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加油會”那“歸零!歸零!”的悲壯號角聲,仿佛還回蕩在“杏福里”的晚風里。區級“社區杯”首戰對陣“鋼鐵廠聯隊”的日子越來越近,隊員們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零負擔”心態投入了最后的沖刺訓練。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承載著他們歡笑、汗水、補丁和“歸零”精神的社區球場,卻亮起了危險的信號燈。
這天下午,大壯在一次全力沖刺中,腳下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令人心悸的“咔嚓”聲!緊接著,他感覺左腳落點處的地面猛地向下一陷!雖然幅度不大,但足以讓他重心不穩,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捂著腳踝齜牙咧嘴。
“哎喲!這地…不對勁!”大壯指著自己摔倒的地方喊道。
隊員們圍攏過去。只見在球場中圈附近,原本平整的水泥地上,赫然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縫!
這裂縫不長,約莫一尺多,但裂口張開,邊緣的水泥已經碎裂剝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地基。最深處,目測能塞進一根手指!更糟糕的是,裂縫的走向,還延伸出幾道細微的放射狀裂紋,像一張丑陋的蜘蛛網趴在地上。
小董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裂縫的深度和寬度,臉色凝重起來:“壞了!這裂縫不小!底下可能空了!”他想起之前暴雨后修張爺家屋頂(第7集)時,文伯說過,水泥地裂縫最怕底下被水掏空,形成“空鼓”,人踩上去隨時可能塌陷,后果不堪設想!
“這還能訓練嗎?”鐵柱擔憂地問。
“太危險了!尤其沖刺和急停!”猴子看著那道裂縫,心有余悸。
“比賽怎么辦?還有幾天就開打了!”大壯揉著腳踝,更關心比賽。
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杏福里”。王嬸帶著大媽們來看熱鬧,文伯、張爺等幾位老人也拄著拐杖來了。老錢推著他的小三輪,車上掛著新招牌:“老錢應急工程隊(臨時成立)!專業修補!價格面議!”
王嬸叉著腰,看著那道裂縫,習慣性地吐槽:“嘖嘖嘖!看看!平時讓你們踢球悠著點,非不聽!這下好了!把地都踢裂了!這得花多少錢修啊?”
文伯沒理會王嬸的吐槽,他表情嚴肅地蹲在裂縫邊,仔細觀察,還用手指關節敲了敲裂縫周圍的水泥地,聲音有些空洞。他站起身,眉頭緊鎖:“此非尋常磨損。觀其走向,深且內擴,恐是地基受雨水侵蝕,加之使用頻繁所致。非一日之寒,隱患頗大,需盡快處置。”
“那…那文伯,怎么辦?貼個告示讓大家別靠近?”小董著急地問。
文伯沒有立刻回答。他踱步回到自己的“文房四寶”小車旁(他習慣帶著筆墨紙硯在社區活動),取出一盒白色的滑石粉(以前給旺財畫零號碼用的)。他拿著滑石粉盒,走到裂縫旁,略一沉吟,然后蹲下身,手腕懸空,用滑石粉沿著那道猙獰裂縫的邊緣,畫了一個巨大、醒目、極其標準的“〇”!
這個“〇”畫得很大,直徑足有一米多,把整條裂縫和周圍的放射紋都圈在了里面。白色的粉線在灰黑色的水泥地上異常顯眼,像一道無形的警戒圈。
“文伯…您這是?”小董和隊員們不明所以。
文伯畫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粉灰,指著那個大白圈,鄭重其事地宣布:“此乃‘危險區域’警示符!‘〇’者,零也!寓意此區域內,安全系數歸零!閑人莫近!尤其禁止踩踏、跳躍等劇烈動作!違者…后果自負!”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王嬸看著地上那個巨大的白圈,再看看裂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文老倌!你開什么玩笑?畫個圈圈詛咒它自己長好?你以為這是孫悟空的圈啊?能防妖怪?這裂縫能自己填平了?以后日子還過不過了?修!得趕緊修!”
“王妹子莫急。”文伯捻須,“警示為先,修補為后。此‘〇’非為詛咒,實為警示,引人注目,防患于未然。待查明原因,籌集款項,再行修補不遲。”
就在這時,小董看著那道裂縫,再看看文伯畫的大白圈,腦子里突然蹦出一個“天才”又極其不靠譜的主意!他想起小時候用口香糖粘作業本的經歷。
“文伯!王嬸!我有辦法!”小董眼睛一亮,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剛拆封的泡泡糖,“看我的!‘零’成本修補術!”他剝開糖紙,把一整塊粉紅色的泡泡糖塞進嘴里,使勁嚼了起來。
“小董!你要干嘛?”王嬸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董沒說話,快速把泡泡糖嚼軟,然后蹲到裂縫旁,小心翼翼地把那團黏糊糊、粉紅色的泡泡糖,一點點地往裂縫最深、最寬的地方塞!試圖用泡泡糖的粘性把裂縫“粘”起來!
“你…你用口香糖補裂縫?!”王嬸的聲音都變調了,“小董!你腦子被球踢了?!這玩意兒能管用?風一吹太陽一曬就硬了!一踩就碎!你這是糊弄鬼呢?”
