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的預言”最終以“歡樂大〇”充氣泳池的圓滿落地而告終,孩子們在水花四濺中找到了新的樂園,社區(qū)也增添了一抹清涼的亮色。然而,對于文伯來說,一個陪伴他多年、承載著“宇宙回響”的老伙計,卻在這歡樂的背景下,悄然走到了生命的終點——他那臺心愛的、黃銅外殼的老式電子管收音機,徹底罷工了。
這臺收音機,是“杏福里”社區(qū)唯一的公共廣播設備(雖然99%的時間在放雜音),更是文伯連接“宇宙之聲”、解讀“歸零”哲學的重要媒介。它經歷了“歸零慶典”的滋滋伴奏(第10集),見證了“泡沫英雄”的荒誕(第6集),聆聽了文伯痛斥騙子的文言風暴(第28集),也陪伴了“零成本劇場”的落幕(第27集)。如今,無論文伯怎么拍打、調試,甚至學著張爺當年修屋頂的樣子給它“把脈”,它都沉默不語,只剩下冰冷的黃銅外殼和那根倔強指向天空卻再也捕捉不到信號的天線。
“唉…壽終正寢矣…”文伯撫摸著冰涼的收音機外殼,神情落寞,如同失去了一位老友。張爺提議找電器鋪子修,文伯搖搖頭:“此等老物,零件難尋,恐無力回天。況且…此‘歸零’之音,恐是…真的歸零了。”言語間充滿了對“宇宙回響”消逝的悵惘。
社區(qū)突然失去了唯一的“官方”聲音來源,大家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天氣預報聽不到了(雖然文伯的解讀很玄學),社區(qū)通知只能靠劉干事腿著喊或者貼告示(效率低),連王嬸想點首歌給跳舞的姐妹助興都沒了渠道。
就在大家有些不習慣這過分安靜的社區(qū)時,文伯卻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他沒有哀嘆科技的逝去,反而決定用一種最原始、最“歸零”的方式,重新建立社區(qū)的聲音紐帶!
這天傍晚,夕陽將“杏福里”染成一片溫暖的金色。文伯搬了一張小木凳,坐在了社區(qū)活動室那扇朝西的窗戶前。他手里沒有話筒,沒有音響,只有一樣東西——一個用薄鐵皮卷成的、簡陋粗糙的大喇叭筒!喇叭筒的口徑比他的臉還大,尾部用繩子系著,可以掛在脖子上。
文伯鄭重其事地把鐵皮喇叭筒掛在脖子上,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對著喇叭口,用一種刻意提高、帶著點播音腔調(模仿記憶中的電臺),卻又因用力而略顯沙啞的“肉嗓”,對著窗外的小廣場和樓宇,發(fā)出了“歸零廣播臺”的第一聲宣告:
“滋——!各位鄰里!各位聽眾!請注意!這里是——‘歸零廣播臺’!”
他特意模仿了一下收音機啟動時的電流“滋”聲作為開場音效,效果…很“肉感”。
“本臺…呃…首席播音員兼臺長文伯,現在為您播報…天氣預報!”
文伯停頓了一下,努力回憶著以前收音機里天氣預報的格式,但很快放棄了,決定發(fā)揮自己的特色:
“觀天象…嗯…此刻夕陽熔金,云霞似錦…然則…西方天際似有薄靄…東方卻見星子微明…故綜合研判:未來十二時辰…似晴非晴,似雨非雨…呃…”
他卡殼了,努力尋找合適的詞,最終憋出:
“宜宅家(防患未然)!宜踢球(室內場地)!宜發(fā)呆(順應天時)!完畢!”
這充滿文伯個人風格、模棱兩可卻又帶著點人生哲理的“天氣預報”,通過那簡陋的鐵皮喇叭筒,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回音,飄蕩在傍晚的社區(qū)上空。
樓下正在收衣服的王嬸手一抖,差點把剛洗的床單掉地上。她探出頭,對著窗戶喊:“文老倌!你搞什么鬼?‘似晴非晴’?‘宜發(fā)呆’?這預報了跟沒報有啥區(qū)別?還有你那喇叭…吵死了!跟破鑼似的!”
