都別走，我給你們煮雞蛋面！”

“張爺您客氣！應(yīng)該的！”小董他們雖然累得夠嗆，身上沾滿泥水和青苔，但看到張爺臉上的笑容，也覺得值了。

就在這時，老錢再次瞅準(zhǔn)時機，推著他的小三輪車湊了過來。他這次沒掀開帆布，而是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幾位功臣！辛苦辛苦！看看這個！”他掀開帆布一角，露出里面幾件嶄新的塑料雨披和幾卷看起來就很廉價的透明塑料布。

“屋頂剛補好，保不齊還漏！買件雨披備著，有備無患！還有這加厚塑料布，蓋家具防潮，頂棚漏了也能臨時頂一頂！張爺，您來一卷？看您老面子，成本價！買塑料布，送雨披！風(fēng)雨無阻，居家良品！漏水？包賠（賠塑料袋）！”

張爺看著那薄得透光的塑料布，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老錢，夠了夠了，謝謝啊！”

隊員們也累得不想搭理他。小胖還在心疼他的花盆，沒好氣地說：“錢叔，您那塑料布，還是留著給您自己小三輪擋雨吧！”

老錢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惱，嘿嘿笑著蓋上帆布，推著小車溜溜達(dá)達(dá)走了，嘴里還哼著小調(diào)，顯然又在琢磨下一個商機。

張爺看著老錢的背影，搖搖頭，又看看疲憊卻滿臉笑容的隊員們，還有在旁邊幫忙收拾碎瓦的王嬸，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意。他默默走進屋里，不一會兒端出一小筐還帶著余溫的煮雞蛋，硬塞到隊員們手里。

“拿著拿著！剛煮的！補補力氣！”張爺不由分說，“多虧了你們這群‘屋頂上的守門員’啊！雖然…守花盆那個差點意思。”他笑著拍了拍還在郁悶的小胖。

小胖拿著熱乎乎的雞蛋，看著張爺慈祥的笑容，再看看那盆慘死的月季，心里的郁悶也消散了不少，不好意思地?fù)蠐项^笑了。

文伯看著張爺塞到手里的雞蛋，又看看屋頂上那些歪歪扭扭、如同補丁般的瓦片，再掃過隊員們沾著泥水卻滿足的臉龐，捋著胡須，對著夕陽下漸漸瀝干水漬的屋頂，輕聲道：“此‘零’修補，雖粗陋，然情義無價。幸福之基，原在鄰里互助，一瓦一礫之間矣。”雨水洗凈了空氣，也暫時洗去了社區(qū)的喧囂，只剩下鄰里間樸素的溫情在濕漉漉的“杏福里”靜靜流淌。小胖剝開雞蛋殼，咬了一口，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