文伯也看得直搖頭:“此乃…‘零’黏合劑,粘性不足,粘手有余…”他話音未落,小董正用力想把泡泡糖按進裂縫深處,結果泡泡糖太黏,一下子粘在了他手指上!他用力一扯,非但沒把泡泡糖塞進去,反而扯出一長條黏絲,狼狽不堪!裂縫還是那個裂縫,只是多了點粉紅色的“裝飾”。
“噗——!”隊員們憋不住笑了。王嬸氣得直跺腳:“看看!我說什么來著!粘了一手!裂縫紋絲不動!凈添亂!”
就在眾人對著裂縫和那團粉紅色泡泡糖哭笑不得時,一直沒吭聲的老錢,推著他的小三輪湊了過來。他小眼睛死死盯著那道裂縫,手里拿著個小本子(記賬的)和一支禿頭鉛筆,嘴里念念有詞,手指飛快地在空中虛點,像是在計算什么。
“水泥…沙子…人工…運費…”老錢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比便秘還痛苦。他算得極其投入,仿佛在進行一項關乎身家性命的重大決策。算到最后,他看著小本子上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數字,長長地、極其肉疼地嘆了口氣。
他收起本子,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盯著他看的眾人,又看了看那道關乎球隊訓練、也關乎社區安全的裂縫,最后目光落在小董那件標志性的補丁球衣上(胸口那個“澎湃的心”)。他像是下定了某種巨大的決心,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用一種近乎“英勇就義”的悲壯語氣,對著文伯和小董說道:
“唉…算了算了!指望你們用泡泡糖補地?我這球場邊上的泡面攤遲早得塌!”老錢揮揮手,仿佛在驅散什么不愉快的東西,“這裂縫…我老錢…認了!”
眾人一愣。認了?什么意思?
老錢指著自己小三輪上那堆還沒賣完的泡面和零食:“修!用我賣泡面的利潤…修!文伯!小董!你們找人來!該買料買料,該請人請人!賬…算我頭上!”他說出“算我頭上”四個字時,聲音都在發顫,仿佛心在滴血。
全場寂靜!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老錢!這個平時一毛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賣東西斤斤計較,連“零元購”空氣都舍不得多送一口的鐵公雞,居然主動提出掏錢修球場?!
王嬸第一個反應過來,驚叫道:“老錢?!你…你沒事吧?發燒了?還是剛才三輪車比賽把腦子摔了(指茄子奪冠那次)?你掏錢?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董也懵了:“錢叔…您…您說真的?這…這可不是小數目!”
老錢被看得有點掛不住,梗著脖子,努力維持著“豪氣”:“看…看什么看!我老錢就不能為社區做點貢獻了?這球場…大家踢球,我還能在旁邊賣點泡面飲料!球場塌了,我賣誰去?修!必須修!”他越說越覺得是這個理,底氣也足了些,“不過說好了!修好了,球場邊最好的位置,得給我老錢留著!還有…文伯!”
老錢轉向文伯,指著地上那道裂縫和那個大白圈:“您那字好!等修好了,您得在球場邊上,給我題幾個字!讓大家伙兒都知道,這裂縫,是我老錢…用泡面錢填上的!”
文伯看著老錢那副明明心疼得要死卻強裝大方的樣子,又看看那道裂縫,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贊許的笑意。他點點頭,鄭重承諾:“善!此議甚好!待裂縫修補如初,老夫定當題字銘記!題曰…”文伯略一沉吟,目光掃過裂縫和老錢,“‘幸福從‘〇’修補起’!如何?既記此‘零’風險之隱患,亦頌老錢‘零’私心(其實有點私心)之奉獻,更寓社區溫情,由此‘零’點,彌合如初!”
“幸福從‘〇’修補起?”老錢琢磨著這幾個字,雖然覺得“〇”字有點扎眼(讓他想起零元購和零利潤),但“幸福”和“修補”聽著挺吉利,還能揚名,便點點頭:“成!就它了!文伯您說話算話!”
他轉頭看著那道裂縫,又看看自己癟下去不少的錢包(心理感覺),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道出了此刻最真實的心聲:
“唉…我的錢包…也從‘零’開始了…”
王嬸難得地沒再懟老錢,看著他那副肉疼又強撐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董和隊員們則是由衷地感到溫暖和敬佩。球場裂縫是隱患,但老錢這“反向操作”的鐵公雞拔毛,卻像一道光,照亮了“杏福里”的溫情底色。
文伯看著地上的白圈裂縫,又看看正打電話聯系工人的小董和摸著錢包唉聲嘆氣的老錢,對著那臺滋滋作響的收音機低語:“裂縫顯于地,修補始于心。老錢此舉,雖源于利,然終歸于義。市儈表象之下,亦有守護家園之念。‘〇’之警示,化為‘〇’之起點,社區之暖,正在此‘零’的修補中凝聚升騰。”夕陽的余暉灑在球場那道裂縫和老錢肉疼的臉上,也灑在文伯題字承諾的紅紙上,仿佛預示著一段不按常理出牌、卻又充滿溫情的修補之旅,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