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血契喚魂，執(zhí)念難消
晨霧未散時，秦桑桑正蹲在灶房往灶膛里添柴。
突然有根木柴“咔“地裂開，火星子濺到她手背，疼得她縮了縮手。
可這點痛遠不及突如其來的頭痛——像是有人拿燒紅的鐵釬往她腦仁里鉆，眼前的鍋臺、柴火堆、墻上掛的腌肉突然扭曲成雪色。
她扶住桌角，指甲幾乎掐進木頭里。
玄鐵劍的寒光先刺進視線。
那劍懸在半空，劍身上凝著霜，劍柄纏著血線。
再近些，她看見自己穿著月白廣袖，發(fā)間玉簪墜著流蘇，正與穿墨色衣袍的男子并肩而立。
男子背挺得筆直，腰間玄紋玉佩隨著動作輕晃，他側(cè)過臉時，眉骨高峻如刀刻，眼尾紅痣像滴未干的血：“綰卿，這妖帝的魂器藏在無妄碑下，待我破開封印——“
“住口！“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勾結(jié)妖族的證據(jù)都在我劍下，還敢狡辯？“
畫面陡然翻轉(zhuǎn)。
墨色衣袍的男子心口插著那柄玄鐵劍，鮮血浸透衣料，在雪地上洇開大片紅梅。
他的手攥著她的手腕，指節(jié)發(fā)白，卻不肯用力，只啞聲說：“你看我眼睛，可曾有半分虛言？“
“桑桑？桑桑！“
秦夫人的手拍在她背上，將她從劇痛中扯出來。
桑桑栽進母親懷里，額頭抵著對方肩頭，能聞到熟悉的皂角香，可方才畫面里那男子的眼神還在眼前晃——像被最信任的人捅了刀子，卻還在等一句解釋。
“娘，我是不是...生過什么大??？“她聲音發(fā)顫，摸向自己頸間的長命鎖，“方才我好像...記起些沒見過的事?！?/p>
秦夫人的身子猛地一僵。
昨夜那只突然出現(xiàn)在院中的白狐又浮現(xiàn)在她眼前——它化成人形時，腰間玉佩的紅繩纏上桑桑手腕，咒印泛起的黑霧差點沒把她魂嚇掉。
可不等她開口，桑桑突然“啊“了一聲，從懷里摸出片碎玉。
玉符邊緣鋒利，割得她掌心滲血，上面“臨淵“二字卻清晰得像刻進骨頭里。
“這是...從哪來的？“秦夫人的聲音發(fā)緊。
桑桑搖頭。
她也不記得何時有的這東西，只覺得指尖觸到“淵“字時，心口像被人輕輕揪了一下，疼得發(fā)甜。
院外突然刮起一陣怪風(fēng)，吹得竹簾“唰“地掀起。
玄色披風(fēng)裹著寒氣卷進來時，桑桑差點撞翻旁邊的菜筐。
來人身量挺拔，腰間斬魔刀嗡鳴，眼尾淚痣在晨光里泛著淡紅：“秦姑娘，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p>
“你是誰？“秦夫人擋在桑桑身前，聲音里帶著顫，“我們家不招外客——“
“青鸞?！皝碚弑Я吮?，目光卻牢牢鎖在桑桑掌心里的碎玉上，“奉主上之命，護姑娘周全。“
“主上？“桑桑重復(fù)這兩個字，頭痛又涌上來。
她看見記憶碎片里，那穿墨色衣袍的男子被稱作“魔尊“，而眼前這人，分明跪在雪地里對他叩首：“主上且寬心，青鸞就是拼了這條命...“
“你認識我？“她下意識往前一步，碎玉在掌心壓得更緊，“或者說...認識我前世？“
青鸞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緊。
她想起昨夜無妄碑前，主上撕裂魔魂時的血霧——那是雙生契約的禁術(shù)，每滴心頭血都在抽走他的命。
可主上說得輕描淡寫：“她若記起前塵，便不會再信白澤的謊言?！?/p>
“姑娘還是莫要深究?！八曇舴跑?，“有些真相，揭開只會帶來毀滅?！?/p>
可桑桑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的斬魔刀上。
刀身映出她發(fā)紅的眼，像極了昨夜夢境里，無妄碑底傳來的聲音：“綰卿，我在等你?！?/p>
是夜，桑桑又夢見了那座碑。
這次碑前多了個人。
他背對著她，墨色衣擺被魔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她想看清他的臉，可每走一步，碑上的金紋就崩斷一道。
直到最后一道金紋裂開時，他突然轉(zhuǎn)身——正是記憶里心口插劍的男子，眼眶通紅，卻還在笑：“綰卿，你看，我沒騙你?！?/p>
她想伸手碰他，指尖卻穿過他的胸膛。
他的身影開始消散，喉間溢出咳血的聲音：“別信白澤...無妄碑下...藏著...“
“等等！“桑桑撲過去，卻跌進一片黑暗。
再睜眼時，她渾身是汗，床頭的長命鎖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
窗外月過中天，她摸著空蕩蕩的胸口，突然想起方才夢境里，男子眼尾那顆紅痣——和青鸞的淚痣位置一模一樣。
同一時刻，魔界議事殿。
赤焰的拳頭砸在石桌上，震得酒盞亂晃：“主上為那女人耗了千年，現(xiàn)在好不容易要破封，我們?yōu)楹芜€要忍？
神界那些老東西當(dāng)年聯(lián)合鎮(zhèn)壓主上，這仇不該報？“
“住口?！?/p>
聲音像淬了冰，從殿后傳來。
墨臨淵倚在黑玉王座上，指尖還滴著血——方才為了激發(fā)雙生契約，他強行撕裂了三魄。
可他目光掃過赤焰時，依舊是千年不變的冷：“你以為我為何默許你調(diào)動魔兵？“
赤焰梗著脖子不說話。
“神界若察覺我要破封，定會派執(zhí)法者來阻?！澳R淵垂眸看掌心未干的血，那血里纏著金線，是與林綰卿的契約印記，“你引他們的注意力，我要給桑桑...鋪一條最干凈的路?！?/p>
他頓了頓，指腹輕輕蹭過掌心血線，像是在碰某個人的臉：“等她來無妄碑前，我要親自告訴她...當(dāng)年白澤如何篡改她的記憶，如何在她劍上動了手腳?！?/p>
殿外突然傳來魔將急報：“尊上，青鸞傳來消息，秦姑娘今夜又做噩夢，床頭的長命鎖碎了?！?/p>
墨臨淵的指節(jié)驟然收緊，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王座上濺開紅梅。
他望著殿外翻涌的魔霧，喉間溢出極輕的笑，像在期待，又像在贖罪：“快了?！?/p>
桑桑摸著床頭碎裂的長命鎖，月光從窗紙破洞漏進來，在碎玉上投下銀斑。
她想起青鸞走時說的最后一句話：“無妄碑在魔界最北邊，雪深過膝。“
而她掌心里的碎玉，不知何時開始發(fā)燙，像在指引著某個方向。
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攥緊碎玉，輕聲說：“我想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