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條裙子換上。“

趙素娟將一件墨綠色旗袍扔在床上，打斷了上官心語正在進行的算法推演。電腦屏幕上，S項目的改進方案已經寫了十七頁。

“老師，我今晚想繼續完善這個模型......“

“晚上有個聚會。“趙素娟不容拒絕地說，“我當年實驗室的老同學，正好讓你見見。“

上官心語張了張嘴想拒絕，卻在老師嚴厲的目光下咽了回去。過去三天，她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對著電腦工作，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

旗袍意外地合身，墨綠色襯得她膚色如玉。趙素娟難得滿意地點點頭：“總算還有點人樣。“

聚會地點在城墻邊的一家私房菜館。穿過幽靜的庭院，包廂里已經坐了五六個人，見她們進來，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立刻站起來：“趙師妹！這么多年還是這么漂亮！“

“陳康師兄。“趙素娟笑著點頭，隨后把上官心語推到前面，“這是我學生，上官心語。“

“知道知道！“陳康熱情地握住她的手，“上官院士的千金嘛！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上官心語尷尬地笑了笑。席間大多是趙素娟的同輩人，有大學教授，有企業高管，還有一位穿著樸素的女醫生。酒過三巡，話題不知怎么轉到了科研圈的現狀上。

“現在的年輕人啊，比我們當年難多了。“一個叫李友德的企業家嘆了口氣，“我公司去年招的幾個博士，天天加班到半夜，就為了那點可憐的科研經費。“

“可不是嘛！“陳康灌了口酒，“我帶的幾個研究生，為了一個國家級項目，陪那些專家喝了三天酒！最后項目批下來了，人也進醫院了。“

上官心語默默聽著，筷子在碗里撥弄著幾粒米飯。趙素娟突然問：“對了，許濤最近怎么樣？“

這個名字讓上官心語手指一僵。

“許濤啊......“陳康搖搖頭，“不容易啊。老母親肝癌晚期，每個月醫藥費好幾萬。他老婆又辭職在家帶孩子，全家的擔子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上官心語猛地抬頭：“許主任的母親......“

“你不知道？“陳康驚訝地看著她，“老太太病了快一年了。許濤那點工資哪夠啊，聽說到處借錢，連車都賣了。“他壓低聲音，“前段時間好像還接了些私活......“

酒杯在上官心語手中微微顫抖。許濤那張總是帶著討好笑容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原來那笑容背后，藏著這樣的重擔。

“科研圈就是這樣。“女醫生突然開口，“要么跪著要經費，要么站著餓死。沒背景沒靠山的，再有能力也白搭。“

話題很快轉向其他，但上官心語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借口去洗手間，站在庭院里深深吸氣。夜風微涼，吹不散心頭那股郁結。

許濤知道劉達背叛她的事，還提醒過她“小心劉達“。這個曾經被她鄙夷為“院長的走狗“的人，或許比她想象的更復雜......

“受刺激了？“趙素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上官心語轉過身：“老師，您早知道許主任的情況？“

“略有耳聞。“趙素娟遞給她一杯熱茶，“現在明白為什么我要帶你來了？“

月光灑在古老的城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上官心語突然想起許濤辦公室里那張全家福——他抱著年幼的女兒，身后是白發蒼蒼的老母親。當時她還覺得那照片擺得做作......

“人不能只看表面。“趙素娟輕聲道，“你恨許濤趨炎附勢，可曾想過他身后扛著一個家？你恨劉達背叛，可曾想過他面對的是怎樣的誘惑？“

“但這不能成為他們傷害別人的理由。“上官心語握緊了茶杯。

“當然不能。“趙素娟點頭，“但理解對手的弱點，才能找到真正的解決之道。“

回到包廂時，聚會已近尾聲。陳康喝得滿臉通紅，正拉著李友德訴苦：“......我那篇論文被主編壓了半年，非要我加上他學生的名字！那可是我五年的心血啊！“

“這算什么？“李友德冷笑，“我去年研發的新藥，批文都下來了，硬是被關系戶搶走了生產權！“

聽著這些科研人的血淚史，上官心語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遭遇并非特例。在這個圈子里，理想被現實碾壓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回程的車上，趙素娟突然說：“許濤是你父親的學生。“

“什么？“上官心語震驚地轉頭。

“二十年前的事了。“趙素娟望著窗外，“你父親很器重他，后來因為一些理念不合......“她沒再說下去。

這個信息像一塊拼圖，突然讓許多事情有了新的解釋。許濤對她若即若離的態度，院長對她的特殊“關照“，甚至父親那句“張家背景不簡單“的警告......

手機震動起來，是林寒生的消息：「查到一個關鍵信息，張氏制藥三年前曾與上官院士有過合作。」

夜色漸深，出租車駛過鐘樓，古老的建筑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上官心語望著這座歷經滄桑卻依然屹立的城市，心中的迷霧漸漸散去。

她突然明白了老師帶她參加聚會的真正用意——不僅是讓她看到人性的復雜，更是讓她看清自己的戰場在哪里。

“老師，“下車時，上官心語突然開口，“能借我用一下實驗室嗎？“

趙素娟挑眉：“想通了？“

“嗯。“她抬頭，眼神清明，“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但數據可以。“