文伯沒理會王嬸的吐槽,他沉浸在自己開創(chuàng)的“肉嗓廣播”事業(yè)中,感覺找回了某種使命感。他調整了一下喇叭的角度,繼續(xù)播報:
“下面…插播一條社區(qū)簡訊!三號樓李阿姨家陽臺的仙人掌開花了!黃色小花,甚是可喜!四號樓趙大爺的八哥…呃…今早學會了說‘歸零’!可喜可賀!望廣大居民…學習仙人掌之堅韌,八哥之…好學?完畢!”
樓下的趙大爺正遛鳥呢,聽到廣播,哭笑不得地對著八哥籠子說:“聽見沒?文臺長表揚你呢!再說一句‘歸零’聽聽?”八哥歪著頭:“嘎?歸零?飯飯!”
廣播還在繼續(xù)。王嬸在樓下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眼珠一轉,一個主意冒了出來。她叉著腰,對著文伯的窗戶大聲喊:“喂!‘歸零廣播臺’!我要點歌!點那個…《甜蜜蜜》!鄧麗君的!給我們廣場舞隊提提神!”
文伯在窗邊聽到了王嬸的“點歌請求”,愣了一下。點歌?還是《甜蜜蜜》?這可是個挑戰(zhàn)!但他作為“歸零廣播臺”的臺長,怎么能拒絕聽眾(雖然只有王嬸一個)的需求?
“咳咳…”文伯清了清嗓子,對著鐵皮喇叭,鄭重宣布:“應…熱心聽眾王女士點播,下面…本臺為您獻上…《甜蜜蜜》!演唱者…文伯!”
樓下、附近樓棟的窗戶紛紛打開,居民們好奇地探出頭來。文伯要唱歌?還是《甜蜜蜜》?這可是千年奇聞!
文伯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甜蜜蜜》的旋律。他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對著喇叭筒,用他那從未受過聲樂訓練、帶著濃重書卷氣、還試圖模仿鄧麗君溫柔唱腔(結果變成怪異的顫音)的嗓子,開唱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里~~里~~里~~里~~~~”
調子從第一個字就開始跑偏!聲音忽高忽低,顫音抖得像寒風中的樹葉,高音上不去卡在喉嚨里,低音下不來變成悶哼,還帶著鐵皮喇叭特有的金屬摩擦回響!那效果…難以形容!如同用砂紙在刮鍋底,又像老牛在拉破車,還夾雜著文伯用力過猛的破音!
“噗——!”王嬸第一個笑噴了,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我的媽呀!文爺爺饒命!”一個在樓下玩的小孩捂著耳朵大喊。
“這…這是《甜蜜蜜》?我怎么聽著像《送葬曲》?”李阿姨在陽臺笑得直不起腰。
連文伯自己唱到一半,都被自己那荒腔走板的調子驚得睜開了眼,老臉一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硬著頭皮繼續(xù)嚎完了整首。最后一句“在哪里~~里~~里~~遇見你~~”的“你”字,更是拉出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長音,然后戛然而止,只剩下鐵皮喇叭的嗡嗡余震。
樓下樹蔭里打盹的保安老周,被這魔音貫耳驚得渾身一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誰?誰家殺豬了?還是…鬧鬼了?”他養(yǎng)的那條趴在腳邊的老黃狗,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甜蜜蜜”嚇得一個激靈站起來,“汪汪”狂吠了幾聲,夾著尾巴躲到了椅子后面。
一曲終了,社區(qū)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幾只被驚飛的麻雀撲棱棱的聲音。
文伯唱得口干舌燥,滿臉通紅,看著樓下笑作一團的鄰居和那條狂吠的狗,自己也覺得有點…嗯…過于“震撼”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對著喇叭筒,強自鎮(zhèn)定地解釋:“此乃…‘歸零’版《甜蜜蜜》…重在…意境…呃…王妹子,可還滿意?”
王嬸好不容易止住笑,擦著眼淚:“滿意!太滿意了!文老倌!你這嗓子…不去唱戲可惜了!保證能把臺上的角兒都嚇跑!哈哈哈!再來一首《千年等一回》?”
文伯:“……”他決定忽略王嬸的“點歌”,趕緊進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就在這時,老錢推著他的小三輪,如同聞著腥味的貓,及時出現在了廣播窗臺下。他手里舉著一塊紙牌子,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大字:“廣告位招租!”
“文伯!文臺長!”老錢仰著脖子,扯著嗓子喊,“該插播廣告了!黃金時段!不能浪費!”
文伯看著老錢那期待的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著喇叭筒:“好吧…下面…插播一條…商業(yè)信息…由‘老錢小賣部’…獨家贊助播出…”
老錢立刻精神抖擻,用盡全身力氣對著文伯的窗戶喊,試圖讓自己的聲音通過文伯的喇叭傳出去(效果就是文伯得復述):
“老錢小賣部!商品大清倉!跳樓價!歸零價!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庫存泡面!買五送一!送‘零’防腐劑祝福!(他自己加的)”
“陳年瓜子!買一包送半包!顆顆飽滿…呃…大部分飽滿!”
“過期貨?不存在!那叫‘陳年風味’!更有獨家秘制‘防滑神油’(第26集拔河奇謀的遺留物)最后三瓶!手快有手慢無!”
“所有商品!‘零’錢也能買快樂!買到就是賺到!認準老錢小賣部!活動僅此一天!錯過拍大腿!地址:球場裂縫紀念碑旁!(指他小攤位置)”
文伯只能硬著頭皮,用他那還沒從《甜蜜蜜》中恢復過來的沙啞嗓音,盡量清晰地復述老錢那充滿夸張和“零”概念的廣告詞。效果可想而知,沙啞的復述加上鐵皮喇叭的混響,讓“歸零價”聽起來像“鬼靈價”,“陳年風味”像“發(fā)霉風味”,充滿了荒誕的喜感。
廣告播完,文伯感覺嗓子快冒煙了。他看了看天色,對著喇叭筒,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模仿收音機結束語):
“歸零廣播臺…今日播報…到此結束…感謝收聽…明日…同一時間…再會…滋滋…”他又努力模仿了一下電流消失的“滋滋”聲,然后趕緊摘下那沉重的鐵皮喇叭,端起涼透的茶水猛灌了幾口。
“歸零廣播臺”的首播,就在這充滿個人風格、荒腔走板、夾雜著清倉廣告的“肉嗓”演繹中落幕了。沒有清晰的信號,沒有悅耳的音樂,只有文伯那獨特的嗓音和鐵皮喇叭的混響在社區(qū)上空回蕩。
王嬸和鄰居們一邊笑罵著文伯的“魔音貫耳”和老錢的奸商嘴臉,一邊又覺得這“肉嗓廣播”充滿了人情味和煙火氣。保安老周重新坐回椅子,對著還在警惕的老黃狗說:“別叫了,是文伯…在用‘肉嗓’歸零呢…”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文伯揉著發(fā)疼的喉嚨,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燈火和遠處孩子們在充氣泳池里的嬉鬧聲,再看看桌上那臺徹底沉默的老收音機,對著空氣,低聲自語:
“聲無金玉之質,器無科技之華。然心之所向,聲達鄰里。鐵皮傳音,肉嗓達意。雖簡雖陋,然信息可通,歡樂可傳。‘零科技’之廣播,亦能傳遞人間煙火,社區(qū)溫情。大道至簡,此之謂也。”他小心地把那個簡陋的鐵皮喇叭筒收好,準備迎接“歸零廣播臺”的下一次開播。夜色中,“杏福里”的燈火次第亮起,那帶著金屬回音的“肉嗓”廣播,如同一種奇特的社區(qū)基因,悄然融入了這片充滿“零”智慧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